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别这么通透,省得像妹妹一样,年轻轻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顾蕴闭着眼睛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见大舅母与大舅舅终于都按照她的想法在想解决事情的方法了,心里总算有了底。
至于大舅舅觉得她太过聪明太过通透未必是好事,若能因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介意接下来的时间里表现得更聪明更通透一些,也好让他们放心的将她留下。
平大太太见丈夫不说话,又道:“至于老爷担心的,怕娘不肯就这么便宜了彭氏母子,这事儿也简单,他们若想小彭氏那贱人进门,那就答应我们三个条件。”
顿了顿,才徐徐继续道:“第一,蕴姐儿以后的亲事,除非她自己和我们都点头,否则他们不能擅自做主;第二,以后蕴姐儿身边服侍的人,身契全部由她自己拿着,她想要谁服侍,也由她自己说了算,谁也别想打着这样那样的旗号,往她屋里塞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除了小姑的陪嫁全部由蕴姐儿掌着以外,彭氏与顾冲还得另外给蕴姐儿五万两银子做将来的陪嫁,若蕴姐儿在出嫁前有个什么好歹,这五万两银子将作为赔偿,归我们平家所有,而且我们还要将小彭氏和她生的贱种,一律发卖掉!这三个条件我们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列出来,若顾家答应,便按手印,然后纳小彭氏进门,若他们不答应,我们再坚持将事情闹大,让小彭氏一尸两命,让彭氏母子身败名裂也不迟!”
顾蕴简直忍不住要为大舅母喝彩。
她自己都没能想得这么周全,大舅母却方方面面都为她想到了,还为她以后的安危平添了一层最有力的保障,也就不怪前世大舅舅的官越做越大了,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大舅舅丝毫不必担心有后顾之忧,所有的心力都花在公事上,便是想不节节高升都难!
平大老爷思索一番,对妻子提的这几个条件也十分满意,点头道:“待会儿你就不必过去娘那里了,再打发个丫头去与二弟妹说一声,让她也不必过去了,只我和二弟去与娘说这事儿即可,娘听了纵然仍觉得不满意,仍觉得委屈了妹妹,见是我提的,想来也不会再反对。”
丈夫体贴自己,平大太太自不会煞风景,微笑着应了一声“嗯”,低头继续轻柔的拍起顾蕴来。
平大老爷就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娘也不是成心要为难你,只是妹妹乍然离世,她受不了打击,所以脾气才会变坏了的,你别放在心上,等过了这一阵子,她自然也就好了。”一面说,一面还握了平大太太的手。
平大太太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声音却软得能滴出蜜来,“我知道娘只是心里不好受,况娘也没怎么为难我,老爷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顾蕴闻言,一是本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二是横竖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遂不再苦苦撑着不肯入睡,很快便顺应身体的本能,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中。
等她再醒来时,平大老爷已不在屋里了,只平大太太领着人在屋里收拾箱笼。
见顾蕴醒了,平大太太忙扔下手上的活计,上前抱起她先伸手进去摸了摸她的后背,见没有汗后,又命人倒了杯温水来喂她喝了几口,才柔声问道:“蕴姐儿睡得可好啊?”
顾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点头道:“好。大舅舅呢,怎么不见大舅舅?”
她急于知道外祖母到底答没答应大舅母提的那三个条件。
平大太太的丫鬟就在一旁笑道:“果然姐儿与老爷骨肉天性,哪怕先前素未谋过面也改变不了,这不一醒来就找舅舅了?”
顾蕴暗暗惭愧,不好说她一醒来便找大舅舅不是因为想他了,而是另有原因,好在也没谁非她要说。
平大太太已笑道:“你大舅舅去了你外祖母屋里,一会儿就会回来了,你略等一等他好不好?”
顾蕴哪里等得,站起身来便搂了平大太太的脖子:“我也想外祖母了,大舅母带我去外祖母那里好不好?”一边说,一边还拿脸在平大太太的脸上蹭啊蹭的。
蹭得平大太太的心都快要化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把抱起她,便去了平老太太住的正房。
不想刚走到正房外,就见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沉着脸一前一后的出来了,顾蕴见状,心里一咯噔,难道外祖母不同意那三个条件,仍坚持要带自己回去抚养?
第十八回 心痛()
顾蕴能瞧见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的脸色不好,平大太太自然也能瞧见,忙抱着顾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压低声音问平大老爷道:“老爷,莫不是娘不同意?”
平大老爷长长吐了一口气,才沉声道:“娘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我和二弟已交代过邓嬷嬷,让她好生解劝娘了,想来娘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一语未了,就听得屋里传来平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管什么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只知道,我的婷娘死得好惨,她才那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贱人和负心汉淫妇王八一条藤的合起伙来给害死了,我不为她报仇雪恨也就算了,竟还眼睁睁在她尸骨未寒之时,任由贱人和孽种进门,一家团圆过他们的好日子去,那我还配做什么母亲,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夹杂着邓嬷嬷惊慌失措的呼喊声:“来人哪,快来人哪,老太太咳得厉害,快回了两位老爷请大夫去——”
平二老爷反应快,拔腿便往屋里跑去,平大老爷见状,也顾不得再与平大太太说话了,忙忙转身跟了进去。
余下平大太太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那三个条件可都是她想出来的,万一婆婆真因此有个什么好歹,那她岂非成了平家的罪人?
因忙抱着顾蕴,也跟了进去。
就见平老太太正靠在邓嬷嬷身上,在邓嬷嬷的抚胸顺气下,咳嗽声倒是渐渐小了,脸却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也是赤红赤红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一瞧得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进来,她便撑着离开邓嬷嬷,坐直了身子,嘶哑着声音怒声道:“你们还进来做什么,是不是非要将我气死了才甘心?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答应让那贱人和她腹中的贱种进顾家的门,让婷娘死不瞑目!”
平大老爷与平二老爷听得这话不像,忙双双跪下了,平大老爷因急声说道:“娘您别生气,我们都听您的便是,您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平老太太就冷笑道:“都听我的便是?就跟刚才一样,当面答应我答应得好好儿的,说什么‘以后蕴姐儿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只要有我们一口饭吃,便绝不会让她挨饿’,一转头便又来跟我说,让那贱人进彭家的门?我告诉你们,你们做得到这般冷酷无情,只当自己是旁观者,只想着如何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我却做不到!”
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婷娘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当初怀她时,我已年过三十,早过了生育的年纪了,连大夫都劝我,要不还是别要她了,省得将来母子俱损?是我舍不得,咬紧牙关拼命将她生了下来,又辛辛苦苦养大的,如今她年轻轻就被人害死了,我心里到底有多痛你们知道吗?我只恨不能代她去了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索了我的命去,偏要索了我婷娘的命去啊,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没开始活人呢……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啊……”
其时平二太太也已闻讯赶来了,见婆婆哭得实在可怜,向平大太太使了个眼色,便要跪行上前劝平老太太去。
平大太太也怕婆婆哭出个什么好歹来,跟着跪行了上前去。
只是妯娌二人还未及开口呢,平老太太已怒道:“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们还是趁早给我闭嘴的好,省得待会儿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平大太太与平二太太便不敢再开口了。
屋里的气氛也渐渐越来越压抑,只听得见平老太太沉痛的呜咽声。
顾蕴被平老太太所感染,眼泪也流了满脸,心更是缩成了一团,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也就只有做母亲的,才会给予做子女的了!
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只得忍痛起身上前,轻轻握住了平老太太的手,低低的说道:“外祖母心里有多伤心,我最能感同身受了,可外祖母不仅有我娘亲一个孩子,还有三位舅舅,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外祖母就算不为三位舅舅考虑,难道也不为哥哥姐姐们考虑吗?伤敌一千却要自损八百甚至更多才得来的结果,又有什么意义?您放心,娘亲的冤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会铭刻在心底,终有一日,会让那些人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代价的,求您就别再伤心了,好吗?您若真伤心坏了身子,娘亲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顾不得这些话绝不可能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能说出来的了,若不尽快让外祖母释怀,她的计划被搁浅还是次要的,怕就怕外祖母伤心坏了身子,回头有个什么好歹,上辈子她老人家的大限便是今年,好容易一切回到最初,她不想再重演一次上辈子的悲剧了!
果然平老太太惊得一时间忘记了哭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来,拉了顾蕴在怀里,道:“好孩子,这话是谁教你的?你告诉外祖母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没好气的瞪了地下跪成一片的儿子儿媳们一眼,心里已认定是平大老爷和平大太太教顾蕴说的这番话了。
不想顾蕴却缓缓摇头道:“没有谁教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说着苦笑了一下,“才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若我还不长大,还不变得懂事起来,娘亲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不能安心。”
平老太太瞬间落泪如雨,紧紧将顾蕴抱了,好半晌方哽声道:“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外孙女儿才三岁多,纵然算虚岁也才五岁,本该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可忽然之间,她却被丢到了疾风骤雨里,想要不被打趴下,就只能挣扎着拼命的长大,拼命的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老天爷何其残忍!
好半晌,平老太太终于满脸疲惫的哑声松了口:“就按你们说的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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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冲突(上)()
平家人虽伤心于女儿和妹妹的香消玉殒,却只需在刚抵达显阳侯府时,去灵堂上香致奠一番即可,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白天里便商量好事情的对策。
顾家人却还要接待一众来吊唁的宾客们,以致一直到掌灯时分,顾准才带着顾冲和祈夫人,出现在了嘉荫堂。
彼时彭氏正红肿着半边脸,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抱了彭太夫人的腿在哭:“姑母,我真的没有对蕴姐儿说过那些话,我就算再愚蠢再无知,也愚蠢无知不到那个地步,求您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救救我,我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你,好生服侍表哥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
上午她在气急攻心和彭太夫人巴掌的双重作用下晕过去后,彭太夫人也没让人去给她请大夫,只命人将她抬回她的房间往床上一扔,便没再理会她的死活,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但帮衬不了她,反而只会拖她后腿的废物,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
彭家既然家道中落了,下人的数量自然只能锐减,所以彭氏只带了一个丫鬟进显阳侯府,也就是她现如今的贴身丫鬟纱儿,今年不过才十二岁,看着一团孩气也就罢了,因经过见过的事少,遇事也一味的只会哭,所以彭氏素日出门都不带她的,就怕她丢了自己的脸。
然彭太夫人既明摆着生了彭氏的气,她安排来服侍彭氏的丫头婆子们一时间自然不敢再往彭氏床前凑,以致彭氏床前只得纱儿一个守着,纱儿又年纪小,见主子晕过去了,是既不知道也不敢掐彭氏的人中虎口或是拿凉水泼她,只能红着眼睛等彭氏自然醒来。
所以彭氏醒来时,已是申时了。
一想到上午在延年堂发生的事,彭氏立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大不妙,万一姑母为了保全表哥,还有显阳侯府的名声,就推她出去做那个替罪羊,不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表哥的该怎么办?届时她岂非只能被沉塘,就算侥幸能保住性命,也只能被送去寺庙里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了?
不,她才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更不要死,她一定要做显阳侯府的二夫人,后半辈子也一定要像姑母那样体面荣耀!
可她要做显阳侯府的二夫人,首先就得让姑母心软,不推她出去做替罪羊,还得无论平家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一力护着她才是。
抱着这样的想法,彭氏连头发都顾不得梳,便挣扎着下床,拖着发软的双腿,急急忙忙去了彭太夫人屋里。
彭太夫人正生她的气,更为此番之事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善了而烦心,瞧得她进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一开口便骂她蠢,“你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却连什么话能对人说,什么话不能对人说都不知道,你这二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又恨恨道:“若非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又何至于陷入现下这般被动的局面,我又何至于如此发愁!我如今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平家定要不依不饶到底,我少不得只能将你交出去,任他们要杀要剐了,到时候你别怨我做姑母的无情!”
这才会有了顾准等人一进来便瞧得彭氏正抱着彭太夫人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情形。
顾准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了,不悦的咳嗽了一声。
顾冲立刻反应过来,对着侍立在彭太夫人身后的齐嬷嬷喝道:“齐嬷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人送表小姐回屋去,母亲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齐嬷嬷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便要往外招呼人进来扶彭氏去。
彭氏却尖叫道:“我不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