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十来日的路,这日四公主终于远远的看见一座寨子了,天珠王子在一旁一脸的振奋:“公主,你看见半山腰那座寨子了吗?那就是我们的家了,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家了!”
这话说得不止四公主,所有随四公主陪嫁而来的人都是精神一振,赶了快三个月的路,他们都快累疯了好吗,总算可以安顿下来了。
几个时辰后,一行人果然看到了寨子的大门,说是寨子,可巨大的寨门和几丈高、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墙,却在无声的告诉四公主等人,与其说这是一座寨子,倒不如说是一座建在山间的城池。
城墙上忽然响起一阵欢呼:“王子回来了,是王子回来了”
然后便有人打开城门,迎了出来,都是些穿着苗族服饰的兵士们,虽然长相跟中原人大不一样,说的话四公主也一句都听不懂,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兵士的热情,还有他们对天珠王子的拥护与爱戴。
她不由抿嘴笑了起来,觉得眼下她虽然对自己的家还很陌生,但一定会很快就熟悉起来,很快就真正找到家的感觉的。
天珠王子的阿爸台江土司早就得了信儿,就这几日,儿子便要带着天朝上国的公主儿媳回家了。
这位公主儿媳,可不是虚有其名,其实只是个西贝货的假公主,而是大邺皇上嫡亲的女儿,以自家只是苗疆十三部之一的身份实力,能娶个假公主,尚且得捧着供着了,何况还娶了个真的,可见连大邺皇上都觉得儿子足够出色,才肯将公主下降,这不止是他们台江部的荣耀,更是整个苗疆的荣耀!
是以台江土司早早就亲自领着人,做好迎接公主的准备了,这会儿听得人禀报,大王子与公主已经进了城,很快就要回家了,他忙带着一群人迎在了大门外。
远远的瞧见一辆华丽宽阔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四公主又公主仪仗全开,那副庄严的架势,唬得众人立刻都不敢出声儿了,等马车再驶近一些后,台江土司躬身行起当地的礼仪来,其他人则乌压压跪了一地。
四公主一眼就看见了台江土司,五十来岁的样子,与天珠王子生得有几分相似,想来以后天珠王子老了,应当就是他这个样子了。
“阿爸快免礼。”四公主一面就着天珠王子和虹影的手下了车,一面上前虚扶了台江土司一把,“本宫自嫁了王子,便与王子、与阿爸都是一家人了,入乡随俗,阿爸只管照着家里的规矩来便是。”
话虽说得客气好听,却是自称的本宫,公主的气场架子也是摆得足足的,以免跟上次何家老太太似的,见她温柔好说话,立刻蹬鼻子上脸,最后更是得寸进尺。
一面朝虹影点了点头,虹影便向其他人道:“公主让大家都免礼平身。”
台江土司已笑道:“再是入乡随俗,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公主请。”
他的官话说得不甚利索,但足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再加上慈祥的表情和睿智的双眼,让四公主不由暗暗点头,她这位公公,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好啊,跟聪明人打起交道来,自己也能省事省心许多,不像蠢人,有时候比恶人更烦人。
一时进了宽敞明亮的厅堂,台江土司又领着人给四公主重新行了礼,介绍了几位长辈平辈给四公主认识,有天珠王子提前给四公主介绍自家都有哪些人,四公主自然一早就因人而异准备好了见面礼。
给长辈的贵重,给平辈的精致,给男人的粗犷,给女人的细巧,简直每个人的都送到了心坎儿上,忙都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谢了四公主。
之后才是当地的官员们叩见四公主和驸马爷,都知道四公主虽在皇上面前不甚有体面,在太子殿下尤其是太子妃娘娘跟前儿,却是很能说得上话的,这桩亲事,据说也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众官员自然都是恭敬有加,把这位主儿奉承好了,不说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至少也是没有坏处的。
而台江土司看着众官员对儿子儿媳恭敬有加,则是满心的志满意得,这些个老爷们,他素日不说都得捧着供着,至少也得与他们费心周旋,打好关系,儿子在他们面前,也向来执的是子侄礼。
可如今,他们却都满脸堆笑的匍匐在儿子儿媳的脚下,惟恐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就惹得儿子儿媳不高兴,台江土司早知道这位公主儿媳的分量有多重,儿子娶了她,于自家部落又意味着什么,可这会儿仍免不得有些飘飘然起来,这个儿媳娶得好,他儿子也是真能干!
一番应酬下来,已是傍晚时分,四公主终于得了空,由天珠王子亲自引着她,去了他们的新房。
新房很大,除了房顶,都是木制的,一共三层,建筑风格自与盛京的房子大不相同,家俱陈设什么的,也稍显粗糙,但四公主知道,这应当已经是台江部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了,倒也不至于嫌弃,反正她常用的东西都是带来了的,过上几日,自然什么都习惯了。
虹影等人虽也觉得这条件有些粗陋,但比起她们想象中的,已经好出不少了,她们一路上见过了当地百姓们的吃穿用度和居住条件后,对四公主和她们未来的家的希望,已经降低得快到尘埃里了。
没想到,整体条件却比她们想象得好得多,立刻觉得,原来驸马爷并没有骗公主,他说的不会让公主受委屈,也是真的。
倒是天珠王子,看着简陋的、空荡荡的屋子,再想到盛京城的四公主府,以往并不觉得自己家有多简陋多不堪的,这会儿却是觉得不忍直视了,握了四公主的手,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人给你修一个盛京风格的园子,也会让人去把盛京公主府的陈设,都原样置办一份的。”
让她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在精神上已够委屈她了,他不能再在物质上也委屈她了。
四公主听得笑起来:“还是别了,盛京的宅子园子看久了,早觉得乏味得紧了,还是这屋子好,别有一番风味,何况我带的那几十车行李,你以为都是用来唬人,显摆我嫁妆多的?自然都是有用的,便暂时用不上,将来也一定用得上,你就等着瞧罢,不出三日,这屋子就与咱们在盛京的屋子不差什么了。要住一辈子的呢,我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收拾,便你要我委屈求全,我且不会委屈自己呢,你就放心罢。”
天珠王子忙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委曲求全,你能随我回来,已经够委屈自己了,我哪还舍得再委屈你?”
他喜欢她那句要住一辈子的,他仿佛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几十年后,他和她都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了,却仍朝夕相伴,恩爱不移,那副景象,光设想一下,他已觉得要甜出蜜来了。
翌日,台江土司大摆筵席,宴请自家亲朋、当地的官员和苗疆其他十二部来贺喜的宾客们,除了白日的流水席,晚间寨子里还有盛大的篝火晚会。
四公主休息了一夜,精神与体力都恢复了不少,等宾客们到得差不多了,便盛装了,同天珠王子一起去了前面坐席。
本以为苗疆边陲之地,开化未久,不会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的,就像昨日一样,四公主也已做好了入乡随俗的准备。
没想到去到前面一看,虽然的确没讲究男女大防,男客女客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坐席,彼此之间一场宴席下来,见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是分了男桌女桌,男人们凑在一起说笑,女人们凑在一起说笑的。
四公主暗自松了一口气,入乡随俗四个字说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势必要自己委曲求全,如今不用自己太委屈,也算差强人意。
瞧得四公主与天珠王子进来,所有人都笑着站了起来,然后天珠王子去了男客们中间,很快与他们打成了一片,四公主自然只能陷入女客们的“包围圈”了。
昨儿正式拜见,当地官员们的夫人儿媳们没那个资格露面,这会儿免不得先拜见了四公主一番。
四公主微笑着一一问过众夫人奶奶,自当初和离以来,顾蕴宫里宫外的带着她更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早不是曾经那个胆小怯弱的她,这会儿自然是游刃有余。
也没忘记与其他各部土司的夫人儿媳们说话,不至让她们觉得受了冷落,就是她们的官话普遍说得不好,有些甚至根本不会说,彼此交流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四公主并未表露出来,从头至尾都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弄得众土司夫人少奶奶们都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艳羡交加。
这可是天朝上国尊贵的公主,雪山女神一般的人物,如今却这般温柔耐心的与她们说话,让她们半点感觉不到被冷落被歧视,更重要的是公主可真好看,一言一行也是说不出的善心悦目,也不知道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好几个一直心悦天珠王子,甚至曾主动追求他的公主小姐们,立刻都觉得自惭形秽起来,本来还想着,天朝的公主再好再美,难道还比得上她们苗疆女儿的天生丽质,独特风情?
天珠王子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娶那个天朝公主,便是娶了,也一定不是真的喜欢她。
可这会儿被人家一比,她们这些个“公主”,立刻被衬得跟烧火的丫头似的,粗鄙、丑陋,不堪入目起来,可真是像那句汉家说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时都不情不愿的死了心,连她们同为女人,都被天朝公主漂亮的脸蛋和衣着打扮,还有仙女一样的言行举止迷得移不开眼球了,何况天珠王子一个男人,她们还是别再存任何非分之想了。
四公主自不知道,她才露了一面,便已击退了不知道多少个“情敌”,她只是觉得,苗疆的宴会,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至少不会跟盛京的一样,让人觉得枯燥乏味的紧,偏还不能表露出来,还得从头笑到尾,到晚上回去时,脸都笑僵了,肚子却空空如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如今她是身份最高的人,不必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只有别人顾忌她感受的。
晚上的篝火晚会就更有意思了,在火光之下,人们都比白日更放得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牵着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旁边的桌子上则摆满了香喷喷的烤肉和甜滋滋的米酒,供人随意取用,愿意吃肉喝酒的,吃再多喝再多都成,不愿意的,也绝不会有人生拉硬劝,四公主有生以来,还真没见过这样热闹喜庆的场面。
天珠王子见她看得兴致勃勃的,拉了她要去跟大家一起跳:“光看有什么意思,要跟大家一起跳才有意思呢。”
急得四公主忙摆手:“别别别,我又不会跳,就看看就好,不然,你去跳一个给我看?”
天珠王子闻言,也不多说,果真下场跳起舞来,跳了几圈后,跳回到四公主身边,对着四公主唱起歌来:“阿哥阿妹情意长,好象那流水日夜响,流水也会有时尽,阿妹永远在我身旁”
四公主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这人,以前私下里没羞没臊的也就罢了,今儿怎么还当众唱起这些歌来,难道是久别回家太高兴了,还是这才是最最真实的他?
围观的人们早在天珠王子唱第一句时,已自发安静了下来,虽然他是用汉语唱的,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到底唱了什么,但那曲调却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都知道这是王子在对着公主唱情歌,等他唱完,便都起哄的叫起“好”来,还有人叫:“王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也有人喊:“公主来一个,公主来一个。”
四公主哪里会唱苗疆的情歌,便是会唱,也不好意思唱啊,羞得两颊越发红了,在火光的映衬下,艳若桃李。
看得天珠王子满心的激荡,哪舍得为难她,笑着让大家都散了,坐回她身边,低笑问道:“我刚才唱得好不好听?以后我经常唱给你听好不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也得学着唱起来,以后唱给我听好不好?”
四公主嫣然一笑,“何须等以后,我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建,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伴”
她的语调清丽柔婉,说不出的好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唱的内容,简直听得天珠王子比大夏天的,吃了冰镇的西瓜还要舒坦熨帖,忽然就起身打横抱起了她。
唬得四公主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随即便一面挣扎着要下地,一面急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没见大庭广众的吗,快放我下来,仔细大家笑话儿。”
本来没打算唱歌给天珠王子听的,但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太容易感染人,太容易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融入到里面去了,何况四公主还喝了几碗米酒,多少有几分酒意上头了,所以才会在天珠王子问她时,立刻就把羞涩抛下,给他唱了歌。
可她方才唱得小声,只有彼此听见了,哪似他现下这般孟浪,她明儿还要不要见人了?
天珠王子却不放她下地,在她耳边低笑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儿你的,这可是你魅力大,将我迷得神魂颠倒的证明,大家只有羡慕你的,便真有人笑话儿,那也是善意的笑话儿。白日里阿爸不是说了吗,如今就盼着咱们能尽快给他添个孙子,他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我们不从现在开始努力,更待何时?”
抱紧四公主,穿过人群,便往后面他们的寝室走去。
一路上,果然大家的笑声和说话声都只有善意,没有嘲笑与讥讽:“王子,回家休息呢?”、“是不是等不及回家生儿子啊?”、“公主跟仙女儿似的,生的小王子小公主一定更漂亮!”
四公主虽几乎听不懂,但能感受到大家的善意,只是他们再善意,她还是觉得臊得不行,只能把脸深深埋进了天珠王子的怀里,自欺欺人的想着,不用与人们面对面,就不用尴尬了。
可四公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快活,说不出的自在,虽然拢共才在台江部的寨子待了一日一夜,但她确信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地方,爱上这片淳朴而热情的土地了,原来“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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