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与他交浅言深,只笑着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敢劳烦卫六公子。”又觉得这样措辞太过生硬,便又留了余地:“是我自己的一点儿私事,不足为外人道,若有需要卫六公子帮忙,还请卫六公子莫要嫌我多事才好。”
她说得这样直白,卫澄也就不好再多说,只笑道:“既是私事,我也就不打听了,不过你若有需要只管开口,可别跟我虚客气。这在外头,为什么交朋友?可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么。再说我这人虽算不得多侠义心肠,可你我相交一场,助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谁让我这人天生热心呢,是吧,哈哈哈哈。”
他这样说,姜辛的疑心又去了些,是啊,这世上确实有天生侠义和热心肠的人,卫澄虽然略嫌主动、热切了些,可到底他也没对自己有出格的举动。
诚如他所说,一买一卖,他也没亏着一文钱,这种两相得宜的事,他不做也有别人做,只不过她运气好,没那么多曲折,先遇见了卫澄而已。
第154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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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是卫澄做东,特意问过姜辛的口味。
姜辛从前娇气,不吃过于辛辣的,不吃过于咸的,不吃过于甜的,不吃过于苦的、酸的不吃姜,不吃蒜、不吃葱总之什么都能吃,又什么都不能吃,胃口小而刁,呈上来的哪怕是山珍海味,她也就是吃几口,便看都不看,撤下去了事。
简直处处都是毛病。
可她现下出过几次门,别说饭菜色香味了,能吃口热饭都是奢侈。初归她还会因饭菜不合口而大皱眉头,但凡事都有个习惯,等习惯了,她才明白,自己从前有多享福又有多不知足。
她也渐渐明白,正因为在旅途上永远不能那么尽如人意,人们才会更留恋家的温暖温馨,以至于现在,姜辛便是就着冷水啃大饼子,也再不会抱怨。
她到了武州,始终吃不惯这里的辣味,但也不至于就不能入口的地步,因此见卫澄问,她只笑笑说:“我口味一般,什么都能尝一点儿,不必特为我考虑。”
卫澄还满口赞叹:“许小兄弟性子随合,从饮食习惯上就能瞧得出来,这样的人最好相处,果然我没看错人。”
姜辛暗暗腹诽:说她性子随合,这卫澄还真是头一个,说她好相处,也不知道他是不了解呢,还是敷衍的恭违。
不过他是随口一说,姜辛也就一笑而罢,看在卫澄眼里,倒觉得姜辛这个人有点儿宠辱不惊的味道。
章哲果然客坐相陪。
卫澄特地点了一坛子本地特产的黄酒。
姜辛看着生怵,却也不好直接说不喝,只能推称自己“不胜酒力”。
卫澄笑道:“在外行走,哪有不喝酒的道理?好些生意可都是酒场上才能做成的,我还没领你去花楼里呢。这里只有你我三人,你怕什么?喝醉了直接把你送进客栈就好,倒头睡一觉,明一早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横竖离得这么近,有之问兄看顾,还能叫人欺负了你去?”
姜辛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要是单单就她和卫澄,哪怕真去了花楼她也没什么可忌惮的,但当着章哲,她总有一种没穿衣服的窘迫感。
章哲也不插话,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二人。
姜辛总觉得这卫澄和章哲之间有“欲语还休”的意思,她私心觉得他们二人有什么默契,却不曾当着自己的面挑破。
可她又找不到证据,不只一次因为自己多疑而坏事,她可不想再一错再错。
因此便豁朗的道:“谁怕了?不就是喝酒么?我虽不能,却也要敬卫六公子一杯,以谢知遇提携之恩。”
她既出门在外,装得是位小哥儿,喝酒应酬是难免的,再推拒,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卫澄哈哈大笑,道:“谢不谢的放一边,既然认识了,你我兄弟之间,喝几杯酒是常情。”
三人推杯换盏,姜辛见这酒虽辣虽冲,却也不是难以下咽,索性豁出去了。
章哲垂眸,只自顾喝酒,不理卫澄时不时丢来的眼风。
姜辛既然愿意喝,****何事?
虽说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可说得多了,管得多了,摆明了是讨姜辛的厌憎和嫌弃。而她的厌憎和嫌弃,是章哲不愿意看到的。
他对自己说,因为姜辛迟早是他的三嫂,他此照拂一些也是应该的。但什么事该管,应该管到什么度上,他自己也有个限度。
酒过三巡,姜辛虽然极力克制,可还是喝多了。有人喝醉了上头,越喝脸越红,有人喝醉了耍酒疯,满口的胡言乱语,甚至跑到街人找人打架闹事。也有人越喝越冷静,除了脸色白一些,其余的并无异样。
姜辛属于后一种。尽管眼神也迷离了,脸也热烫烫的,可心里却清楚的很,她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两个不应该过于信任的男人,是以话很少,不肯露出破绽来。
只她掩饰得再好,却逃不过章哲和卫澄的眼风,两人对视一眼,姜辛反应迟钝,愣没瞧出猫腻来。
章哲和卫澄毕竟是男人,打小就在酒里浸染过来的,酒量自然要比姜辛大得多,他二人这还没强灌她呢,可姜辛几杯酒下肚,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但她安静,若不细瞧,只觉得她话少,却不见醉态。是以他二人边聊边喝,十分尽兴,或多或少的就忽略了姜辛。
这反倒更如了姜辛的意。
章哲和卫澄说得都是当地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奇闻趣事,她虽不接话,光是听也觉得很趣味。况且酒意上涌,她很有种躺在云端的感觉,浑身轻盈,仿佛随时会不受控制的弹跳起来。
章哲就坐在她对面,他温文浅笑,写意风流,就像一幅优美的画卷,好像每多看一眼,都有不同的感受。
她知道不该看他,可她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让人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极其慵懒。姜辛想,她就喝了这么点儿酒,就想放纵了?简直岂有此理。
意识到这,姜辛强迫自己低头,甚至还掩耳盗铃般的将一只手遮挡在了自己眼前,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的端起酒杯,自斟自饮
卫澄朝章哲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章哲狠瞪了他一眼,道:“时辰不早,我也喝多了,明儿还要赶路,今儿就到此为止吧?”
卫澄笑道:“行,今儿就到这儿,改日有缘咱们再聚,不过今天我可真高兴,之问兄,咱们俩可有些年头没这么喝了”
章哲强忍着他的插科打诨,恨不能把这醉酒之后话极多的人打晕了拖走,勉力敷衍道:“酒后误事,你也少喝点儿的好。”
“你这话可不对,人生在世,总得有点儿喜好,像你喜欢大江南北到处跑,我也就贪这么点儿杯中物,否则人活着,时时刻刻处处都和老道学似的,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凡事都要讲究适可而止,有什么意思?人不轻狂枉少年,该往前跨一步就跨一步,许小兄弟,你说是吧?”
第155章 、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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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问到自己,姜辛也就歪头想了想。她自认没醉,可脑子里清明得过分,反倒成了一片空茫,她竭力把思路捋了捋,对卫澄点头:“卫公子说得有道理,要不怎么有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之说呢,可见有时候人缺的不是往前走那一步,而是解脱自己的勇气。”
她想她活了两辈子,其实也未必参得透这个道理,这世上有很多道理,有的几乎就是正反两方面说得,各有各的理,可其实人自己没去实践过,再有道理都是狗屁。
她想,她现在就是抛弃这些道理,勇敢的往前走就是了。有从前悲惨的命运做对照,再惨也不过就是重复一次悲惨而已。
想到这儿,姜辛倒笑了。
卫澄不过是拉着姜辛说话,免得她有被他二人排斥的尴尬,见她说得有模有样,倒是喜出望外,就差拍着她肩膀了:“说得好,许小兄弟年纪不大,可看事很深刻嘛。”
什么深刻?她和厚重二字相去甚远。
可被人夸,姜辛终究是高兴的,高兴的眉眼都弯了,难得的去除了几分恭谨和疏离。
章哲看不得姜辛对卫澄笑,满天星光,都不及她眼里的璀璨,美得他想独占。卫澄这个浑蛋,他有娇妻美妾,还勾引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他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姜辛身前,对卫澄道:“你喝多了。”
卫澄嗤笑:“我没喝多,许小兄弟说得很有道理啊,比如说你,性如浮云,自由自在,也不知道谁能在你心中常驻,再比如我,一生所求,就是个财字,怕是到死都要和这这个死烙在一起了。再比如许小兄弟”
姜辛道:“人各有执念,我也不例外。”
她的执念就是不嫁章贤,说出来多让人耻笑?可人不是她,不能真正体谅她的心情、心绪、心意,她何必在乎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章哲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卫澄,道:“你倒了解了?”
卫澄怔了下,呵呵笑道:“得得,我喝醉了,不满嘴胡沁了,这就回去歇着,你们俩个也请早。”
姜辛也就跟着起身,向他二人道别。
卫澄将章哲推向姜辛,道:“你和之问住在同一家客栈,索性结伴回去吧,我喝得头晕,就不送你们了。”
姜辛表示疑惑:真住同一家客栈?
章哲面色平静,毫无心虚之意,姜辛苦察无果,也就不再费这心。
卫澄则早摇摇晃晃,踉跄着步子走了。
章哲这才看向姜辛,问道:“你可有哪儿难受么?”
姜辛反应要比平常慢三分,缓缓挪过视线,凝驻到章哲脸上,就仿佛两颗黑琉璃,放射着亮晶晶的光芒。
因为迟缓,反倒更加有力。她摇头,一字一句的道:“没,有。”
章哲看得有些心颤。
席间他没像姜辛看他那样大喇喇的瞅她,可也一直关注着她,见她眼神迷离,就知道她醉了。但不知她酒量如何,看她神态平静,又不像是喝醉的。
没了卫澄,又被夜风一吹,姜辛的酒意全涌了上来,她瞪着章哲,眼神里满是委屈,可却紧抿着唇不开口,似是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章哲摸了摸鼻子:这是无端端的又被嫌弃了?罢了罢了,既然她不稀罕他的关心,他又何必枉做好人。
但姜辛不走,他不可能扔下她,只好等在原地,背着手假装看风景,其实是懊恼无比的吹着夜风。
他倒是冤枉了姜辛。
她不是没听见他的问话,相反听得清清楚楚,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从何答起。
其实姜辛有许多话要说。
从前因着清醒,有理智压抑,她心底的那些委屈、恐惧、迷茫都被安放得很好,她甚至刻意的自己欺骗自己,上一世就是个恶梦,过去了就过去了。
不管她上一世是不是罪有应得,她这一世管好自己的心就好,只要不错,她便占得住理,她便问心无愧。
可此刻,对着章哲,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对我?”
她没那么大的自信,他会喜欢她,可是不喜欢她,他为什么要对她示好?一次、两次时间多了,不让人不起疑。
所以她恨他的伪善、滥好心,她不稀罕他的热心、怜悯。
她忍不住的要问,如果不是章哲,是不是她就不会不得善终了?哪怕一辈子独守空房,可她质本洁来还洁去,从身到心,到底是纯净的,可就因为他,她有了污点,两辈子都要被桎梏,不得翻身。
上辈子屈辱的承担骂名罪名,这辈子也再不敢对男人有任何的信任。
不知不觉,她把心思问了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章哲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怎么对她了?其实也还算正常吧,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他不过路遇了他几次而已。既是相熟的人,略微施以援手,也不算什么吧?
怎么她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章哲也寻不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想了半晌,才道:“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不然怎么会手欠的帮她,结果她不但不领情,还对他深恶痛绝的模样呢?
是啊他欠她的,可他欠她的是一条命,他拿什么来还?姜辛情不自禁的便落下泪来,所有的委屈都放大到了极致。
他也知道欠她的?那他可后悔那样待她了?是不是知错了,想要借此来补偿她?可她嫌不够怎么办?要不要他也拿命来偿?
可已经是两世了,她不是从前的她,他却还是他,两人扭曲着交汇在一起,不如分开的好。
章哲又惊又慌,手都伸到半空了,离姜辛的脸颊只有一寸的距离,却又讪讪的僵住,语气里透着恳求:“你,你别哭啊。”
他也没说什么啊?她怎么哭得这么难过?
姜辛脸上的神情比他还惊慌,她几乎是恼羞成怒的反驳他:“你胡说,我才没哭。”她伸出手指去摸眼角,触手一片冰凉。
姜辛自己都怔了。
原来真的哭了,她怎么就哭了呢?有什么好哭的?尤其是又当着章哲。她脑子一会清醒一会混乱,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懂,说什么都是白费,可什么都不说,她又很委屈。
似乎只有眼泪能荡平她心头的痛楚。
第156章 、得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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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辛自觉没醉。
只是这情绪不受控制,还是让她心惊之余有些恐慌。从不知道喝醉酒会是这样感受,她明明能清晰的知道眼前面对着的是什么了,和他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可自己的心却像是揣在别人的胸膛里,她竟然把握不住。
就像这眼泪,说来就来,她根本没觉得自己有多伤心。
此刻面对着章哲那疑惑又不解的目光,姜辛羞恼欲死,凭什么她的尴尬窘迫几乎都暴露在他眼前?
他是她的谁?
想到此,姜辛愤怒的瞪着章哲,宣言一般的道:“我没醉,我没哭,你别胡说八道。”
孰不知她这模样,越发像个任性的孩子,可她的眼睛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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