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完礼,桑榆才发现,自己神魂如有实质一般,竟然不再飘了,而是稳稳地站在地上。她一下子更是惊讶起来。
竟平白得了如此宝物,牧桑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107章 :可还能活()
孙溪和应该是有些伤心; 他不再啰里啰嗦; 也不再笑意满面。
他照旧每日都前来寺院; 待牧桑榆听完早课,前去看她一眼,简单说几句话,告诉牧桑榆他在忙什么后,便告辞而去。
牧桑榆心中十分失落,也知道是自己避而不见的行动伤了他的心。看到他的样子,牧桑榆甚至恨不得立刻跟他和好,告诉他自己一点儿都不讨厌他。
有几次甚至冲动得现身出来,觉得话都到了嘴边; 都想去找老主持帮忙了; 可最后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说了干啥!人鬼情未了?!
他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后就跟一个鬼魂在一起孤独终老、无人送终?
牧桑榆本来跟着听功课、修佛法、养神魂,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了几个月; 如今这几天; 却因为孙溪和而躁狂得什么都做不下去。
就在牧桑榆即将失控的时候; 孙溪和却慢慢调整了情绪。他又开始带“牧桑榆”外出了。
原来他在山中离寺院不远的地方; 寻了片景色清幽之处,在山下雇了几个盖房子的匠人; 与他一起搭了三间土泥木屋并左右厢房。
正屋铺的青瓦,虽是土墙,却做了双层土坯并厚厚的泥皮子,最外侧又钉满了树皮,十分的结实。窗户也开得很大; 屋里光线充足。木工匠人给打了木床、木桌、木椅、木凳,都是未经修饰的最原始的状态,样子看上去难免有些粗糙,实际上做工却是极好,表面都又平又滑又顺,一点小刺都没有。
厢房房顶都铺着厚厚的长茅草,墙皮虽比不上正房,却也较平常人家厚重许多。左厢房有两间,主要是厨房和粮仓,厨房又是个套间,里侧是炉灶,外侧是饭桌。右厢房两间的地方做了一个大套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个会客的小堂屋,堂屋门上挂着一把锁头。
孙溪和带着“牧桑榆”边走边看,到了右厢房这里,对她道:“有件事我要跟你报备下,这间屋子是给季秋白预备的,她过一会儿就被送过来了。”
孙溪和虽然看不见,牧桑榆却正站在他的身侧,听到他的话,牧桑榆愣了一下,心里头忽地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季秋白,深爱着孙溪和的季秋白,他这是接受了她,把她接过来了么?
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拒绝吗?
牧桑榆心里竟然微微泛酸了。
接着牧桑榆又有些气恼。他这是报复吗?带她来看他们日后的居所?!
忽然,牧桑榆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侧头看过去,等着孙溪和的下文。
果然,孙溪和沉默了半晌,又慢慢道:“秋白是那太子府管家之子的小妾,此次事情她也难逃株连,据说是要被送入那等烟花之地,此事由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便用了些法子将她救了出来,只是从此她只能是隐姓埋名地过活了。”
牧桑榆盯着孙溪和,心里微微酸楚。
是的,孙溪和此时只是抱着解救季秋白的想法,但他将她安顿至此,两人朝夕相对,秋白又对他情根深种,说不定会有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可是,再怎样,也不能放着季秋白不理。
牧桑榆心中纠结,再次看向孙溪和。
孙溪和似有所觉,竟然也微微向这边转过了身子,对着她柔声问道:“正房左右两间,我们一人一间,可好?你陪我隐居此间,了此余生,可好?”
寺中早课时辰挺早,此刻也不过是旭日初升的清晨。初秋的日光,和煦中带着微微的暖意,映在他好看的侧脸上。
许是今日算乔迁之日,他一身簇新的青袍,气度儒雅不凡,又如此温柔小意地请求着她,牧桑榆情不自禁地就点了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便说了声“好”,说完又想到他也听不见,牧桑榆心中再次钝痛起来。
从在现代被背叛后,这是第一次,牧桑榆抬头看向天空,虔诚地祈祷起来:“老天爷,我想活,我想活过来,我想……和他在一起。”
孙溪和将牧桑榆“请” 进她的房间,拿了一卷医书坐在堂屋中读起来,应是等候季秋白的到来。他却不知,牧桑榆的神魂已然去了寺院老主持那里。
老主持新换了一串念珠捻在手中,不知是不如被牧桑榆占了的那串更圆转如意,还是听了牧桑榆的话有些震惊,他的手顿了一顿,才又继续捻了下去。
“女施主说想活过来?”老主持确有些吃惊,他沉吟半晌道:“民间确有还阳一说,那老道也颇擅此类神通……”,说到这里,老主持似乎想到了那老道士老友吃瘪之事,竟又停了一停,才又说道,“就是老衲也有一二手段,只是无论如何,还魂之术,需要肉身还在,并且保存完好。女施主你……肉身不在,老衲想来,你也并非是想夺舍于人吧?莫非你是有话想说,有事需做?若是如此的话,倘有心甘情愿之人,倒是可叫你附身一段时日,只是不可长久,否则与人有损。”
桑榆闻言,不由得神色哀哀,沉默起来,而她脑中又不由自主浮现出孙溪和的样子来。对于他,桑榆真是说不出有一分半分的不好来。
其实,自从在现代被背叛后,桑榆就对于情情爱爱没什么复杂的想法与期待了。
现代的桑榆虽然是个娃娃圆脸,脸盘却不大,生的虽没有这里的七七娘那么娇艳,却也是清秀可人的,特别是留长头发的时候,也是女人味十足。只是后来当了园长,为了显得更有事业女性的范儿,特意剪了短头发。
所以其实她在现代的丈夫,要单论相貌,那也是白白净净、英姿勃发、挺招人儿的。但又怎样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所以她穿越而来,带着大肚子呆了几天,看了黑丑的季南山,不仅不觉得难看,反而觉得长这样子挺安全,而且季南山的性格也不像她之前的丈夫般,而是朴实得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桑榆觉得,既然天意如此,既然做不到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既然这个家除了穷点没啥,这个男人除了丑点没啥,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直到最近,真正的桑榆醒来,她成了孤魂野鬼,她看到了孙溪和怎样对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有了身份的牵绊,没有了伦理的约束,她,真真正正的牧桑榆,真真正正的明白了,什么才是安全感。
如孙溪和这般,即便她是孤魂野鬼,即便与她甚至未曾谋面,即便孙溪和相貌堂堂比她前世丈夫强上几倍,即便孙溪和才华横溢甩她前世丈夫不知道多少条街。可牧桑榆心里,就是满满都是安全感。
牧桑榆想了半晌,笑了,她对老主持缓缓地跪了下去,一字一句地道:“大师,我还没谢过你,请受牧桑榆一拜,谢谢你没有让我魂飞魄散,还送了我一场造化。”
“我的确没有肉身,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人,大师能看见我,估计早也奇怪我的装束了,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家乡与这里完全不同,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怎么来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是的,大师,我不想夺舍,纵然我如今神魂强大,想来夺舍并不算难。可我真的,真的想陪着他,请大师帮我想想办法,比如大师常说的功德金光,比如我如今强大的神魂,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拿出来交换,只要让我能陪着他,哪怕时间不长,三年五载,也足矣。”
“纵使不能恢复人身,能与他交流也是好的。求大师帮我想想办法。”
老主持一直沉默地听牧桑榆说完,又过了半晌,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念珠,伸手向前虚扶一把,示意桑榆起身,口中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也的确好奇,女施主缘何而来,但总是有缘而来,因缘而聚,遇到老衲也是一份因果。老衲信任女施主的为人,可以将那魂体还阳之术传你,若万一有幸,恰好遇到那轻生而去之人,或可附身还阳,只是此事实在也是难得遇见,且有条件在先。一,那人必须是女人;二,必须其神魂已去而身体犹温,早一刻迟一刻都不行;三,你如今神魂虽强大,还阳之术却也要看天意如何,事后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身魂相融,融不了也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四,即便是相融甚好,最多也不过活个十载光景,需知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时日一久身子便会出各种问题,直至……这点,想必女施主前事不远深有体会。”
桑榆知道老主持说的是她与七七娘双魂相融,后又被挪挤而出之事,便点头相应,表示明白了。
不料,老主持却又摇摇头道:“不,女施主并未明白。你与那位桑榆施主双魂共存,因那身体主魂在体内,你其实并未受得什么苦楚。若身体主魂不在,是夺舍之躯,越到后期越是病痛缠身,痛楚难忍,那是上天在催去。你可懂?”
桑榆点点头。老主持又道:“要学?”
桑榆斩钉截铁道:“要学!请您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上班了,不过近期刚刚把事情理顺,应该可以陆陆续续更新了。
这篇文拖拉几年,好多人劝我,赶紧结尾得了,能写新的写新的,不能写也不用惦记着了。因为现在追文的人少了,没什么利益可言了,但我不想这样。能赚点钱当然是好的,但我主要是因为想写故事,我喜欢钱,但更喜欢我的故事。
最近我把后文重新构思了一下,不妨剧透一点,我不仅不会草草结尾,后面还丰富了内容,甚至改了大纲,让故事更有意思。
这文让我对追文的亲们很愧疚,所以我就更要尽力写好一点,算是对大家支持的一种报答。
再次感谢大家!感谢不离不弃的亲们。
北北4月16日
第108章 :再见秋白()
季秋白过来的那天; 很不巧; 山里恰好下了雨。她披了一件灰青色披风; 擎了一把油伞,披风下摆溅了不少泥水又沾着些许草叶,一双绣花鞋早已湿透,被泥水包裹不辨颜色,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但牧桑榆看到的却不止这些:秋白一只手擎伞,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披风的两侧衣襟,两只眼睛秋波点点,眸子深处若繁星般灿烂,她打量了一眼这座山中简陋的小院; 而后目光便紧紧追随着前方正在缓缓打开院门的孙溪和; 眼神不停在他略显消瘦却十分挺拔的背影上逡巡,唇角更忍不住地微微上翘; 心中的喜意; 简直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孙溪和将她引入院中; 又低声嘱咐了几句。“站”在院门口的牧桑榆看到季秋白摇了摇头; 便扭身跑向了柴房与灶间,不多时; 厢房一侧的屋顶上就飘起了缕缕青烟。
桑榆揣摩情境,不难想到:估计是孙溪和要让她赶紧换身干净衣裳好休息一下,而季秋白拒绝了,孙溪和同样是冒雨而来,她要赶紧烧些热水; 伺候他梳洗吧。因为假如她是活生生的,看到雨中前来的心上人,先想到的也一定是怕他着凉。
果然,季秋白烧好热水,先端去了正房屋中给孙溪和用,才肯自行端了一盆去另一侧厢房居所。牧桑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走”到她的屋檐下,听到屋里传来季秋白愉悦的歌声,哼的是一曲乡间小调,嗓音明丽,语调欢快,唱完后,桑榆听到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牧桑榆伸出在她自己眼中半透明的手,看着雨水不受任何阻挡地哗哗落下,出神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向着院门外“行”去。
是的,她不是飘,而是一步步地走。她也不知道这代表着她的神魂强大到何种程度,只知道如今这遍山的野林子,已没有她不敢涉足的地方。无论是那些丝丝的阴风,还是那些弥漫地浓雾,牧桑榆所过之处,几乎是立时清净下来。牧桑榆甚至一直走到过山的另一侧,到了那老道士的道观周遭。
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雾气弥漫,阴风飘渺,翻滚不息,甚至有几股强大些的黑雾试探地向她身后近处行去,牧桑榆察觉到,便向后望了一眼,那几股黑雾便又倏地一下,退了回去。
道观忽地响起三声钟响,清越悠远,桑榆听得心神一震,略觉不安,而她身后的黑雾却如遭大敌,刹那分崩离析。她又待了半晌,却没有再听到钟声响起,也不知道这钟声是个什么意思,便又在那儿呆站了半晌,忽然耳畔清晰地响起那老道士的冷哼声,倒把牧桑榆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观主不喜,便又拜了三拜,转身离去。
道音观,钟鼓楼,那老主持居然正和老道士一处,他们在楼上居高而望,目光正向着牧桑榆离去的方向。
老主持手持念珠,单掌立于胸前,念了句佛号,并没有回头,只道:“日日来拜你,也算差不多了吧。那物事虽算珍贵,但你又用不上……”
老道士哼一声道:“弄这么大阵仗,是来拜我还是来吓我,这一山的妖魔鬼怪原本都乖乖烕在深山老林里,好好地‘死’着,这儿正好来了个大王,居然胆气大到也开始出来闲逛了,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都要欺上门来了。”
老主持摇摇头,不再言语。
老道士却仍不满意,继续道:“听经吧,接着给她听经吧,连大清音钟都不怕。”
老主持无奈道:“那大清音钟乃邪祟克星不假,可她是邪祟吗?你看她头顶那闪闪发亮的功德金光,让我几乎以为她是转世受难的哪位菩萨。”
老道士也皱眉了,心下也是纳罕,半晌才道:“这得是多少人诚心祝福才能积来,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真是香火之力?”
两人在雨中一起沉默起来。
牧桑榆又一路走回了小院。天已近午,季秋白正在灶间张罗着吃食。牧桑榆看到她在做竹筒焖饭,还有红烧肉。不禁想起了荷塘村的往事,想起季婆子的哭嚎,如今竟有种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之感。
还有七七,想起七七来,牧桑榆的心就钝钝地疼。
吱呀一声,正房堂屋的门开了,孙溪和走了出来。他神色有些焦急,在院子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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