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让人叫了宇文承川来问:“庄敏县主的死,是你的手笔罢,她做什么惹着你了?”
宇文承川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已听说了,只淡淡扫了一眼旁边侍立的落霞明霞几个,说了一句:“是谁说这些糟心事来污你们娘娘耳朵的,下去后自己找冬至领罚去。”
便让几个丫头瑟瑟发起抖来,却不敢辩白她们只是在屋外小声议论了几句,以为太子妃还没醒,却没想到,偏就让太子妃听得个正着,只是恭声应道:“奴婢们记住了。”
顾蕴见状,忙笑道:“我是无意间听到了一言半语猜出来的,与她们几个何干?好了,你们且退下罢,也不必去领罚了,连日来你们服侍本宫也辛苦了,本宫正说赏你们呢,如今就赏罚相抵了罢。”
几个丫头闻言,都是如释重负,忙谢了恩,鱼贯退了出去。
顾蕴方笑向宇文承川道:“如今可以告诉我,她怎么惹你了罢,不会是……又想向你投怀送抱罢?你别担心我会生气,有我珠玉在前,你除了眼睛瞎了,才会瞧得上她呢,你就告诉我嘛,我如今连房门都出不得,闷得身上都快长毛了,你就暂时当自己是说书的,为我解解闷儿呗?好不好嘛,哥哥,好哥哥,好不好嘛……”
宇文承川哪受得了她这番撒娇卖痴,心都要化了,笑骂道:“我堂堂一国皇太子,给你说书,美得你!还有,我就算眼睛瞎了,也看不上她,这个我一定得先纠正了。”
“是是是,你一国皇太子给我说书实在大材小用了,我一定会记得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以后涌泉相报的,你就快告诉我罢。”顾蕴忙赔笑着继续说好话。
总算说得宇文承川松了口,避重就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她嘴巴不干净,惹着了我,所以我略施小计,让她死在了宇文承祚的手里,在她临死前,还告诉她,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她的一双儿女,让他们与宇文承祚自相残杀而已。”
顾蕴何等聪明之人,只听得一句‘她嘴巴不干净’,便约莫猜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本就对庄敏县主厌恶至极,如今自然更不会同情她了,亦连她的两个孩子,如今也同情不起来了。
庄敏县主的孩子至少还平平安安来到了这个人世,也享受了这么几年的富贵尊荣,她的孩子却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还不说那些流言会对他们母子的将来造成的那些坏影响,叫她怎么还能继续同情他们,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娘的种了恶因,自然只能由当儿女的来咽那恶果!
沉默了片刻,顾蕴才道:“那如今那些流言都平息了吗,你管得住一个人十个人的嘴,却未必管得住一百个的嘴,皇上怎么说?”
宇文承川笑道:“你别担心,已经平息了,十一哥为了维护我们的名声,竟不惜自污,放出流言说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如今行宫上下都议论的是这个了,便是皇上发话,也未必有这个好用呢!”
“啊?”顾蕴不由呆住了,片刻方啼笑皆非的道:“这点子是十一哥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跟前儿的人想出来的,我猜必定是他跟前儿的人想出来的,也亏得十一哥愿意配合他们胡闹,你可得好生感谢十一哥一番才是,这样的好兄弟好臣下,你这辈子也必定遇不上第二个了!”
宇文承川点头道:“是啊,我的确得好生感谢十一哥一番才是,就是如今十一哥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该给他什么才好,少不得只能等将来了……总之,他永远是我心里排名第一的兄长就对了!”
顾蕴“嗯”了一声,忽然两眼放光的道:“他不是回京后就要成亲了吗,到时候我们可得好生送一份贺礼才是,我记得我库里有不少好东西呢……暗香,明霞,你们进来……”
暗香与明霞忙应声跑了进来,待二人行了礼,顾蕴便问起来:“本宫记得,本宫库里有几颗这么大的珍珠,还有整块的红宝石,还有……”
宇文承川见她说着说着,还想下地似的,忙将她摁了回去,轻斥道:“你急什么,等回京后再慢慢的找也不迟啊,如今你便想得起有哪些东西,也看不着,也送不出去啊。”
说得顾蕴扁了扁嘴:“我这不是太闲了吗,昨儿王太医还说,我恢复得不错,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你看……”
话没说完,宇文承川已断然道:“不行!在王坦亲自与我说,你已能下地之前,你休想下地,我如今是打不得你也骂不得你,可能打她们几个呀,你不怕她们挨打,就尽管下地便是。”
“好阴险!”顾蕴又是一扁嘴,正待再说,冬至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殿下,十一爷来了。”
顾蕴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只可惜我不能出门,不然定要当面答谢十一哥一番才好。”
宇文承川脸上也带出了笑意来:“我会替你答谢他的,行了,你乖乖的啊,我去见十一哥了。你们两个,服侍好太子妃,若太子妃下了床,回头孤只惟你们是问!”
待明霞暗香应了,才起身大步去了花厅。
果见宇文策已在花厅里候着了,比之昨日宇文承川去瞧他时,气色瞧着又好了几分,果然是身子底子好,恢复起来也更快。
瞧得宇文承川进来,宇文策忙起身给他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早被宇文承川一把拉了手,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自家兄弟,十一哥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也太显外道了,冬至,给你十一爷换热茶,不对,你十一爷如今不能吃茶,换温水来。”
宇文策忙道:“不必了,我不渴,且杯子里还有呢。我今儿来,一是父王说殿下几次亲去探望我,如今我好些了,也该亲自登门道谢才是,二就是太医说我可以适当的下地走走了,反而有助于伤口的恢复,没有打扰到殿下呢?太子妃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她今日也好多了,”宇文承川笑道:“才我们还说十一哥,她说只可惜如今不能出门,不然就要亲自过来向十一哥道谢呢。”
宇文策抿了抿唇,才道:“不过是我为人臣者的本分罢了,当不得太子妃那声谢,何况连日来殿下已谢我谢得够多了,有劳殿下转告太子妃,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承川却正色道:“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十一哥不但救了他们母子的命,为了替她,也替我保住清誉,甚至不惜自污,这样的大恩大德,便是给十一哥磕头都不为过,只是知道十一哥不可能接受我们的磕头,我们真如此做了,也是对十一哥,对我们与你之间兄弟之情的亵渎,所以我们才没有这样做而已,但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心里排名第一的兄长,此生谁也不能替代!”
一席话,说得宇文策也动容起来,片刻方道:“殿下和太子妃……殿下也永远是我心里排名第一的兄弟,太子妃也永远是我心里排名第一的妹妹!”
就这样罢,能永远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还能有那一夜,那一吻,他此生已别无所求了!
兄弟两个正说着,落霞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等不及行礼,已先急声说道:“殿下快去瞧瞧罢,娘娘吐得厉害,可王太医这会儿偏巧又不在……”
话没说完,宇文承川已霍得站了起来,想也不想便要往外冲。
耳边却又传来一阵椅子猛然与地面剧烈摩擦产生的刺耳“吱嘎”声,宇文承川本能的一回头,就对上了宇文策毫不掩饰,或者说是情急之下忘记掩饰焦急与心疼了的双眼,宇文承川相信,若现在他面前有一面镜子,镜子里他双眼里的焦急与心疼,必定也就这样了。
电光火石之间,宇文承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十一哥的奋不顾身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托付,他心甘情愿的自污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与他的兄弟君臣之情,而是因为,他心里也爱着蕴蕴,且一点不比自己少,所以他才什么都愿意为蕴蕴付出,从忠心到名誉,甚至是生命!
难怪崔氏那个贱人会说他与蕴蕴有私情,会说他看蕴蕴的眼神与看任何人的都不一样,会说自己是个糊涂虫……可笑他竟一直迟钝到今时今日才发现,可不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糊涂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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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四回 兄弟之间()
宇文策才一起身,便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立时后悔得无以复加,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几时变得这么差了,就算再情难自禁,再身不由心,以往那么多年他都克制过来了,没让任何人意识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过,为什么方才就听到一句‘太子妃吐得厉害’,就前功尽弃了呢?
可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同时,也知道一切都迟了,太子殿下虽然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但就这一眼,也足够他明白,太子殿下什么都知道了,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顿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何况二人还是那么的了解彼此,是那么的有默契,默契到只需要一个眼神,便一切足矣。
“殿下,我……”宇文策知道现下这种情况,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合理的解释,才能平息宇文承川心里的怒火,才能让他不至于迁怒顾蕴,这只是他的心思,顾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他怎么能让他们夫妇,因为他的缘故,而生出嫌隙来,继而渐行渐远?
可他才一开口,宇文承川便已抬手阻止了他:“太子妃不舒服,我就不多留十一哥了,十一哥请便罢。”然后不待他再说,已转身大步自去了。
宇文策见他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也不能追上去,只能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了回去,满脑子只余一个念头,今日他一定要与太子殿下把话说清楚了才成,不然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生了嫌隙该如何是好,二人以后又还怎么见面,怎么做兄弟?
还有深深的懊恼与后悔,他为什么今日要过来这一趟啊,明知道过来了也见不到太子妃,却依然控制不住的过来了,说什么父王打发他过来当面向太子殿下道谢,过去几日,他见太子殿下见得还少了,彼此道谢的话还说得少了吗?就因为抱着那一丝不可告人的侥幸希望,万一他过来时,偏巧太子妃就出了房门呢,只要一眼,他只要看一眼就满足……如今可好,弄得自己也没脸太子殿下也生气,真是糟心透了!
再说宇文承川离了花厅,一面大步往他和顾蕴的卧室走,一面不自觉就苦笑起来,原来十一哥拖到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成亲,根本不是因为他说的想像自己一样,遇到一个真正心爱的人,而是他心爱的人已经先有了别人,先罗敷有夫了,他是该庆幸自己认识蕴蕴得更早,还是该庆幸十一哥到底是个君子,从没想过趁虚而入取而代之之类的呢?
毕竟十一哥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不是他妄自菲薄,除了太子的身份,他样样都比自己更强,若说自己这辈子最佩服谁,除了十一哥,他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了,当然,对义父和大师他也同样佩服,但于佩服之外,更多还是敬重与爱戴,与对十一哥那种发自内心的佩服又不一样。
十一哥已然这么出色了,如崔氏那贱人所说,对女人的吸引力一点也不比自己差,何况他对蕴蕴的爱还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原以为成亲了便不必再担心别的男人觊觎蕴蕴了,没想到成亲了反而比以前更得时刻悬着一颗心……以后他和十一哥该要怎么见面,又该怎么再继续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的做一对好兄弟?!
饶心乱如麻,进了卧室以后,宇文承川脸上已看不出端倪了,何况他也顾不得多想了,因为他看见顾蕴正趴在床头,“呕呕”的干呕个不停,暗香捧着痰盂跪在床下满脸都是焦急与心疼,明霞则坐在床上,一下一下给她拍着背,也是满脸的焦急与心疼,嘴上还急声说着:“王太医暂时不在,就让别的太医来啊,总不能一直让娘娘这样吐下去罢?”
宇文承川忙道:“孤已让冬至带着人四处去王坦去了,想来很快就能过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已行至床前,坐到明霞让出来的位子上,给顾蕴拍起背来,“蕴蕴,你怎么样了?王坦很快就来了,你别急,他来了你就舒服了……”
顾蕴只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弥漫着恶心的感觉一般,尤其是胸口,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连带喉咙也哽了什么东西似的,定要吐出来才能稍稍痛快一点……哪里顾得上回答宇文承川的话,只是痛苦的摇着头,可摇头又引发了新一轮的恶心和干呕,眼泪也跟着哗哗的往下掉。
看得宇文承川心都揪成一团了,厉声吩咐起一旁的明霞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你们娘娘倒杯水来漱漱口,再把窗户都打开透透气,什么都要孤教你们,养你们何用?”
“哦哦哦……”明霞忙一叠声的应了,不敢说方才已劝过顾蕴几次喝水了,只她都不肯喝,小跑着去了桌前倒水,落英落霞则忙忙开窗户去了。
顾蕴却恶心得跟刚才一样,连清水都不想喝,皱着眉头偏过了头去,宇文承川见状,忙自明霞手里接过了水杯,柔声哄起她来:“乖,我们就喝一口,喝了漱漱口,心里就好受多了。”
“不想喝……”顾蕴仍是虚弱的偏头,宇文承川不敢再勉强她,只得把茶杯递回给了明霞,忽然想起那年她去扬州晕船时,大夫曾给她按过穴位以止吐,忙问顾蕴:“蕴蕴,你还记得那年去扬州,你晕船想吐时,大夫说按哪里能让你好受些吗,我记得是鸩尾穴,不知道记错了没?”
顾蕴有气无力的摇头道:“那么久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清……呕……”
宇文承川就不敢按了,一来他怕自己万一记错了,适得其反,二是若真是鸩尾穴的话,如今蕴蕴有了身孕,哪里按得如此关键的穴位,只得命落英落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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