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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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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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嗣源沉思、惊喜、欣慰交加的眼神中,道:“论国事,儿臣浅见,有此奏对呈献父皇,若对社稷有一二裨益,儿臣愿足矣!”

    当是时,李从璟上《十难十对策》

    后史官有记载:天成元年十月甲辰,秦王呈《十难十对策》。帝阅之,大为欣然,顾问秦王:“若使国事果以此策而行,天下大定何期?”

    秦王对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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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明君可辅臣非才 不觅房杜觅启诵 2() 
李从璟从崇文殿出来,已是明月当头。之前父子俩相谈甚欢,不觉时晚,李嗣源惯常性留他吃饭,同桌的还有淑妃曹氏。如今李嗣源贵为九五至尊,李从璟也独自开府建衙,虽不在同一屋檐下,毕竟骨肉相连,家人情愫未因位尊而消减,不说如何难得,李从璟却倍加珍惜。

    抬头望月,李从璟心潮渐有起伏。

    自负才学者,唯恐其才不得用、其志不能展,如今他们一家坐拥天下而父子齐心,李从璟可以尽用其才、尽展其志,甚至仿佛有什么在推着他前行,此间畅快,实在是无法与外人言说。

    五代乱世,不乏明君。

    在原本历史上,李嗣源与郭威齐名,声望为后人所重:“能力行乎王化,政皆中道,时亦小康,近代已来,亦可宗也”。不过李嗣源虽有声名,却限于内患,未能开疆扩土,他死后继位者无能,致使江山为李从珂所夺,而李从珂又为石敬瑭联合耶律德光所败,最后竟落得个契丹马踏中原、江山易姓的结局,殊为可悲。后世史官在嗟叹之余,评价李嗣源一朝曰:明君可辅,臣子非才——“傥使重诲得房、杜之术,从荣有启、诵之贤,则宗祧未至于危亡,载祀或期于绵远矣。”

    从荣,说的是李从璟之弟李从荣。

    明君可辅,臣子非才。”李从璟对月呢喃,“房、杜未知迹,启、诵或可期。”

    李从璟出宫门时,碰见冯道。

    “天色已晚,冯大人这才方下值?”李从璟走上前打招呼。

    “见过秦王殿下。”冯道这才看见李从璟,连忙躬身而拜,听闻李从璟的话,笑着回答道:“将至年底,免不得事情多些,而今国政方经大乱而定,各方颇有杂事,朝政、地方政务都亟待安定,中枢人手不太够,新补缺的官员对政事尚不甚熟悉,因而”自顾自呵呵笑起来,似是不好意思,又似是自谦。

    李从璟微笑道:“冯大人为国操劳却甘之如饴,实为众臣楷模。”

    “不敢当不敢当,要说群臣楷模,该是殿下才是。”冯道忙诚惶诚恐作揖。

    “好了,冯大人,你我二人就不必如此了。”李从璟过来拉着冯道的手往外走,“左右顺路,夜里又风冷,冯大人便做孤的车驾一同走吧。”见冯道一副惶恐更甚的模样,补充道:“此番父皇让孤去滑州,孤正有些事要向冯大人请教。”

    李从璟入宫面圣,秦王府自然车驾仪仗齐全,前有精骑开道,后有护卫跟随,中有随从官吏,百十人的队伍,其间旗帜、高牌俱全,气态巍峨。

    时间不早,街面上没什么行人,灯火依依却也显得很具人气。放下车帘,李从璟露出追忆之色,“同光元年,孤出镇卢龙之初,奉命出使契丹,时有冯大人同行。西楼之行,孤一时意气,陷大人与众僚于险境,差些为耶律阿保机所害。后大人不以孤鲁莽为杵,孤在幽州时,朝堂每有涉及卢龙之事,大人无不为孤斡旋。此中情谊,孤一直铭记在心。”

    冯道人精一个,自然能明白李从璟话中何意。

    “父皇君临天下数月以来,冯大人勤恳如旧,朝堂事务,多依冯大人与任大人、张大人等之力。”李从璟继续说道,“如今孤与大人虽名分有差,却不希望你我之间数年情分差了。冯大人可明白孤的意思?”

    冯道自然明白。因为明白,他稍显尴尬。

    他也算起于微末,自然不乏报国之心,只不过历经李存勖一朝,难免变得圆滑。如今朝堂剧变,李嗣源继位,其中变故始末,冯道都亲身经历,此中凶险不免让他忐忑。是以虽与李从璟旧交颇深,但昔日同朝为臣,而今李嗣源为君,不免多出明哲保身之意,说得不好听些,多有阿谀奉承之态。

    多了阿谀奉承,就无法交心,更无法让其毫无保留奉献才能。这便是李从璟与他说这番话的原因。

    这却不能怪他。面对世事巨变,不同人有不同反应,冯道的应对之举,就是踏实本职之余,圆滑处事。身在乱世,许多事身不由己,冯道成为历史上的冯道,自有其必然。但这个转变却也有个过程,李从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他原有的转变轨迹。

    原本历史上,冯道日后还有唾面自干的典故,脸厚无人能及,而其事三代王朝,历十君,数为宰辅,成为官场不倒翁,空前绝后,所依仗的,一是其处世之道,二是其真才实学。

    李从璟看重冯道才学,所以不希望他有所保留。若其有所保留,历史上当然也不可能再有那个冯道,却也依然会少一个贤臣。

    冯道拱手为礼,“殿下之言,让下官惭愧。”

    李从璟微微一笑,也不继续深入,这种事情需要一个过程,今日他只要表明态度即可,当下说起正事:“近数年来,中原稍少战乱,却始终天灾不断,水、蝗之灾未绝于书。蝗灾尚且不论,仅就水灾一项,如此频发,而朝廷不能制,实在是贻害无穷。今孤欲往滑、濮,大人何以教我?”

    冯道正襟危坐,“殿下聪颖过人,此番前去处理区区流民之事,自然手到擒来,本勿用下官置喙。今既殿下问起,下官便忝为殿下说两件事。”

    “愿闻其详。”李从璟恭敬道。

    冯道看向李从璟,“请问殿下,要妥善处理流民之事,难点在何处?”

    “一为与地方官吏打交道,一为为流民重建家园。”李从璟答道。

    “下官要为殿下所言之事,正在此二者。”冯道肃然道,又问李从璟:“殿下可知,历朝历代以来,朝廷在治理地方时,最患何种情况?朝廷每每处理地方问题乏力时,又是因何种缘由?”

    李从璟稍作寻思,道:“地方官吏与朝廷大员相互勾结,互为屏障!”

    冯道点点头,未作评说,继续问道:“敢问殿下,滑、濮十数万流民从何而来?”

    “自然是因水灾。”李从璟道,“天降大雨,大河决堤。”

    冯道眼神殷切,“还有呢?”

    李从璟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冯大人的意思是?”

    叹了口气,冯道摇头道:“十数万百姓,难道皆因水患而成流民?殿下可知,哪怕是天时无差,各地仍旧流民不绝?”

    李从璟品出味来,“不因天灾,便是**。冯大人意指”

    冯道点头,随即又严肃道:“只有处置好这个问题,才能真正安置这些百姓,不使其复为流民。倘使天下能解决这个问题,则不仅天下不复有流民,大唐江山亦会国泰民安!”

    李从璟低头沉吟,久久不语。

    “殿下,下官到了,先告辞。”李从璟尚在沉思中,冯道全然没有打搅之念,更无要李从璟给他什么答案之意。

    李从璟与冯道一同走下马车,两人在马车旁作揖为别。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街旁屋檐鳞次,近处侍卫肃立。

    李从璟认真道:“今蒙大人不吝赐教,孤受益匪浅,此中真意,必然时刻铭记在心。”

    冯道躬身大礼,等李从璟先行。

    坐回马车,李从璟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索性撩开车帘观街景。

    冯道方才所言,要真正处理好李嗣源交代的流民之事,首先,便是要注意地方官吏与朝廷大员的关系。当今天下节度使本就权重,一旦与朝廷大员关系密切,自然尾大不掉,难以处理,甚至成为王朝大患。流民之事,若是涉及到这些官员,处理起来难度自然超乎想象。

    而真正让李从璟沉吟这么久的,还是冯道暗示的第二层意思。

    天下流民,源源不绝,除因天灾兵祸,还有什么根本性的原因?为何冯道如此看重这个原因,以至于说出处理好这个问题,在太平时节,天下便不复有流民,天下更可国泰民安这样有重量的话?

    这个原因,归结起来也简单,唯四字耳。

    “土地兼并”李从璟不由得闭目呢喃。

    自本朝租庸调制被迫废除,施行两税制以来,土地兼并的现象便日益严重。租庸调制规定土地为国家所有,国家分配给人丁耕种,“十八授田,六十而还。”两税制则规定土地为私人所有,可以买卖,朝廷税收认田不认人,这等于是变相鼓励土地兼并。

    百姓失去土地,要么依附地主,要么沦为流民。

    回到王府,李从璟走下车驾,戍卫在府门前的孟松柏迎上来,开口便道:“诸位司吏仍在府中等候,殿下此时去见么?”

    “用过膳了否?”李从璟接过孟松柏递来的披风披上,问道。

    “都用过了。”孟松柏回答。

    “好,现在就去见。”李从璟道。

    孟松柏继续回到门房戍卫王府,李从璟带随从走进府中。孟松柏口中的“诸位司吏”,指代的是王府属官,莫离、王朴这些人。卫道、杜千书等人,仍属节度府,替李从璟管理怀孟,并未在王府任职。

    唐制:亲王府,长吏一人,从四品上;司马一人,从四品下。李从璟以莫离为长吏,王朴为司马,这是要李嗣源任命的。两人都是李从璟左膀右臂,必须得随在左右,参议大事。另外,为军情处往来,李从璟也给桃夭夭安了一个录事参军的官职,权作行走方便之需。

    其他王府官吏,五品以下,李从璟能自己做主的,多用幽州故吏;五品以上的,也多为他提名,李嗣源自是无不许可,其中倒也有颇多空缺的。

    见着莫离、王朴,难得近来愈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桃夭夭也在,李从璟将将去滑、濮等州处理流民的事,与他三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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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明君可辅臣非才 不觅房杜觅启诵 3() 
自打李嗣源继位以来,李从璟一直都在洛阳助其稳定朝局,因政务外出这倒是头一遭,不过这对众人来说倒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因李存勖败坏朝堂、让小人窃据高位的缘故,中枢官吏在被李嗣源一通清洗之后,如今朝廷可用之臣太少,若有大事重担,落在李从璟肩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要处理流民之事不难,关键在于殿下想要如何处理,或者说处理到何种程度。”房中灯火通明,莫离依然当先开口,见李从璟看过来,微微一笑,打开折扇轻摇起来,“当然,殿下的心思,卑职却是知晓的。既然如此,殿下有何打算?”

    “处理流民之事,首要在不使其成为乱民,铤而走险为祸一方。”李从璟道,“自夏秋大水,朝廷本已责令地方妥善处理此事,这回孤前去,名义上仍是监察事效。”

    王朴道:“然则陛下既遣殿下前往查勘,可是地方有上书,言此事处理不当,流民未得妥善安置,可能在今冬成为乱民?”

    “正是如此。”李从璟道。

    莫离接着道:“既如此,此行之重点,除却查证事实到底如何外,还得考虑情况果真不虞该如何应对。再者,若是各地果真无力安置流民,则在助其过冬之后,尚得为其谋划容身之所。”

    这个容身之所,只能是原籍。”李从璟在矮塌上坐下来,“清理水患,重整良田,再建民房,分配土地,都是题中之意。趁现在大河水势平缓,需得加固河堤,以免来日此地之民再受灾患。”

    众人你言我语,商谈半响,便将此事议定,对出行安排有了明确计划,各项准备李从璟随即下令着手,如此一来,便只待正式启程了。

    议定此事,莫离、王朴已无事,遂准备起身告退。

    “蜀地有异。”捧着水杯的桃夭夭这时抬起头来,声色清淡,“孟知祥有贰志。”

    正起身的莫离、王朴两人,闻言惊愕转顾。李从璟正欲起身,听了这话遂罢了送莫离、王朴的心思。

    “孟知祥要造反?”王朴惊讶重复,眼珠子瞪得老大。话出口,转念一想,又觉得并非没有可能,关键是洛阳方定,各地镇军颇有乱象,前些时候李从璟还奉命平定了一场动乱,当此人心不安之际,朝廷精力有限,自然以稳固内政为重,除此之外,朝廷兵马不足,孟知祥若反,还真有几成把握。他一时心惊,忘了动作。

    莫离同样心惊,打开的折扇啪得一声收起,借此动作,算是堪堪稳住了心境,二话没说重新落座,准备听桃夭夭论说此中详情。

    桃夭夭乜斜王朴一眼,“有贰志不代表会造反。”正当王朴闻言神松之际,她又不紧不慢补充道:“然而孟知祥独占西川,甚是两川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独占之后便是独立,独立便是造反,时日早晚不同而已。”莫离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思维便清晰起来。

    桃夭夭继续道:“先前郭公攻打两川,从前蜀国库中得财绢八百万,孟知祥以重建西川为由,截流六百万。李绍宏自两川归朝后,向朝廷禀明此事,之后朝廷向孟知祥催促良久,孟知祥却一直不肯将另外两百万送至朝廷。”

    “此时孤也有所耳闻。”李从璟颔首道,“如今朝廷正值用钱之秋,父皇几次三番提起过这笔财绢。这些时日父皇甚至已经有意遣人去西川,将这笔财绢运回来。”

    “军情处探得消息,孟知祥在西川大行赏罚,收买人心,招募兵马,联络、交好东川节度使,甚至传出有结为姻亲的打算,近来更是与荆南秘密通使,来往频繁。此人之心如何,自然无需多论。”桃夭夭道,“如莫离所言,若对其不加遏制,孟知祥反叛大唐,只是早晚之事。”

    “朝廷近来并无用兵打算,也无法对外用兵。”李从璟道,国家新近遭受剧变,稳定是压倒一切之主题,无论是对两川还是其它地方,暂时都无法兴兵攻伐。

    “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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