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一日一夜这样时时相对着,还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机会了罢?真可惜他的美梦醒得这样快。
不过这辈子能有这一日一夜,他已经很满足也很感激上天了,只盼来世,老天爷能先让自己遇上她罢!
宇文承川与冬至一行从陡坡上跃下,那陡坡虽陡,众人却都身怀武功,又不似宇文策那样,要尽量护着不让顾蕴受到伤害,更重要的是,这会儿天还没黑,他们能将一切危险与障碍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很顺利就下到了陡坡以下。
然后众人便听从冬至的吩咐,像昨夜至此刻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一样,大声呼喊起来起宇文策和顾蕴来:“世子爷——”、“十一爷——”、“太子妃——”
总算这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听到了宇文策的回应。
宇文承川登时大喜,一马当先便循着宇文策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后,看到了宇文策的身影。
“十一哥!”宇文承川立时掠了过去,顾不得问候宇文策这会儿还好不好,虽然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实在不怎么好,先就急声问道:“蕴蕴呢,蕴蕴在哪里,她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
宇文策能理解他的心情,若易地而处,他相信自己也会像太子殿下一样着急与激动的,只不过他连光明正大表达自己着急与激动的资格都没有罢了。
他忙说道:“太子妃在山洞里,因为我们掉下来时是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所以我们掉到水里去了,太子妃先是受了惊吓,又受了伤,还淹了水,一直都高热不退,我就近采了一些退热的草药给她吃下,也没多大用处,如今她一直喊冷呢,太子殿下快进去看看罢。”一边说,一边引着宇文承川进了山洞。
果见躺在火堆边的顾蕴正瑟瑟发抖着,往前走两步,便能很清楚的听见她喊冷的声音,宇文承川霎时心如刀割,忙抢上前两步,紧下自己的大氅将她包住,便紧紧抱在了怀里,比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还要紧:“蕴蕴,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都是我不好……”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顾蕴除了仍叫冷以外,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宇文策忙在一边说道:“殿下,中途太子妃冷得厉害时,我曾为她输过真气,但因我也受了伤,体能消耗过度,实在力不从心,所以只持续了一会儿,如今太子妃的情况,怕是不宜赶路,您看要不您试试给她输点真气试试?”
宇文承川闻言,这才忙忙松开了顾蕴,扶她坐直了要为她输真气。
彼时冬至与其他人也赶到了,见此状,冬至忙道:“殿下,还是让奴才来罢,您回头还要照顾太子妃娘娘呢,不宜现在便将体能消耗过度……”
见宇文承川满脸的杀气腾腾,忙识相的改了口:“好好好,当奴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宇文承川这才盘腿坐下,运气给顾蕴输起真气来,他没受伤,也能过度的消耗体能,真气自然充沛得远非宇文策能比,也就一会儿功夫,顾蕴的气色便已好了不少。
他这才收了掌,将顾蕴复又抱进怀里,命冬至:“立刻打发人去瞧瞧,大伯父与太医什么时候到,传信号给他们,以便他们能早些找来。”
冬至忙应声而去了,宇文策才又道:“殿下,虽下坠时我极力护着太子妃,但毕竟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太子妃身上有没有伤,您赶在太医来之前,尽快给太子妃瞧瞧罢,待会儿也好与太医说,我就先出去了。”
宇文承川点点头:“多谢你了,十一哥,此番若不是你,我就要失去蕴蕴了,你且去外面,让冬至输些真气给你,疗一下内伤罢。”
宇文策应了,最后不着痕迹的深看了一眼宇文承川怀里的顾蕴,才大步出了山洞。
宇文承川方细细检查起顾蕴身上可有伤来,所幸除了小小的几处擦伤刮伤以外,她便再无其他伤痕了,可见在下坠的过程中,十一哥真将她护得极好……宇文承川心里就越发感激宇文策了。
看到冬至让人发射的信号后,顾准带着王坦等人,很容易便找了来,宇文承川在山洞里听得他们来了,忙将王坦叫了进去:“快给太子妃仔细瞧瞧!”
王坦跑得满头大汗,却顾不得去擦,要给宇文承川行礼,也被他不耐烦的免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闹这些繁文缛节,快!”只能忙忙单膝跪下,给顾蕴诊起脉来。
诊完了左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忙又诊右手,待右手也诊完了,他的表情就更奇怪了,似是欢喜,又似是忐忑与不忍。
看得宇文承川是心惊胆战,不会是蕴蕴的情况很不好罢?忙喝道:“太子妃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快说呀,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人拿针线来把你的嘴给缝了,让你一辈子都不用说了!”
他这不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吗?王坦满脸的委屈,斟酌片刻,才道:“太子妃娘娘只是受了寒,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才会一度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的,待吃了药,再好生将养着,七八日十来日的也就有望大愈了,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一次说完啊!”宇文承川急得都想咬人了。
王坦这才道:“只是太子妃娘娘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啊?”宇文承川呆住了。
侍立在山洞门口的冬至闻言,已顾不得上下尊卑,蹿上前便满脸惊喜的道:“真的?王太医,你可诊明白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山洞外的顾准与宇文策也是喜之不迭,只不过比起顾准只是单纯的为顾蕴和宇文承川高兴,高兴侄女以后在东宫和皇家的地位将越发稳固,高兴宇文承川终于有了嫡子,将再为国本的稳固添几分筹码,宇文策的心情就要复杂一些了,太子妃晨间才说还没为太子殿下生孩子呢,想不到孩子就已然来了……罢了,只要能看见她过得好,他便安心了。
而王坦听得冬至质疑自己的医术,却不高兴了:“我从医数十年,怎么可能连区区一个喜脉都诊错,你这叫什么话?”
冬至忙笑眯眯的道:“对不住对不住,王太医,我这也是太高兴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有口无心罢。”
王坦这才面色稍缓,耳边却传来宇文承川沉沉的声音:“若只是太子妃诊出喜脉,你方才不会那样欲言又止,到底什么情况,你一次说完,孤承受得住!”
宇文承川并没有被最初惊讶过后的狂喜冲昏头脑,很快便清醒过来,若蕴蕴好好儿的,孩子也好好儿的,他方才诊完脉后,不会又是忐忑又是不忍的,早该跟冬至一样,喜形于色了。
果然王坦就垮下了脸来,片刻方叹道:“殿下英明,太子妃虽诊出了喜脉,可因月份还小,胎像不稳,本就该静养为宜,偏太子妃先是受了惊吓,又从高处掉下,受了风寒,胎像如今着实有些不妙,已有……滑胎之兆,便臣侥幸能为太子妃保住胎儿,太子妃如今却病势汹汹,不下猛药怕是缓解不了病情,然是药三分毒,若下猛药,对腹中的胎儿又着实不利,所以这一胎,太子妃最好……最好还是不要的好,横竖殿下与太子妃都还年轻,很快就会再有孩子的。”
王坦每多说一句,宇文承川的脸色便越难看一分,等到他终于说完,宇文承川的脸色已黑如锅底了,他怎么就那么糊涂,蕴蕴都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事前竟一点也没发觉,还又是让她骑马又是让她遇险的,他算哪门子的夫君,又算哪门子的父亲,都是他害了蕴蕴,害了他们的孩子!
冬至与顾准等人脸上的喜色也瞬间消失不见了,好容易得来的孩子,谁知道竟然不能要,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这叫什么破事儿!
方才还春意盎然的山洞内外,很快又回到了严冬季节,让人身心都凉透了。
半晌,宇文承川终于涩声开了口:“王坦,你带了哪些药材,按你带的药材,先给太子妃配一剂祛风寒的药来吃下罢,至于其他的,待回了行宫,太子妃醒来,孤与她商量后,再做最后的决定也不迟。”
方才听得王坦说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宇文承川除了深深的自责与后悔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趁顾蕴昏迷着,便把事情办了,如此等她醒来,只要他管住所有人的嘴,她便永远不会知道,也就不会伤心与难过了。
可想起顾蕴的坚强和独立,想起自己许诺过再不欺骗她的,他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回头就让蕴蕴知道了呢,那她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的,还是待她醒来,彼此理智的商量过后,再做最后的决定罢!
王坦听得宇文承川的话,本还想劝他早做决定的,但想起他对顾蕴的爱重,到底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给顾蕴配起药来。
宇文承川这才抱紧顾蕴,爱怜的给她理起鬓角几丝不听话的乱发来,心里则在祈祷着,蕴蕴,你可一定要早些醒来,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一时药来了,宇文承川忙小心翼翼的喂顾蕴吃起来,喂到一半,猛地想起宇文策还有伤在身,忙又吩咐王坦:“快去给十一爷瞧瞧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才瞧他的气色很不好,只怕伤得不轻,务必不能让十一爷有任何差池。”
王坦忙应了,自去外面给宇文策诊起脉来。
彼时天已黑透了,顾准因行至山洞口禀道:“殿下,天已黑透了,我们想现下回行宫怕是不现实,且黑灯瞎火的,太子妃也经不得颠簸,您看要不就在此地休整一晚?金吾卫训练有素,露宿一夜倒是问题不大,况都带着干粮呢。”
宇文承川想了想,点头道:“那就委屈大家一晚了。”
顾准道:“当不得殿下这句‘委屈’,那臣这就吩咐下去,让大家就地安置休整,再打发几个妥帖的人即刻赶回行宫,备一辆马车来,明儿太子妃回去时好坐。不过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猛禽猛兽出没,要是再遇上昨夜那样的情况,可就真是……”
宇文策在一旁插言道:“白日里我已四处都看过了,没有猛禽猛兽出没的痕迹,侯爷大可放心。”何况昨夜那样的情况,分明就是**而非天灾,总不能再来一次罢!
顾准这才没有再说,往外面吩咐众金吾卫就地休整去了。
半夜,顾蕴又发了一次烧,好在有王坦这个太医在,宇文承川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也就一个多时辰,便退了烧,众人提着的心方算是落了一半回去。
仿佛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缥缈和虚无当中,朦胧之间,无数的画面从顾蕴的脑海之中攸然闪过,又飘逝无影,耳边像是响起了混乱嘈杂的声音,她想要侧耳倾听,可又什么都听不清楚。
如此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蕴感到似乎有谁把温热苦涩的药汁喂自己喝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蕴再次有了意识,四肢也终于微微能动了。
她一动,抱着她正打盹儿的宇文承川便立时感觉到了,忙睁开了眼睛,惊喜的叫道:“蕴蕴,你醒了吗?蕴蕴,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顾蕴却满眼的茫然,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我这是在哪里……”可是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且因为说得有些急,使得她的气息一滞,立时猛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喉咙如被针扎刀割般疼痛,才堪堪止住了。
宇文承川看得心疼不已,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终于止住了,忙叫起冬至来:“快拿水来。”
冬至忙应声拿了温水来,顾蕴就着宇文承川的手喝了几口,温润的水滋润过她干枯的喉咙,终于让她缓过了气来:“这里是哪里啊,你终于来救我了,你再不来,指不定就永远见不到我了……对了,十一哥呢,他如今怎么样?若不是有他舍命护着,我必定撑不到你来救我,你可得好生答谢十一哥才是。”
宇文承川忙道:“十一哥很好,王坦已给他包扎过伤口了,说都是皮外伤,将养几日就没有大碍了,倒是你,此番病得着实不轻,就别说话了,再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待天大亮以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回行宫去。”
顾蕴虽清醒过来了,人却仍虚弱得紧,闻言也就不再多说,靠在宇文承川的怀里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很快天便大亮了,连夜赶回行宫拉马车来的金吾卫也回来了,宇文承川遂抱着顾蕴行过一段小路,直至行至开阔地带,才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上了马车,自己也上了车,然后吩咐大家即刻打道回行宫。
顾蕴出山洞前又休息了一会儿,还吃了点冬至熬的白粥,这会儿人总算有了一二分精神,便靠在宇文承川怀里,轻声与他说起话来:“前夜忽然出现的狼群,果然是宇文承稷的阴谋是不是?为的便是趁夜趁乱行刺于你,真是好生歹毒好生可恶!如今皇上可知道他的歹毒用心了?我们都能一眼看出,皇上更该一眼看出才是,若此番皇上严惩了他,让他以后再无翻身之日便罢,否则,我们决不能善罢甘休!”
宇文承川沉声道:“皇上便是看出了一切皆是他的阴谋又如何,至多也就是将他圈禁至死而已,若他没有伤害你,我还可以饶他一命,可他竟敢派人刺杀你,那我便留不得他了,所以当夜,宇文承稷便遇刺身亡了,被人一箭射穿了身体,而那箭与那些刺客用的正是同一种,他可不是咎由自取么?”
顾蕴一听,便知道三皇子的死一定与宇文承川有关了,倒是不觉得宇文承川残忍,不顾兄弟之情,只觉得无比的解气与痛快,总不能只许三皇子谋害他们,他们便不能还手罢,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自然还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得更直接更痛快!
她思忖着,道:“那皇上知道了三皇子的死讯后,是什么反应?皇上不会疑到你身上罢?”
宇文承川勾唇道:“听大伯父说,皇上听说了宇文承稷的死讯后,本来正生他的气的,也不生了,反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