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也从没听说哪个女人能靠男人出气、撑腰的。
何况他自来萧逍惯了,就不是个肯待在家里一心居家过日子的人,章老太太穷其后半生,也没能把他的性子掰过来,曾经的章六奶奶作死作活的闹,也不曾让他改变分毫,她何德何能,有这种把他困在家里的本事?
其实他不在家也好,不论她做什么,起码还能少个掣肘的,就算她和他的家人闹了不愉快,也不至于再多一份来自于他的失望、詈骂、指责和怨恨。
姜辛正自盘旋着心事,冷不防姜二太太递过来一本书,期期艾艾的道:“甜甜啊,有些事,娘总得交待你一声儿,不然,吃亏的是你。”
姜辛漫不经心的道:“啊?什么事娘您说。”视线不经意的落到手上,先被书页中两个不着寸缕的男女吓了一跳。姜辛只能说比上一世稍为胆大了些,可还没到叛世逆俗的地步,这种春宫图她是见所未见。
像是被烫着手一般,姜辛啪一下就把书甩到了地上,连脸色都变了。
姜二太太被她的过激反应也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倒是又窘迫又好笑的道:“你这孩子,羞什么,女人要嫁人,都得过这一关。”
姜辛白着脸道:“娘你别说了。”
“咳,你这孩子。”姜二太太重新将书塞进姜辛手里,道:“娘跟你说,这是夫妻人伦,是天经地义的事,早晚都要经这一遭。那个,你不懂,姑爷未必不懂,你要是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咳,就什么都别管,只管交给他就是了。”
姜辛的手被姜二太太的手死死按着,仿佛受着酷刑却不能得脱一般,她想挣开,姜二太太偏不许,在耳边不停的念叨。
姜辛眼前一片空茫,脑子里徒留混乱的交缠与疼痛,耻辱与痛楚并存,她无意识的紧攥住手里的书,耳边嗡嗡的尽是被人冷言冷语的嘲弄。
她像是被困在井底的野兽,不惜伤害自己的利爪,在坚硬潮湿的墙壁上愤怒而绝望的抓挠。不为的逃脱,只是为了解脱,哪怕是死呢。
她是在姜二太太的低叫中惊醒的。
姜二太太圆瞪着骇然的双眼,仿佛看着异类一样的瞅着她:“甜甜,你这是怎么啦?”别人都是羞得满面通红,怎么甜甜倒像是很害怕的模样?这反应不正常啊。
彼时姜辛面色雪白,眼眸发红,不像个含羞带怯的准新娘,倒像个困兽一般,随时会跳出牢笼,和整个世界做对为敌,径直将姜二太太吓住了。
姜辛勉力一笑,道:“我,我没事呀。”一开口,才发现嘴唇生疼。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到了,她粗鲁的用手背一抹,果然一片腥红。
姜二太太心疼的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啦?”
她猜不透自己女儿的心思,可又担心,一颗慈母之心只能在自己狭窄的心房里乱撞,不知如何是好,是以翻来覆去,也只这么一句话,恨不得把姜辛的心事俱都掏出来放到自己身上。
姜辛也知自己反应过度,忙绽出一个笑脸,却无论如何也装不出娇羞的模样来:“娘,你快去歇着吧,我也累了。”
姜二太太的脑回路十分简单,她想着明天是姜辛的大日子,当然要好生歇息,务必要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上花轿,当下便道:“呃,对对对,你赶紧歇着,娘这就回去了。娘再唠叨一句,嫁人了就是人家的人,要好好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和妯娌好好相处”
姜辛一一应是。
姜二太太这才留恋的起身,又重新看了一遍屋里的物什,确定没什么疏漏,这才疲惫的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姜辛则呆坐良久,还是柳丫不停的来催:“姑娘,还是早点儿歇了吧,明儿四更不到就要起呢。”
姜辛嗯一声,上了榻,柳丫落了床帐,才要走,姜辛又道:“柳丫,要不你就留在姜家吧。”
姜辛要嫁人,姜老太太亲自挑了四个十三、四岁,身家清白,样貌清秀,又各有一技之长的丫鬟,借姜二太太之手给了姜辛。
姜辛这回没拒绝,亲自赐名安辰、安月、安季、安年。连带着秦妈妈,算上柳丫,还有两房陪房,过去的人也不算少。起码相对于上一世来说,人是够多的了。
所以带不带柳丫,还真不算多重要,况且章家是个是非之地,她不忍心让柳丫跟着陷进去,还不如让她留在姜家,帮着她打理铺子,将来有机会,放出去好好嫁人。
第236章 、怨意()
送上第二更。
姜辛原是好心。
柳丫却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奴婢不,姑娘在哪儿,奴婢就跟着姑娘到哪儿。”
这是个机灵却忠心的丫鬟,年纪虽小,姜辛却很看好她,相信再过几年,她势必成为自己的仰仗,当下也就没再多说。
阖上眼,朦朦胧胧,仿佛才躺下,耳边已经听见轻唤:“姑娘,该起床梳洗上妆了。”
姜辛犹自当成是梦,只不动也不开口。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道:“姑娘这是睡迷糊了,且得醒醒呢,你们先去准备。”
是秦妈妈。
姜辛不由迷迷糊糊的想:秦妈妈怎么也在?自己到底是做梦呢还是真的?
上一世她嫁人时,她身子不好,从订亲到成亲,养了大半年,最后也不过是勉强能坐起来而已。
因她在姜家不受宠,章家也不重视,是以成亲当日,她也只是潦草上妆,连她自己都没能好好瞧瞧那嫁衣是什么模样。及至后来才听说,那嫁衣并不是姜家替她置办,而是章家拿了姚氏的嫁衣充数。
吉不吉利就不说了,章家欺人太甚,姜辛也只能是气怒而不敢言。她眼不见心净,将那嫁衣交给吉祥、如意保管,只说锁在箱子底,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后来那嫁衣不翼而飞。
因着本来就不得姜辛的心思,所以她心里没有惆怅不舍,只有松快和解脱。
话说远了,姜辛慢慢回神,睁开眼,果然先对上的是秦妈妈欢喜的老脸。她惊讶的道:“秦妈妈?”
秦妈妈笑得一脸慈祥,道:“姑娘醒了?可是该上妆了,不然误了吉时可不好。”
哦,她是从恶梦里回来的,并且一直在,从前旧梦成空,确实不必再害怕恶梦缠身了。姜辛这才起身,安辰上前扶着她道:“姑娘慢些,可别起得太急,一时晃了头。”
姜辛被拉着沐浴、洗脸,换了大红绣合欢花的中衣,由全福人替她净面。再换上吉服,戴上凤冠
这一通折腾下来,要比平时出门还要累,姜辛就像个木偶,旁人要她做什么,她除了听从,再无他法。
姜绵领着众姐妹来喜房相送。
该送的礼都送过了,这会儿来也不过是陪她说话打发时间。
姜辛环视一圈,独不见姜蜜,心里也怪不好受的。她承认自己这个堂姐没能带好头,但姜蜜胆大妄为,也着实可恨可恼。
下落不明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究竟过得怎么样。虽说章贤号称人在他手里,姜辛对他只有三分相信。
只盼着姜蜜好好的,不管经历了什么,起码这里是她的家,只要她乖乖给祖母认个错,家门总会向她打开。
姜绵瞧出她的心思,低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也强求不来。今儿是二姐姐大喜的日子,就别多想了。”
姜辛点点头,对这个四妹妹是十分敬佩,朝她笑笑道:“从前是我不够格,没给诸妹妹带个好头不说,还常拖累了诸姐妹,以后只盼大家都能万事如意。”
姜绵也很舍不得她,听这话便道:“二姐姐过谦了,从前,既是说从前,横竖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
人活着,不管当下多痛多苦,不就是因为有“以后”么,因为有以后,总让人存着一线希望。
姜辛打起精神,道:“你说得对,以后我们姐妹虽然各自天涯,但也不是不能相见,你们都好好的。”
姜绵便点点头。
坐在角落的姜饴轻轻哼了一声。
自从姜蜜出事,对姜辛虽然并无言语上的直接攻击,可见了她也只是淡淡的,比从前本就不怎么深厚的情份还要稀薄许多。因着奉了老太太和姜大太太的吩咐,不得不跟着姜绵等人来送姜辛,却始终坐在远远的一隅,并不说话。
姜糯听这话便道:“你哼什么哼?有话直说啊。”
姜饴冷冷的斜了一眼姜糯,就仿佛看一只狗,傲然的道:“我自哼我的,关你什么事?难不成我想不想说话,还得听你的不成?”
姜糯就是看不惯她,当下起身插腰道:“我才懒得管你,只是见不得你这样阴阳怪气罢了,明明是四姐姐自己不检点,做了错事,合该受到惩罚,凭什么你要把怨恨迁怒到不相干的人头上?平日也不见得你们姐妹有多好,担心焦虑只怕也是假的,做乔做致给谁看啊?”
姜蜜在姜家就是忌讳,姜糯这一句算是捅了马蜂窝,姜饴气得眼圈都红了,忍半天也没忍住眼泪,却又不甘心在姜辛她们面前示弱,当下也起身,**的甩下一句话道:“你们,都没良心。”
说着起身就走。
姜绵十分无语。
什么时候吵不好,非得挑这个时候?可姜绵也怪不上谁,姜饴原本就自恃身份高贵,与二房、三房的几个姐妹总似隔着鸿沟,自从出了姜蜜的事,她更是深居简出,轻易连面都不见,便是见了,也只是淡漠的点点头。
姜辛得嫁高门,姜饴肯定心里不舒服,能有好声气那才叫怪了呢。
可指斥姜糯?她就是这样耿直的性子,最是好打报不平。再说,此时也不是训她的时候。大好的日子,姜绵实在不想给姜辛添堵,便轻声喝斥姜糯:“少说两句。你去外头瞧瞧,现下什么时辰了?”
想让姜绵去哄姜饴,那是不可能的,也只好打发她出去别碍眼。
姜糯瞪了瞪眼。又不是她的错,再说,她是替二姐姐说话,怎么三姐姐倒怪上自己了?可姜绵虽然语气温和,神情却极严厉,姜糯只好委里委屈的应了,应喏着出去。
等姜糯一走,姜绵便歉然的对姜辛道:“妹妹们小,不懂事,二姐姐别跟她们计较。”
姜辛沉默了一瞬,也只是摇了摇头:“不碍的。”姐妹间的情份也不是白来的,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她没给着人多少姐妹之情,凭什么要从人那儿收获多少情份?
她对姜绵道:“我抽不开身,你替我去瞧瞧饴妹妹,她未必有什么恶意,可四妹妹终究是她的姐姐,四妹妹出了事,饴妹妹比我们痛心也是应当的。”
姜绵见姜辛不像是受了多大刺激一样,便道:“那好,我去瞧瞧。”
第237章 、作祟()
终于等到吉时,姜冽亲自送姜辛出门。
因为二老爷早就不在了,训女之职是由姜三老爷代行的,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叫她以后上奉公婆,下教子女、宜室宜家、承续子嗣之类。
姜辛一一应了,大红盖头落下,眼前一片火红。
她由姜冽背着出门,身后是若隐若现的低泣声,姜辛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不敢哭得放肆,也不敢用手背抹脸,只能紧咬着唇,竭力克制着这种即将离家,未必能再有归来那一日的离别。
姜冽很快停下,姜辛从下垂的视线中能望见面前的大红吉服,她知道那应该是章哲。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很有一种跳下姜冽的背,拨头就跑的冲动。
这亲事不结了,她逃婚成不成?
不过是想想而已。
只听姜冽正色道:“之问,我把二妹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别以为二叔家只她一个,你们便可随心所欲的苛薄她。要是敢有半分错待,我会让你知道她是有兄弟的人。”
姜辛眼睛又酸又涩,却只是咬着嘴唇微笑。
只听章哲温声回道:“我既求娶,自当诚心以待,大哥只管放心。”他话不多,说得却很诚恳,姜冽似乎很满意。
于是姜辛被送进花轿。
姜冽抽身退后,柔软的衣袍掠过姜辛的手背,她心中一阵抽痛,很想抓住这最后的温软,借以弥补此刻的害怕。
姜冽似是明白姜辛的心思,他并未急着就走,立在轿门处轻声道:“甜甜,别跟家里人生份了,有什么事,打发人给家里送信,还是那句话,不好找祖母或是旁人的,叫人给我送信儿。”
当初他说这话,姜辛只敢信半分,如今却是真的信了十分。当下只是一味点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沉沉的点头。
姜冽笑笑,目光落在绣着鸳鸯的大红盖头上,道:“我有这么多妹妹,不敢说各个都心疼,也不敢说对谁都一样,可谁对谁错,我自有一杆秤。”
他说的是姜蜜。
没人说姜辛什么,可大房认准了是姜老太太偏心,因迁怒才使得姜蜜遭此厄运,甚至连带着拖累了姜饴。
姜冽从未当着姜辛的面,问过一句,抱怨过一句。姜辛私下里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要因此而与自己疏远。
可他没有。
姜辛终于轻声道:“对不起,大哥。”她心知,姜蜜的事没那么好应对,不知道有一天她和姜蜜因为利益冲突而不得不对敌,大哥会不会后悔曾经义无返顾的帮过自己。
大哥是个热心而善良的君子,可有候,君子最难做人,所受的煎熬也最大。
姜冽只笑笑,道:“傻话。”
他沉默了一瞬,后退一步,轿帘扑簌一声落下。从前种种,他也只能落个“无愧”而已。
在“起轿”声中,姜冽听见姜辛说了一声“谢谢”。
秋风飞扬,空气里尽是寒冷的味道,满地黄叶,在街角打着旋,沙沙的,和着喜乐之声,似在迎风起舞。
章家一片火红,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走起路来也格外轻盈。
章老太太和章二太太,以及刚回来的章大太太,以及一直分开住的章三太太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顾氏都负责膳食和器物,忙得分身乏术。
小跨院里的胡氏着了一袭丁香色对襟褙子,蜜合色马面裙,正和自己身边的丫鬟红樱轻声耳语:“三爷把她安置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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