两人如同家犬一般,被耶律敏一鞭接一鞭狠狠抽打,西楼尹很快就抱头倒在地上,然而这并没有让耶律敏停手,马鞭依旧落在他身上,如同毒蛇吐信,抽得他嚎叫不停。
铁卫部大将身上着有铠甲,却也被抽得蹲在地上,马鞭与金属相撞,发出令人牙颤的噼啪声,传出去老远。
围观者无不色变,呆呆的看着场中这一幕,都忘记了有其他反应,那马鞭抽在肉身上的响声,听着都叫人肉疼,此时此刻,与其说他们是给西楼尹、铁卫部大将的惨状惊到,倒不如说是给耶律敏疯狂的举动给吓到。
挥动马鞭的耶律敏动作猛烈,脸色却冰冷得如同千年积雪。恰是这种反差,让人难以接受,心中发寒不止。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止乱,契丹要你们何用?”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看到西楼尹遍体是血,而马鞭已经抽断,耶律敏才停下来,她丢了马鞭,俯瞰两人,“真当我耶律敏软弱可欺,连我的周全都不上心了?犯了罪还敢人模狗样站在我面前?!”
收拾完西楼尹与铁卫部大将,耶律敏冷冷转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属官:“丢进大牢,容后问罪!”说完这话,她没有走向府上新准备的马车,而是令护卫牵来马匹,动作利落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喝道:“进宫!”
部属皆大声应诺,声势震人,那些站在路中的围观者,莫不连忙退到道路两边,为耶律敏等人让开道路。
一行人行过人群,绝尘而去。
今日,耶律敏威满西楼。
。。。。。。
在围观人群后的一座民房中,站在阁楼窗前的两个人,目睹了耶律敏施威的全过程,在耶律敏一行人冲出人群后,其中一人声音怪异道:“自今之后,耶律敏恐怕就不是耶律敏了。”
“她还是她。”另一人摇摇头,“只要初心没变,人就没变。”
“耶律敏若是知晓你这般了解她,怕是要高兴坏了。”先前那人出声讥讽道。
“真酸!莫非桃大当家最近不喝清水,改喝醋了?”李从璟作势掩鼻,“这醋味,熏得真是叫人**啊!”
桃夭夭又来瞪李从璟。
李从璟假装没看见,一本正经道:“下面的人可有发现,刺客是谁的人?”
藏在耶律敏车底的自然是军情处的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支援的,也是军情处暗中保护她的人。
“此人绝对出乎你的意料。”桃夭夭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李从璟。
“如此说来,军情处锐士问出这个问题后,耶律敏也听到答案了?”李从璟问。
桃夭夭点点头,“那名刺客就剩了最后一口气,说完那人的名字也就断了气,而当时耶律敏正挑开马车窗帘查看外面的情况,叫她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个时候派遣杀手来刺杀耶律敏,他真是疯了!”李从璟眉宇含怒。
不怪他如此恼火,委实是事情的确惹人气愤。
那名刺客临死时说出的名字,是耶律德光!
章十四 有人西楼杀宰相(3)()
李从璟不用想也知道,当耶律敏听到派遣刺客的人,竟然是耶律德光,是那个他口口声声要她相助、要她暂时“效忠”的人,心里一定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并且不仅仅是恶心。
放在窗台上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劲,直到窗栏传来碎裂的声音,李从璟才回过神来,“昨日我与耶律敏谈话时,无论是迫于现实,还是因为我的关系,耶律敏难说没有真正去考虑我的建议,如今倒好。。。。。。难怪今日耶律敏性情大变,有这诸番举动,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不知该去信谁了,连我都变得不可信。。。。。。”
“岂止是不可信,快成一个笑话了。”桃夭夭没有再讥讽李从璟,随着这场刺杀的发生,契丹的局势立即变得棘手,在轻重方面她一向拿捏得很好,“但我还是想不通,耶律德光为何要派人来刺杀耶律敏?”
李从璟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明白。。。。。。大概耶律德光觉得耶律敏的存在对她而言,始终是个威胁,尤其是在我这般重视耶律敏的时候,为避免日后掌权之后被耶律敏掣肘,他的确有理由先除掉这个威胁。”
桃夭夭点点头,“对耶律德光而言,与其希望自己兵临西楼时,耶律敏临阵投靠,倒不如索性除掉耶律敏,也算斩掉了耶律倍一条臂膀,这样一来,虽说到时少了一个臂助,但也避免了耶律敏会死保耶律倍的风险。这的确是完全之策。”
这个可能性合乎情理,李从璟也无法反驳,若是耶律德光打心底不愿相信他,不相信他的计策,不相信耶律敏诚心投靠,反而去担心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陷阱,那么他此番作为就显得顺理成章。
李从璟索性不再说话,闭上眼凝神沉思,心念急转间,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桃夭夭也不去打扰他,就在旁边陪着,专注的男人总是格外有魅力,更何况他沉思的还是谋国大事,桃夭夭虽然与常人心性不同,到底也是个女子,说她没被李从璟这番模样吸引一两分是不可能的。
良久之后,李从璟忽然睁开眼,“不对!”
此时耶律敏已经到了宫城,因为前番在刺杀现场逗留了许久,如今早已过了百官上朝的时辰,不过朝会还未散去,百官们还聚集在朝堂上。
“皇上闻听宰相遇刺,大为震怒,当堂佛袖而去。而后传来皇上诏令,着令司近部大将亲自去捉拿责任官员,立即下狱。眼下百官还在朝堂上没有散去,皇上在金光阁暂歇,已经传下话来,宰相可以回府歇息——若是宰相已来宫城,也可直接去金光阁觐见。”
耶律敏在宫城前下马之后,立即有侍者疾步走上来,客客气气向她传达朝堂情况和耶律倍的旨意。
“回禀皇上,君王不可弃臣于不顾,我虽小受惊吓,身体却无大恙,请皇上不必担心,我这就去太一殿等候皇上临朝。”耶律敏一面向前走,一面对侍者说道,态度明朗而坚定。
侍者自然没有多嘴的道理,立即去向耶律倍禀报耶律敏的话。
向太一殿行去的耶律敏不知道的是,她的行踪耶律倍早就了如指掌,在她还未在宫前下马的时候,就有人从宫城城墙上快步离去,向耶律倍禀报她的动向。
金光阁中,耶律倍坐在御椅上,眼神不见深浅,除他之外,堂中还有一名外臣,那人垂手相立,敛眉守目,气质沉稳。
“敏儿为何还没来宫城,不会真受了什么伤吧?”耶律倍看向堂中的人,“韩卿,你的人会不会出了纰漏,真伤到了我皇妹?”
“皇上放心,刺客人选都是臣精心挑选的勇士,绝对不会出现差错。”被耶律倍称作“韩卿”的人,赫然就是韩延徽!
作为耶律阿保机的昔日心腹重臣,在契丹拥有类比帝师的地位,耶律阿保机崩殂、耶律倍继位之后,韩延徽起初并不受耶律倍重视,因为彼时耶律阿保机有用耶律德光替代耶律倍的意思,而韩延徽作为他的心腹,立场自然与他一样。
然而四年来,韩延徽用他的实际行动赢得了新皇的信任,他又的确有才能,遂被耶律倍日渐重用、渐渐引为心腹,如今韩延徽的地位虽说不比当年,但也是朝堂大员,尊荣未衰。
这时有人前来汇报耶律敏的行踪,包括耶律敏在坊区令护卫杀人、鞭笞西楼尹与铁卫部大将的事,都一字不差告知了耶律倍。
听罢事情经过,耶律倍脸色一变,他差些站起身来,“敏儿果真令护卫杀尽了武侯铺士卒,且将西楼尹鞭笞的不省人事?”
待来人一一确认了一遍之后,耶律倍这才挥挥手,让他退下。看向韩延徽,耶律倍苦笑道:“自打从幽州归来,敏儿的性情一直很温和,对朝廷法令更是敬若神明,从未有逾矩之举,这回竟然不顾国法,当街令护卫杀人,且一杀就是十数人,更兼鞭笞大臣,可见她的怒火之盛。。。。。。韩卿,这回朕的安排是不是有些过火了,把敏儿逼得狠了些?”
韩延徽初闻耶律敏今日之举,也惊得不轻,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皇上过虑了,宰相只是一时怒急攻心,这才有这番盛怒之举,此事平息之后,宰相定会恢复如初。。。。。。”
“朕就怕敏儿因此性情大变,要是如此,朕心何安。。。。。。”耶律倍露出愧疚自责之色。
见耶律倍这番模样,韩延徽立即劝解道:“皇上也是为了契丹江山,迫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并非是故意不顾兄妹之情,便是宰相知晓此事,也会理解皇上的苦心。。。。。。”顿了顿,低声补充道:“况且此事安排的极为周密、隐蔽,宰相只会知道刺客是耶律德光所派,而不会有其它想法,皇上大可放心。”
原来,昨夜针对耶律敏的暗杀,根本就是出自耶律倍与韩延徽的谋划!那名杀手之所以在临死之际说出耶律德光的名字,也是耶律倍君臣俩有意安排,目的就是将此事嫁祸给耶律德光!
两人之所以有这般谋划,正是为了保证西征没有后顾之忧。出征黑车子室韦在即,一旦耶律倍领兵出战,留在西楼的群臣将由耶律敏统率,届时后背与老家都操纵在耶律敏手里,耶律倍岂会真没半分担心?
耶律倍针对耶律德光有军事上的安排,针对耶律敏他当然也要有所布置。
有了夜里这场暗杀,必定会让耶律敏与耶律德光势同水火,这就确保了耶律敏不会有别样心思,而只会在耶律倍西征时为她看好西楼。如此一来,内有耶律敏一心保卫西楼,外有饶州伏兵支援,可保西楼万无一失!
不是耶律倍不信任耶律敏,且不说君王本就不该完全信任任何人,便是他相信耶律敏,难道他就不该顾忌西楼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群臣中的亲唐派,亲耶律德光派,这些人靠谁去压制?
“宰相方才的话有道理,虽说皇上此时为了表现对宰相的重视、亲密,需要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处置某些官吏,但将群臣扔在太一殿不管不顾,的确不是该有的的举动,皇上该去临朝了。”韩延徽又道,“至于宰相,皇上只要多加安抚一番,也就无需担心了。”
耶律倍点点头,站起身,正要移驾太一殿,忽然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来目光不善的看着韩延徽,“朕不是要表现的对敏儿很重视很亲密,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是。。。。。。是臣失言。。。。。。”
章十五 有人西楼杀宰相(4)()
(友情提示:当心漏看章节。。。我就是不写第几更。。。)
在耶律倍自金光阁移驾太一殿的途中,耶律敏已经先一步到了,原本因为听闻耶律敏在坊间遇刺、目见耶律倍大怒离去、又得到司近部去抓捕官吏的消息,朝堂上已经闹哄哄乱成一片,神色各异的群臣皆在议论纷纷,其间更是不乏相互走动者,在这个寻常日子,这样一个不寻常早朝降临的这般毫无预兆,委实让人措手不及。
“都在吵吵甚么?”耶律敏背光出现在殿门的时候,望见百官乱糟糟的模样,顿时眉头微皱,出声呵斥。不过这回她的言语没有上纲上线,因为她并不想追责眼前的这些官员。
群臣们回首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耶律敏,或许是因为对方背光的关系,多少感到有些耀眼,议论声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几十双眼睛齐齐望着耶律敏,那目光里有惊讶、有疑惑、有同仇敌该、有幸灾乐祸,但无论如何,耶律敏杀人、鞭官的事正刚刚发生,此时谁也不敢对她不敬,所有人都识趣得闭上了嘴,偌大的殿堂中一时落针可闻。
气氛谈不上和谐,甚至显得有些诡异,众臣心思各异,这时不知是谁先行礼道了一声“宰相大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宰相大人”连着响起,最后所有人都向门口的女子行礼问候,举止恭敬。
耶律敏只是微微颔首,而后便从群臣面前走过,目不斜视来到最前面,稳稳站好。在她身后,群臣们恢复了班列,皆肃然而立,静默无声。
当耶律倍出现在殿堂的时候,见到这般秩序井然的景象,目中的惊愕之色显现出他的意外,朝耶律敏点点头,他走到皇椅上坐下,正了正身子,这才宣布早朝继续。
早朝在耶律倍慰问耶律敏、宣布惩戒责任官员的论调中拉开新的篇章。在整个过程中,耶律敏都表现得镇定从容,似乎遇刺之事早已成了陈年旧事,不过有心的官员还是发现了耶律敏的不同,那不仅是因为对方脸上没了昔日的和善微笑,只剩下刻板、威严之色,还因为当耶律倍宣布对责任官员的严惩时,耶律敏并没有为那些人说哪怕一句话。
当一切都显得平静时,往往没有波澜的外表下,早已隐藏了滔天暗流。
朝堂上的百官们哪怕再迟钝,也在今日意识到,那个和善亲切的女宰相不见了。
往后他们还会意识到,一个铁血宰相正是在今日诞生。
。。。。。。
结束了早朝,耶律倍返回金光阁,不久之后,他又将韩延徽召了过来。
今日在朝堂上见到的耶律敏,让他感到陌生,也让他感到发冷,实话说他并不后悔安排了今早的刺杀行动,因为那是西征的一部分,而西征是恢复契丹霸业的一部分,恢复契丹霸业则是契丹强盛的必经之路,也是他的毕生志愿。
万事万物在这件事面前都应该自觉让步。
“敏儿方才的表现你也看见了,有什么想说的?”韩延徽赶到之后,耶律倍当头就问。
韩延徽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相关问题的说辞,他毫不犹豫道:“宰相大人表面的平静与威严,正好说明她心中实已出离愤怒,而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此时宰相大人必已恨透了耶律德光。皇上,我们的计划实现了。”
韩延徽的话有道理,耶律倍也认同这个说法,他找韩延徽来,听他说这番话,不过是寻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既然韩延徽认为事情圆满解决了,他也就不必再有多的杂念。
只是耶律倍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韩延徽回答问题的时候,低头的弧度稍微有些大了,他更没有看到韩延徽眼中闪过的一抹厉色,那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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