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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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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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进攻一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可在这种情况下仍旧同时攻下两地,那便是兵力碾压,已经不存在两城互为掎角的余地了。

    但是很明显,如今王师兵力虽然多于成都,但除却把守各地的驻军外,进攻益州的兵力合在一起也不过四万左右,还形不成完全碾压的优势。

    因此,王师在攻打东阳与成都这两座要塞时,必须集中兵力先破一处,而后全力攻打另一处,故而用兵之法重在一虚一实,虚处争取时间,实处拿下战果。

    比之成都,东阳敌军的实力明显弱上不少,柿子先捡软的捏,李从璟不惜集中万州军、静难军并少量武信军,以接近一万五千的兵力攻打东阳,就是要以狮子搏兔之势,快速将其攻克。

    这些勿用多言,且说益州境内,地势平坦,河流纵横,新繁、新都之南有名沱江者,沱江之南,又有毗江——这毗江本是发源于祁连山的一条大江(长江)支流,在进入益州西北时分为一南一北两条河流,又在成都城前再度合流——故而此时的成都城,便处在了两河之间。

    新都至成都之间虽被两条河流隔开,但实际上二者之间的距离,总共也不过五十里左右——新都距离东阳倒是远些,有百里路程。

    李从璟到了新都,又不免领着百余骑,向南探查一番,上回他虽说也到了新都境内,到底没有越过新都城再往南,倒是不曾见过沱江。

    只不过这回来到沱江边的时候,为了周全起见,莫离和第五姑娘却是都不许他再往前了,连过江都不允许——免得遇到麻烦事,需要逃命的时候出现意外。

    李从璟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强行置自身于“险地”中的意思。沱江水东流不息,他就在河边停马四望,那河岸上垂柳依依,万千丝条在秋风中萧萧瑟瑟,不过江面上却没有渔樵人家,显得有几分冷清。

    河水南北,都是极好的农田,一望无际,田里的作物虽然都被孟知祥抢收了去,眼下不能看到多少庄稼,却也能想象得到每到夏日,这里必是一片绿油油的粮食海洋——西川盛产小麦、芸薹(油菜)等物,李从璟是知晓的。

    李从璟与莫离讨论西川的粮食作物,如数家珍,很是内行,随行的“本地人”孟延意不禁纳罕,免不得出声道:“殿下竟也知农事?”

    李从璟见近来愈发沉默寡言的孟延意难得开口说话,遂笑道:“难不成在小娘子心中,我竟只是识得杀伐之事?”

    “若是以殿下行军征战的本事,也只能说是‘识得’杀伐,那天底下真不知会有多少将校,要活活羞煞至死。”孟延意轻轻摇头。

    按照莫离先前献上的计策,这些时日以来,李从璟让底下的人领着孟延意四处瞎晃悠,有意让孟延意多见识一番王师的“威风”,如今孟延意是否觉得王师不可战胜尚未可知,看她此时神情,倒像是已被李从璟的帅才所折服了。

    河风习习,吹动黑色披风如云微卷,李从璟目视四野,道:“入蜀以来,得见两川风物,如今思之,各有不同,然就农事一道而言,西川比之东川不知要强了多少。汉州、益州境内,沃野百里,随处可见水利工事,田地也休整得很好,村舍房屋也都可观,平心而论,令堂将西川治理的不错,这是他的功劳。”

    “父亲在殿下心中难道不是罪大恶极?一无是处?”孟延意偏头看向李从璟。

    “罪大恶极不假,一无是处却是违心之言了。”李从璟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征战杀伐的目的不在毁灭,而在重建秩序,两者相比,后者更难,而农事无疑是战后重建的重中之重,需要依赖前人留下的基础。”

    孟延意收回看向李从璟目光,望向广阔的原野,神情落寞道:“看来在殿下心中,父亲的败亡已是定局。”

    “两川之乱,本就是个错误,合该早日纠正才好。”李从璟望向成都的方向,悠悠道:“眼下我只希望这场战争早些结束,也好少死一些人,少毁坏一些事物。”

    孟延意肩头微微一震,眼神也黯然下来,默然良久,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河面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呢喃:“沱江,沱江。。。。。。”

    郭威跟李绍城是老伙计了,昔年他二人在百战军中同为李从璟左膀右臂,彼此间再熟悉不过,这回见领兵前来帮忙的是李绍城,郭威既是高兴,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高兴是因为两人配合起来很顺手,对战局有利,不是滋味是因为郭威自觉没能完成任务,如今还要老友前来帮忙,难免有些惭愧。

    李绍城是趁夜赶到东阳的,彼时万州军正与东阳守军激战,城墙内外灯火通明可比白昼,甲士们往来奔驰杀声震天,双方将士都在抵死力战,攻城方不给守城方喘息之机,迫不及待想要破城而入,守城方则死守城头一砖一瓦,不给攻城方丝毫破绽。

    东阳城战斗如此激烈,口衔枚、马裹蹄的静难军在黑夜中悄悄靠近时,便显得悄无声息,然而饶是如此,在距离东阳城十里之时,李绍城还是下令大军停驻,他和夏鲁奇两人只带了一队亲卫便去万州军大营,寻郭威商议战事。

    “李从珂、石敬瑭两位节使领兵去了成都,为你我制造声势、迷惑孟老贼,顺带牵制成都兵马,益州近乎是一马平川之地,他二人能牵制成都的时间很有限,你我必须赶在这之前拿下东阳。”兀一见面,李绍城便单刀直入主题,半句寒暄也没有,“大帅限定的期限,是至多不能超过三日。”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郭威,身上还带着一股腾腾直冒的热气,连呼吸都还未平稳下来,“守备东阳的两员贼将,都是孟老贼的心腹,是以东阳贼军很是齐心,多的是悍不畏死之徒。不过有老兄前来相助,要夺下城头并不难,难就难在要彻底将贼军赶击溃。”

    “临行前大帅就已说过,要夺东阳恐有激烈巷战,老弟且给透个底,巷战到底会激烈到何种程度?”李绍城皱眉问。

    “只怕非一日之功。”郭威严肃道,并不避讳。

    李绍城望向混战中的东阳城,稍作沉吟,沉着的眸子里闪过刀刃一般锋利的光芒,“既是如此,你我二人需得身先士卒,城池不破,不离战阵!”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也没有商量的意思,颇有些命令的意味,若是寻常人听了难免心中不舒坦,郭威却已顾不上这些,他本也是这个意思,遂点头道:“眼下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静难军可速做准备,待到天明,你我两部合力,给予东阳城雷霆一击!”

    “正合我意。”李绍城颔首,随即向夏鲁奇抱拳,“天明后某与郭将军二人要奋躯向前,坐镇中军、调度各方就拜托夏帅了!”

    夏鲁奇见郭威、李绍城奋不顾身,又战意坚决,就知道他无需客套,结合郭、李二人表现,只怕李从璟遣他跟李绍城同来,本就是为了这个,遂当仁不让担了这个担子。

    当世军队作战,对将帅依赖性极高,将帅带头冲锋对全军的作用也非同寻常,然则李绍城、郭威两人,一个节度使一个防御使,以如此尊崇之位而断然身先士卒,这让夏鲁奇不得不对李从璟的治军之法高看一眼。

    想当年梁晋争霸时,梁帝坐拥中原国力强盛,却抵挡不住晋王兵锋日盛,以至于屡屡败绩,这与梁帝惯于稳坐大梁,而晋王每每亲临前线只怕分不开关系。

    天亮前夏鲁奇已与郭威、李绍城两人交接、协调完了指挥事宜,天明后,东阳城外号角齐鸣,鼓声震天,携带各种攻城器械的万州军、静难军,铁甲海潮般涌向城池。

    居于战阵后方的夏鲁奇,看到李绍城与郭威的旗帜飘扬在前,引领着海浪前赴后继,晨阳在东天露出头来,东阳城很快被抹上一层亮彩,在夏鲁奇不动声色的目光中,他知道这座城池一定会被铁甲浪潮吞没。

    现在,只希望牵制成都的李从珂、石敬瑭所部不要出现什么纰漏,让静难军与万州军能有三日时间来了结此间战事。

章七十一 莫离巧思献三策 三城战事起异变(5)() 
李从珂、石敬瑭所领共计四千余护**、保义军,是以大军前锋的姿态进抵成都城下的。大军前锋抵达,往往意味着大军即将对城池展开争夺,大战一触即发,此时守城方若是不够强大,最应该做的,便是全力备战——李从珂、石敬瑭自然也希望孟知祥作如是想。

    护国、保义两军进抵成都郊外时,成都城即已响起警钟,钟声悠扬绵长而又沉重,无论是城外田亩中的百姓,还是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闻之无不都迈开步子仓惶奔入城中,零星的一些商贾,或手忙脚乱驱赶着载货的驴车,或惊慌失措的背负珍贵财物,一面惶然四顾,一面往城门涌去。

    大唐的天下,百年前便有扬一益二之说,成都的繁华由此可见一斑。

    成都既然如此繁华,城池自然也是很雄伟的,比之梓州城要大了许多。城池雄伟,且繁华,军事防备力量相应也就强,孟知祥经营西川,不会不对西川心脏成都大加修缮。

    成都的坚固,大抵也是孟知祥抵抗王师的底气所在。

    李从珂、石敬瑭率部进抵成都郊外时,远远望见城外连接如海般的肥沃农田,各处数不清装饰奢华的庄子,以及城外密集成林的民居,鳞次栉比的商铺,眼中都有惊讶之色,他们只听闻成都繁华,却没曾想成都繁华到这个地步。

    城外都是这番模样,更不用说城内了,繁华恐怕难以想象。

    有唐一代的城市市坊体制,到了唐末五代时期,逐渐被打破,突出特点便是坊墙的破坏、拆除,以及城外商业街的兴起,导致这种景象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商贸的日趋兴盛与市民生活的日益多彩,原本显得死板的市坊制已不能满足新时代的需求。

    作为天府之国的腹心,成都农业、手工业、丝绸业、商业繁盛,乃是大唐西南的商业重心,非只如此,蜀中山林水秀,更是人文荟萃之地,且不说李白、杜甫、王勃等人曾在此留下痕迹,便是本土产出的有名文士也多不胜数,佛教亦很是兴盛,北郊的昭觉寺便闻名天下。

    这且姑且不言,在李从珂眼中,成都只是一座需要攻克的城池,石敬瑭或许想得多些,眼下却也不宜有多的其它念头,两人领兵至此,随即在城外列阵,威逼城池,同时开始扎营,清理城外障碍物——民居民房等都是攻城的障碍——的事宜,做足了先锋的戏码。

    这厢护国、保义两军散开不少甲士去纵火烧房,四处破坏地方,淋漓尽致的演绎“兵灾”的具体含义,那厢孟知祥得报来到城头,看到护国、保义两军如此肆无忌惮,不禁皱起眉头,却是不大乐意了。

    “护国、保义两军既到,想必贼军主力就在不远处了,看来李从璟那厮意欲不顾东阳,单刀直入攻我成都。大帅,眼下贼军兵势正盛,李从璟那厮又诡计多端,不可小觑,当下我等还是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得好。”孟知祥身旁,苏愿献策道。

    说苏愿面有忧色倒显得轻了些,若是往细处看,不难发现苏愿眼中的惧怕之色,孟知祥淡淡看了苏愿一眼,对方的情绪哪里瞒得过他的明察秋毫?不过孟知祥也不说破,观察护国、保义两军之余,问身旁的心腹将领:“李从璟果真倾尽主力来成都了?”

    “并未发现。”那心腹将领道,“据斥候探报,贼军主力尚在新都——不过已有出动迹象,若说城下贼军是其先锋,倒也不为过。毕竟新都距离成都,不过五六十里而已。”

    孟知祥略作沉吟,遂哂笑一声,指着城外的护国、保义两军问:“谁为本帅出城击溃此部贼军?”

    一众将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成都驻军在分出一部分到东阳后,已经不多,大部还是新卒,作为骨干的老卒已不到五千之数。正因如此,先前在军议时,成都方面已经制定了依城固守的策略,特别强调不能轻举妄动,轻易损耗了那些老卒。

    老卒死一个便少一个,四千余老卒本就力量有限,哪怕只是稍有折损,都是莫大危机。城前的护国、保义两军虽不是王师禁军,却也颇有战力,出战必用老卒,用老卒则会折损老卒,若是平白损失了千百个,成都还怎么守?

    孟知祥话说完,也不等待,众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便紧接着道:“既然诸位都不愿出战,本帅便亲自出城一遭又如何?”说罢,转身走下甬道,喝令集结三千将士。

    众将见状错愕不已,他们没想到孟知祥战意如此坚决,此时知道说甚么都已无益,无不争先请求领兵出战,然而孟知祥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顾着点将聚兵。

    少顷,兵将集结完毕,孟知祥翻身上马,喝令打开城门,随即率领精悍甲士杀出城去。

    留下那些平日里自诩勇武、早先便在人前发誓要死保卫成都城的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无不懊恼羞愧得无地自容,然而任由他们捶胸顿足,此时也只能干看着孟知祥驰骋奔驰。

    城外李从珂、石敬瑭正在指挥部曲清理战场,忽见城池城门洞开,孟知祥擒着一面大燾,一马当先,率领西川兵将杀出,气势如虹,顿时惊愕不已。

    他们原以为孟知祥只能瞧着他们干瞪眼,却不曾想对方竟然遣兵出来与他们交战,更不曾想年过耳顺之年的孟知祥会亲自出阵——他们本来想着,就算成都甲士要出战,也得等上一两日不是?这般仓促出战,难道孟知祥就不怕他们身后有大军主力?

    话虽如此说,李从珂、石敬瑭也惊讶,但既然对方出城了,他们却也不惧,两人向来对自己的部曲有些信心,对孟知祥这种下马威式的举动,也不陌生,当即聚兵迎战。

    护国、保义两军虽有些部曲散开各处,去做些清理战场的事,但李从珂、石敬瑭两人却也留下了两千部曲,严阵以待,为的就是防备成都将士出战,这会儿一面率领这两千将士迎击西川军,一面命令余者从四处赶回结阵,准备接应。

    然则西川军却并未直面迎上护国、保义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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