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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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帝王-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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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哈哈……”石敬瑭大笑起来,状若癫狂,笑声惨然,“你可见过,成亲四年却从未同房过的夫妇?你可见过,成亲四年,却连手指头都不让丈夫碰一下的妻子?你可见过,成亲四年,连见妻子一面都是奢望的人夫?”

    李从璟眉目沉下来,眼中爆闪的杀意更甚。

    “你以为我是在忽悠你?李从璟,你自个儿心里难道不明白,她李永宁,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石敬瑭!”石敬瑭字字啼血,比自揭伤疤更为痛苦的事,是自己表现自己的屈辱,“李从璟,我倒是想问问你,这是为何?为何我半夜在她房外守候,听到的却是她在喊你的名字?四年了,整整四年,无论我做什么,她始终都不拿正眼看,就算是颗石头,那也早给我捂热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嗓底吼出来。

    李从璟终于确信石敬瑭不是因为垂死挣扎,而口不择言,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猛地一缩。

    他想起四年前劝李永宁出门时的情景,那是他们至今为止,最后一次碰面。

    李从璟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永宁,你这又是何苦……我本以为,就算我与石敬瑭有宿命之争,但他对你却是一片真心,我本以为你嫁给他,会过得很好……你又是何苦?我还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中,你与他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

    “李从璟,我不服!”石敬瑭盯着李从璟,双目通红,“我这一生,凡事必定三思而后行,我这一生,隐忍人前算计人后,我这一生,与人相交肝胆相照从不吝啬财物,我这一生,多少次沙场征战在必死之境中求得生存!而你,李从璟,你凭什么?凭什么我石敬瑭拼了性命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一生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有?我不甘心,不甘心输给你一个还未及冠的小子!”

    李从璟终于拿正眼看石敬瑭,也终于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道:“如果你是指我生下来就有永宁,那么你确实不能比,但你便没有兄弟姐妹么?如果你是指我现在拥有的两万百战军,我不妨告诉你,我比你谋划布局准备的更早,也许不止早了十年,可能早了一辈子,这个你确实没法比。但我孤身一人受的煎熬,你也永远不会理解。而说起沙场拼命,自从军以来,我比你面对的生死之危,不会少多少。”

    “至于年龄,我只能告诉你,决定一个人成熟与否的,从来都不是年龄,而是阅历。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依然是一张白纸,有的人还未及冠,却已能独当一面。有的人很早就活明白了,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李从璟看着石敬瑭道,“你败在我手里,不是命运不公。你以为你努力了,你就应该得到,你以为那些都是你应得的。但我要告诉你,努力跟得到没有因果关系。只有努力正确了,才有可能得到。但那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我说这些,你明白么?”李从璟问。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李从璟,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石敬瑭像一只急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李从璟笑了笑,摇头,淡淡道:“谁敢说谁就一定了解谁?这些且都不论,世间人,有多少人是真正了解自己的?你以为你了解了,其实你真的了解了吗?就像你以为你一定会赢我一样,但事实发生时,虽然难以接受,但很多时候真的跟我们想的不是一回事。这种时候,急眼又有何用?因果因果,凡事都有因果,你没有完全掌握因,又如何能彻底预料果?”

    “石敬瑭,你算计的太精明了,这让你以为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你还不了解,很多事情,光靠算计是没有用的。世间再深的算计,也免不了有形有迹。既然有形迹,又如何能真正瞒过所有人?大智若愚,大巧若拙,你可能不信这八个字,但唯有此,才是真正没有破绽的。”李从璟继续道,此时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话语。若是有莫离等一些深知他脾性的人在此,就会知道,他这是对临死之人的最后尊重了,“丁黑弃你而去,不就证明了这点么?”

    “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正如你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收获什么样的果一样。你的智慧还不足以支撑起你的野心,如果你没有过早的碰到有些人、有些事,你或许有时间改变提升,但是现在,你没有机会了。”李从璟最后总结道,他认真的望着石敬瑭,说出了让石敬瑭胆战心惊的话,“说了这么多,我也想清楚了,你不可能留着人等着杀李永宁,不仅因为你对她的企图还没有实现,也因为你此番出来追杀丁黑,不会预料到有我出现,否则,你身边就不止这点人了。”

    李从璟又笑了笑,在石敬瑭目瞪口呆胆战心惊的时候,出声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章八十六 过尽千帆皆不是 李从璟饿狼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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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江山万里。黄河边有一座城,城里有一座小楼,楼上有一人倚栏。

    绿衫黄裙,在晚风中静对斜阳。这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蜂腰**,美得没有一点儿烟火气。唯一遗憾的是,她眉目间仿佛藏着一汪深泉般的淡淡忧愁,瞧着叫人心碎。

    这是一个妆容清淡到甚至谈不上有妆容的女子,或许是晚风也有些倦怠,让她懒得梳妆。她手中捧着一本书,出神望着远处的河面。河面上,百千帆争流往来。

    她叫李永宁。

    她低头抿唇,呢喃道:“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日暮了,她靠上身后的柱子,轻轻环起手臂,收了收身子。毕竟不是盛夏时节,太阳落山后河风便凉了,她身上的衣着又太单薄。她想顺着柱子蹲下身去,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样或许会暖和一些。但她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瞧见她那副模样的一个小家伙笑着打趣她:“永宁,你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啊!”

    她情不自禁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才是只猫呢!”

    但她还是打住了蹲下身的念头,依旧靠着柱子站在那里,她将那本书环抱在胸前,长长呼了口气。在这个没有君的地方,妄作小女儿姿态,给谁看呢?不如站直了身子吧。便是只小猫吧,那也是一只坚强的小猫。

    她笑。

    夜幕的天空繁星点点,像是万家灯火。河上的帆船已看不见,只有倒映在水里的渔船星火。这幅景象很美,美得像是一个梦。

    李永宁抱着书本,低声轻吟道:“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她忽然止住了声音,无法再念下去。

    “四年了。小家伙,你还真是狠心啊……”

    ……

    桃夭夭到了兵城。

    她策马驰进城门,一路狂奔,直至李从璟所在的楼房前下马,埋头就往里冲。门口戍卫的是李从璟的亲兵,林英见到桃夭夭,抱拳行礼:“桃统率。哎,桃统率你……”

    桃夭夭根本就没理他,直接从他身旁掠过,奔向院里。院内外的护卫见到桃夭夭阴沉着脸,一副杀人模样往里冲,都大为惊诧,又是行礼又是纳罕的要通报,但都赶不上桃夭夭的速度,一个个伸手不及。

    林英跟着进门,看到的是满院错愕的护卫,而桃夭夭已经一脚踹开门,进了屋里。护卫们苦着脸,向林英请示该怎么办,“林将军,这,如何是好?还要不要通报?”

    “都这份上了,通不通报还有什么区别?”林英摆摆手,“算了,别管了,都散了!”他跟李从璟的时间长,很清楚李从璟和桃夭夭之间“深不可测”的关系,明智的选择不趟浑水。

    桃夭夭进屋之后,赵象爻也跟了过来,看到林英就问:“林将军,看到大当家没有?”

    “进屋了。”林英一步三摇头的走回门口,继续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末了不忘加一句,“踹门进去的。”

    “啊……”赵象爻一阵失神,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这可惨了!惨了,惨了,惨了!”

    林英云里雾里,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见赵象爻转身要走,连忙一把拉住他,“赵统领,你给说说,这是怎么了?前日军帅带着你们军情处和一个指挥君子都东行,听说是去救丁黑的,还跟石敬瑭交上了手?丁黑是救回来了,那最后到底石敬瑭有没有杀了,为何军帅一回来就一整日闭门不出?”

    赵象爻本不想多言,但耐不住林英一阵软磨硬泡,长叹了口气,这便给林英说起了当日的情况。

    当日,李从璟说完那句“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之后,就要下令万箭齐发。但就在这时,官道上响起隆隆的马蹄声,一支人数极多的骑兵急速奔近,为首一人和部属扯着嗓子往石敬瑭这边喊:“石将军,你可在前面?”

    听到这个声音,李从璟和石敬瑭都是脸色一变。因为这个声音他们俩再熟悉不过,那人是李从珂!

    听到这个声音,石敬瑭身边仅剩的几名暗虎杀手,立即挽臂将石敬瑭围在中间,摆出一副不惧一死,做人墙抵挡箭矢保护石敬瑭的架势。石敬瑭喜出望外,立即让众人大声回应:“李将军,石某在此!”

    李从璟脸色阴沉,脑中迅速盘算了一番杀死石敬瑭所需要的时间,最后得出结论,若是杀了石敬瑭,自己这些人肯定不能甩脱李从珂。

    而现在,明显不是在人前公然与石敬瑭翻脸的时候。

    李从璟果断下令所有人撤离,暂时放了石敬瑭一条生路。

    石敬瑭得意的叫道:“李从璟,天不亡我!错过了今日,你再也没有机会杀我了,哈哈!”

    李从璟冷冷丢下一句话,“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一辈子。”

    石敬瑭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李从璟安然退去。李从璟离开,生死之危得解,石敬瑭松了口气,立即感受到后心铁箭传来的钻心疼痛,这让他一阵皱眉,额头上冷汗直流。

    李从珂率领马军赶到石敬瑭身侧,滚落马鞍大步跨到石敬瑭面前,见石敬瑭后背上插着一直铁箭,脸色变了变,问:“石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一股梁军细作妄图潜入郓州,被我偶然发现,追至此处,却没料想他们还有接应的人,一场大战,差点儿阴沟里翻船,幸得三哥相救,要不然石某今日危矣!”石敬瑭被暗虎杀手扶着,有气无力道。

    “梁军细作?刚刚跑掉的,便是梁军细作?”李从珂问。

    “正是。”石敬瑭道。

    李从珂紧着眉头打量了石敬瑭身边的暗虎杀手几眼,直觉这些人好似不像家丁,也不是军中面孔,心中纳罕:莫非这是石敬瑭养的门客?但也从不曾听闻他有养门客这回事。但眼下他的注意力更多在“梁军细作”身上,若是石敬瑭所言非虚,梁军有这么多细作潜伏到了郓州,这可是件大事。

    李从珂分派出一部分人手去追击,自己扶着石敬瑭上马,沉着脸道:“你未得军令,擅自离城,军帅震怒,回去后你自个儿跟军帅解释!”

    “三哥放心,必不会让你为难。”石敬瑭真切的说道。

    ……

    听赵象爻说完当日情景,林英好一阵惋惜,恨得牙痒痒,“石敬瑭这种不当人子之辈,罪不容诛,实在可恨,这回让他跑了,实在是便宜了他。娘希匹的,别让林某碰着他,否则定让他血溅五步!”他是李从璟心腹,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赵象爻点头,深为赞同,前日没能取下石敬瑭首级,他也懊恼不已。

    “对了,赵统领,你方才说了石敬瑭的生死,却还没说军帅为何一回来之后便一整日闭门不出啊,你再给说说!”林英好奇的问。

    赵象爻连连摆手,退后三步,“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别问我,要问问军帅自个儿去。”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状若落荒而逃。

    林英追出两步,不甘心的喊道:“那你总可以说说桃统率为何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见军帅吧?”

    赵象爻早已跑的没影儿,哪里还会回答他的问题。林英摇摇头,无奈的退回自己的岗位。

    楼中,李从璟正负手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从他所在的位置向外望,可以看到滔滔黄河,奔流不息往东而去。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桃夭夭蹭蹭蹭踩着楼梯上楼,一见到李从璟,立即就愤然开口:“李从璟,你这个……”但她立马就愣在那里,在她看到李从璟回过头的时候,她半个字就再也说不出来,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原野中有一条来自天上的黄河,那张脸就在窗前。他如此神伤,那双平日里总是平静而锐利的眸子,此刻仿佛蓄积了满满一湖的哀思,让人不忍直视,甚至害怕哪怕是只看一眼,那湖面就会如镜面一般破碎。

    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桃夭夭呆了的是那张脸上的痕迹,那是泪水流过的痕迹?哈哈,开什么玩笑,李从璟也会流泪,骗鬼呢!他就是一块铁,他就是一把刀好嘛!

    “李从璟,你……”桃夭夭望着李从璟的模样,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李从璟从窗口缓缓向桃夭夭走来,他一边走,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道:“你告诉我,这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女子,傻到那种地步的女子?她曾经了沧海,就以为一辈子难为水了,她曾观了巫山,就真以为世间再没有云了。可是沧海再大,又怎么可能囊括世间所有的水,巫山云再宽,又怎么可能盖过整片天空?她为什么宁愿将自己埋葬,也不愿打开窗子,让天上的阳光洒进来?”

    桃夭夭完全傻了,她怔怔的看着李从璟,像一尊雕像。直到李从璟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你……你作甚,你放,放手……”

    李从璟没有放,他抓的很紧,看着桃夭夭总是慵懒无所谓的眉眼,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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