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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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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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皇宫时,段凝回望了一眼雄伟壮阔的宫殿,眼眸里尽是掩盖不住的喜气、笑意。迎上来的亲信一见段凝这脸色,就知道他所谋之事已成,自然免不了一番溜须拍马。段凝志得意满的跨上马,待离了大道,趾高气昂的对亲信道:“伪梁还在时,你家主子我就是朝堂重臣,眼下这世道虽然变了天,本座仍身居高位,你可知,为何当今陛下不仅不追究我之前领兵相拒的罪过,反而能容我步步高升?”

    亲信谄媚道:“大人的智慧,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够揣度的!”

    段凝哼了一声,高高在上道:“你们这些庸人自然不能揣度,但本大人不妨告诉你,你且听好了!这世道虽然在变,但有些东西却亘古如一,比如为人臣者,就得清楚知晓君意。君王好什么,你就给什么,如此你必能官运亨通。说得再明白些,君王需要刚强正直之士,那你就做一个直言敢谏的臣子,若是君王需要忠诚、心思玲珑的臣子,那你就得会讨君王欢心——这,就是为臣之道啊!”

    所谓逢迎上意,不外如是。

    在亲信一片赞美、附和声中,段凝春风满面。

    皇宫,熙和园。

    刘氏依偎在李存勖身旁,正巧笑依依的和他一起观看伶官们表演舞剧,两人不时指指点点,笑声不断,更添举杯换盏,其乐融融。世间权力的最巅峰处,也是人间享乐的极致处。

    刘氏在伺候李存勖饮下一盏美酒后,突然哀叹,变得不乐。李存勖不知其故,因问之。刘氏眨巴着美眸,既可怜又担忧道:“今日李绍钦来宫里拜见,未得陛下允许,臣妾私收了他的礼物,实在是担心陛下处罚呢!”

    李存勖哈哈大笑,“此乃小事,只要你开心,收些礼物算什么,不必担忧!”

    刘氏并未因李存勖的宽慰之言,而改变神色,继续幽幽道:“可臣妾一时不慎,还答应了段凝,为他求得泰宁节度使一职……陛下,臣妾死罪,臣妾这就去退了他的东西,不能让他妨害了陛下的社稷大事!”

    这是大事,李存勖却仍旧不以为意,不仅如此,他甚至信誓旦旦道:“段凝是个忠臣、能臣,他任滑州留后的这段时日,为朝中进贡了不少珍奇、财货,有功于社稷,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朕也预备给他升官,今他既令爱妃高兴,更该赏赐!泰宁节度使,朕看这个官职很适合他!”

    “真的,陛下不怪罪臣妾?”刘氏“惊喜”起来。

    李存勖大笑,搂着刘氏道:“朕于马背上双手取天下,这天下都是你我的,区区一个泰宁节度使,你想给谁便给谁,朕岂会为这点小事怪罪爱妃?”

    刘氏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拜谢,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李存勖如今专宠刘氏,天下人皆知,然他初灭伪梁时,却不是这般。朱友贞有一美妃郭氏,李存勖初见时便惊为天人,不但赦免了其死罪,还召她侍寝多日。但当这事为刘氏得知后,她醋意大发,搬出一套大道理,与李存勖好生争论了一番。李存勖竟然觉得自己理亏,遂不再召幸郭氏,非但如此,在刘氏的强烈要求下,李存勖甚至将其远放为尼。

    正是因为此事,内外皆知刘氏乃厉害角色,遂争先恐后巴结。段凝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自大唐灭梁以来,楚国派人入贡,吴国遣使入贺,岐国封表称臣,李存勖因此志满气盈,遂整日外出游猎、吃喝玩乐。刘氏擅长歌舞,李存勖本人也长于音律,两人竟时常一起在宫中登台唱戏。

    当下,李存勖和刘氏少不了一番耳鬓厮磨,闹得热闹时,竟然丢下一帮唱戏的伶人,自去屋中颠…鸾…倒…凤去了。

    几日后,李存勖带着刘氏外出狩猎,到了中牟县。

    李存勖每外出,常令银枪效节军随行,这番也是如此。数千人驰骋于大地,免不了践踏良田里的庄稼。随行的官员中,有一位是中牟县令罗贯,他不忍百姓受灾,因此上前劝谏李存勖,“陛下乃百姓之父母,缘何要践踏百姓的庄稼呢?”

    罗贯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虽是劝谏之言,却没有锋刺,然而此时李存勖正在兴头上,哪里容得了罗贯多嘴,坏他的兴致?当即斥退罗贯,让他滚回县中,不必再随行。

    罗贯虽离开,李存勖的兴致却淡了,不久,他恼怒的对身边的人道:“朕于马背上凭双手取得天下,使得四方来朝,谁敢不服?天下都是朕的,朕于其中纵横奔驰,竟然还有人敢多嘴坏朕兴致,实在是可恶!罗贯这厮,实在是不当人子,朕欲除此贼!”

    敬新磨正好在李存勖身旁,闻听此言,大惊,连忙抢先领了命,去将罗贯追回。

    李存勖兴致被坏,罗贯亦正愤愤不平,行得半路,却听见敬新磨召他回去,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好在敬新磨低声对他道:“大人勿忧,我当为你解此危难。”

    罗贯诧异不小,心思复杂的跟着敬新磨回到李存勖面前,李存勖还未问罪,敬新磨已经先一步责备起罗贯来,怒气冲冲道:“你既是县令,岂不知天子喜好游猎?你既知晓,为何还要纵容百姓种田,阻碍我皇驰骋?你罪该万死!”

    李存勖一听敬新磨这话,不禁哑然失笑,无趣的摆摆手,对罗贯道:“你是县令,管理一县之地乃你之职责,日后当继续恪尽职守。”

    见李存勖这就让自己又退下,罗贯哭笑不得,对敬新磨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待李存勖先行之后,这才带着一干中牟县官吏离开。

    归程中,罗贯只觉气闷难耐,忍不住仰天长叹。

    “大人缘何长叹?”旁边有官吏问道。

    罗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路归去,眼见道边良田中,无数庄稼被毁,罗贯悲从中来,既忧且愤。他心道:陛下灭梁扶唐,君临天下,观其往日所为,莫不是一代明君之象,初入主中原时,亦有抚民安社稷之策,不曾想仅仅数月,竟也纵情声色犬马,荒废政事,行事愈发无度起来……天下苦战久矣,人心莫不思安,当此之时,外有诸侯未平,内有奸佞未除,陛下不思整顿江山,安社稷、荡群雄,还天下一份安宁,竟还如此扰民,沉浸于享乐中不能自拔,实在是令人痛心……

    “天下啊天下,数年、数十年之后,尔当如何?”

    ……

章五十七 北境边城战事烈 庙堂云谲天下变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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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頂點小說,)

    郭崇韬阴沉着脸回到府中,没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内书房,随即紧闭房门,将自己关在里面,半日不曾露面。

    府上的人议论纷纷,皆不知如今贵为大唐枢密使、权倾一时一言九鼎的郭崇韬为何会如此愤懑。

    有消息灵通者说道:“近来,匡**节度使温韬被陛下赐名李绍冲,枢密使大人屡次劝谏,言其不可重用,陛下都没有纳谏,故而不顺心。”

    “便是伪梁尚在时,助纣为虐,挖掘过我大唐山陵的温韬么?”有人问。

    “可不就是他么!哎,这样的人,本该被夷九族的,但咱们攻灭伪梁后,此厮因献上赵岩的首级有功,并未被问罪,还得以保住了原来的官位!”先前那人愤愤道。

    “原来如此!那他又如何得以受宠,被陛下赐名?”

    “还能是为何,不就是以财货贿赂了宫中的那些伶官、宦官,还有那位贵妃么?”

    “啊!这话可不能乱说,赶紧噤声!”

    入夜后,府中来了一位常客,郭崇韬在东书房与其相见,两人深谈良久。

    “观枢密使脸色,可知近来颇不顺心,却不知是为何?”冯道依然是纤尘不染的模yang,和煦的笑道。

    郭崇韬本就威严的国字脸,此时愈发显得凝重沉闷,“侍郎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冯道呵呵一笑,“自古以来,无论朝野,皆不乏小人,郭兄非是常人,如今又身居中枢,何必跟这些人俗人怄气?”

    郭崇韬没好气道:“如冯老弟这般养气功夫,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冯道不打算继续跟郭崇韬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说起另外一事,若有所指道:“说起来,如今这天xia也并非处处都是不顺心事。”

    郭崇韬瞧了冯道一般,放松了身子,“冯老弟是说,北边儿?”

    “难道不是?”

    郭崇韬摇头一笑,意味莫名,“冯老弟可知,幽云最近战事如何?”

    “李从璟既复平州,复克营州,又败耶律敌刺三万大军,这事如今谁人不知?”冯道说完这话,忽而一怔,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难道说,战事最近起了变故?”

    “如老弟所料。”郭崇韬道,“最新战报,耶律倍率大军驰援耶律敌刺,李从璟被迫撤出营州,退守扁关。算一算,边关激战也已多时,此番,面对契丹五万大军,李从璟能否守住扁关,保得平州不得而复失,还是未知之数!”

    如此军情,冯道尚是初闻,心中难免惊ya,不禁为李从璟感到担忧,然转念一想,又道:“我听闻李从璟此番攻克平、营二州,只率领了万人出战,耶律倍、耶律敌刺五万大军南下,固然势大,然只要李从璟调兵遣将,以百战、卢龙两军共计三万人马,拥扁关之险,要拒之却是不难吧?”

    郭崇韬摇摇头,“非如此也!”

    “非如此,是为何?”

    郭崇韬叹息道:“老弟曾为出使契丹之使臣,应知,陛下有与契丹暂息刀兵之意,李从璟与契丹开战,本已违背圣意,若其有光复平、营二州之大功,或可将功抵过,然眼下边军于营州失利,被迫退守扁关,再想得到朝廷支持,却是不能了。而无朝廷支持,幽云何以能以一地战一国?若是李从璟能以万人拒五万契丹大军也就罢了,倘若他尽起边军于扁关,焉知契丹不会尽起国内之兵,与其争胜负,以图收复平州?若是情势果真如此,则大唐、契丹必有国战!李从璟违命与契丹开战,已有罪责,其能将战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也就罢了,而若导致两国全面大战,其行已是罪不容诛,他岂能如此行事?”

    冯道长于政事,于军事并不如何擅长,但郭崇韬这番话说得明白,他已理解其意:大唐能接受与契丹局部战争,却不能接受与其全面战争!

    “郭兄,契丹势大,不可不制啊!先前我有幸进入草原,得见契丹国内情况,深知其国力已非同小可,若是此时不加以遏止,以其目下态势,不出十年,必为中原大患!李从璟谋国不避难,谋生不避死,一片赤子之心,皆是在为大唐尽忠,且不说他有克复平、营二州的功劳,当其危难之际,朝堂岂能袖手旁观?”冯道不平道。

    郭崇韬仍是摇头,“若是往日,情形或许不同,然则眼下朝堂局势,老弟岂不知晓?当此之际,陛下哪有心思太过关注幽云?”

    冯道闻言默然,沉吟片刻,抬头道:“平州本我大唐疆土,之前为耶律阿保机豪夺,此为国耻,而大唐不能奈何。今李从璟取之,使其重归大唐,其行岂不雄壮,其利岂不深远?便是只保得平州,李从璟仍是大功,朝廷便不能相助一二?”

    郭崇韬三度摇头,“不能。”

    冯道终于怒而站起,“郭兄,你身居枢密使高位,统管天xia兵事,竟不能在幽云危难之际,予其半分帮助?粮草,军械,当真半点也无?”

    “眼下陛下无心兵事,我能如何?”郭崇韬无奈道。

    冯道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忍住没说。

    不久,两人不欢而散。

    冯道走后,郭崇韬仍jiu坐在原位,没有挪动。

    良久之后,他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研墨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恩师言归,兄亦尝思相助,然则眼下边地形势不明,战事莫测,恩师久在幽云,有积威,当坐镇幽州,断不可于此时离开……如有恩师坐镇边地,兄当调遣物资,送至幽云,稍壮吾弟军威……”

    写罢书信,郭崇韬搁下笔,坐在檀木椅上,默然良久。

    不知何时,他喃喃自语道:“老师,非是学生不体恤你病情,而是你一旦归朝,必与我争权。朝中小人边地,奸佞得势,学生已是举步维艰,容不得再受老师你的威压了……老师,勿要责怪学生,谁让你是大唐第一将?”

    冯道辞别郭崇韬后,回到家中,也将自己关在了书房,谁也不理。

    书房中早已有人相候。

    “侍郎大人。”吴长剑向冯道行礼。

    冯道回礼后招呼对方坐下,略显萧索道:“枢密使不肯相助幽云,我对不住从璟老弟啊!”说着,将和郭崇韬的谈话,简要告知了吴长剑。

    吴长剑道:“李存审老将军进来病情日益严重,亟待归朝休养、医治,数次上书朝中,皆无回应。今日闻听侍郎大人之言,恐怕这其中因由,有大半在枢密使了。枢密使掌军事大权,对待幽云战事,尚且如此说辞,看来军帅所料不差,幽云已难从朝中获得多少支持。”

    冯道不知该作何言。

    吴长剑宽慰道:“侍郎大人也不必如此,今日枢密使大人虽未答应相助幽云,但有侍郎大人今日之请,又有军帅、李老将军与其情分在,想来枢密使不至于让朝堂,在幽云战事上,太过责怪军帅。如此,也不算没有收获。”

    “世道如此,夫复何言?”冯道情绪有些低落,“就是苦了从璟和边军将士!”

    吴长剑因没有抱过希望,所以不曾如冯道这般失望,犹能微xiao道:“枢密使大人之所为,也不过是为己谋身罢了,算不得什么。”

    “为己谋身……”冯道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他站起身,至窗前,推开窗叶,负手看向夜空。天黑月隐,不见星辰,寒风拂面,冬日气息冰冷刺骨,让人难免生出畏惧不前之意,只想窝在一角,护得己身暖和。

    冯道眼神复杂,夹杂着痛苦和茫然,良久,他喟然而叹,悲愤道:“人人都在谋自己,何人来谋天xia?”

    ……

    李从璟放下手中的书信,提起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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