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贵嫔摇头道:“臣妾怕再听下去会露了马脚,很快便折回了自己屋里去,不过太子妃放心,臣妾会找机会探皇上口气的,一有消息,便立时递话给太子妃。”
顾蕴点点头,正待再说,远远的看见六皇子妃扶着宫女走了过来,也就打住,以正常的声调,说起无关紧要的话来:“想不到妙贵嫔于养鱼之道上竟如此有心得,明儿得了空,本宫可得好生讨教一番才是。”
妙贵嫔早已恢复了在人前的冷清,当然,她方才也是一样的冷清,只不过话要稍微多些而已,如今则又恢复了在人前的惜字如金:“臣妾那点心得如何比得上园子里专司养鱼的宫女太监,太子妃娘娘要问,只管问他们便是。臣妾想起出门前还给皇上熬着参汤呢,就先告退了。”
说完屈膝与顾蕴行了礼,行将与六皇子妃擦身而过时,又冲六皇子妃屈膝一礼,便自顾走远了。
六皇子妃待她走远了,才走到顾蕴身边,坐到顾蕴的另一侧,笑道:“我去玉润殿找大皇嫂说话儿,大皇嫂的丫头却说您逛园子来了,我想着回去闲着也是闲着,便一路撵了来,没想到大皇嫂竟在这里喂鱼,倒是好雅兴。”
抓了一把鱼食在手,一面闲闲的往水里撒,一面朝妙贵嫔离去的方向努嘴:“大皇嫂怎么跟她凑到一块儿了,我远远瞧着,你们还相谈甚欢的样子,她不是自来谁都不理,跟谁都没话说的吗?”
顾蕴笑道:“我经过这里时,可巧儿看见她在这里喂鱼,总不能装作没看见,也总不能就干巴巴的打个招呼什么都不说,便各自走开罢?见她在喂鱼,我便多与她说了两句话,没想到她于养鱼之道上倒是颇有心得,我正与她说明儿得了闲要请教她一番,你就来了,她也干巴巴的回绝了我,告辞回去了,这也算‘相谈甚欢’吗?”
六皇子妃听得自失一笑:“我说她几时转了性子呢,原来没有,不过,”压低了声音,“方才我与她擦肩而过,啧,那肌肤那水色,不怕大皇嫂您生气,我瞧着比您还强上一二分,也就不怪父皇拿她当心肝宝贝了……”
话没说完,顾蕴已嗔道:“要死了,这话也是你做儿媳的能说的,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你可一个字也不许提,不然不慎传到了父皇耳朵里,本来父皇就正生气,仔细拿六皇弟和你做筏出气。”
说得六皇子妃连连咂舌:“我也就当着大皇嫂的面才说,当着别人的面,我再不说的,只是昨儿的事,不管怎么说也已过去了,父皇难道还未消气不成?”
顾蕴低声道:“怎么可能一夜间就消气,毕竟当着那么多文武亲贵,甚至还有外邦属臣的面儿丢那样的脸,指不定回头一想,更生气了也未可知。你是个聪明人,昨儿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必也瞧出几分了……如今不只我担心,我们殿下也担心父皇一并恼上他呢,所以我方才才想与妙贵嫔韬近乎呢,她是父皇跟前儿第一等得意之人,父皇的心意,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的?”
六皇子妃忙道:“那我岂不是坏了大皇嫂的事?”满脸的自责与后悔。
“没有的事。”顾蕴忙摆手,“我瞧她的样子,我说十句她也接不了一句,彼此素日又没有什么交情,她更是无论如何求不到东宫名下,怎么可能与我说这般要紧之事?我也就白提醒提醒你而已,回去后,你也得提醒一下六皇弟,让他这些日子御前奏对时,千万加倍小心谨慎才是,城门失火,殃及的自来都是池鱼哪!”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一说,六皇子妃感激之下,自觉与顾蕴也越发的亲近了,道:“父皇怎么能连大皇兄也一并恼上,昨儿之事大皇兄分明就是受害者,何况父皇总不能让大皇兄只挨打,却不还击……大皇嫂放心,若父皇真恼了大皇兄,我与我们殿下旁的做不了,让大家都知道大皇兄的委屈还是做得到的。”
再是亲兄弟,大皇兄与大皇嫂再是厚道人,“打虎亲兄弟”,没一起打过虎的亲兄弟是一起打过的能比的么,他们也该力所能及的为大皇兄大皇嫂做点事分些忧才是。
说得顾蕴笑了起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来的委屈不委屈之说,六弟妹能有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有些话东宫的人不方便说,总要有人帮着说,六皇子又自来得皇上怜爱,可不正是最好的人选?相信这样双赢的事,不止六皇子妃,六皇子也一定会很乐意的。
当下妯娌两个又说笑了一回,眼见玉润殿的人找了来,说是何福海奉旨送了给顾蕴的赏赐去玉润殿,正等着她回去谢恩,顾蕴方与六皇子妃作了别,回了玉润殿。
果见何福海已等着了,一见顾蕴回来,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打千儿行礼:“太子妃娘娘可回来了,奴才奉皇上之命,给太子妃娘娘送鞑靼两位王爷进贡的火狐皮来了。”
顾蕴少不得先谢了恩:“本宫无召不好贸然去见父皇,当面向父皇谢恩,就有劳何公公回去代我叩谢父皇的恩典了。”又与何福海应酬了一回,赏了他一个大大的荷包,才亲自将他送出了殿外。
回到殿内打开御赐的匣子一看,果然装了几领火狐皮,皮毛丰厚,油光水滑,红得烈火一般,一看便知是极品,也就不怪塔拉和孛儿只斤两位王爷会进贡给皇上了,倒是难为皇上竟舍得赏给她,只不知如今皇上可后悔了?
顾蕴心里虽有事,女人喜欢漂亮的衣料首饰却是天性,瞧得如此极品的火狐皮,也忍不住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与白兰暗香几个说起要用这些火狐皮做斗篷来,“……等回头回了盛京便着尚衣局的去做,小年夜的宫宴应当就能上身了。”
“娘娘生得白,这么鲜艳的颜色别人未必压得住,娘娘却一定压得住,届时一定会引得所有人都称羡不已的。”
“这么多毛皮,做一件斗篷哪里用得完,依奴婢说,再做一顶卧兔儿,一副手筒,配成一套才好呢……”
主仆几个正说得兴起,宇文承川回来了。
顾蕴忙领着众人给他见了礼,又亲自服侍他换了衣裳,才道:“今儿不必陪皇上应酬鞑靼的亲贵们吗?”
宇文承川道:“昨儿才闹了一整日,今儿大家都还没缓过来呢,所以今明两日,应当不会再有宴席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说想骑马吗,下午我带你去骑好不好?”
顾蕴闻言,先是一喜:“真的,你下午真带我去骑马?那太好了,我早想去骑马了……”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你就算不用应酬鞑靼的亲贵们,也要批阅奏折接见臣工们,哪来的时间带我骑马去,是不是皇上罚你了?”
宇文承川就摸了摸鼻子:“难怪大多数男人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呢,我以前不觉得,如今总算体会到了,好宝贝,你就不能偶尔笨那么一次吗?”
顾蕴没好气:“别顾左右而言他,说正事儿呢,皇上怎么罚你了?难道,又不让你监国了?”
宇文承川点头笑道:“嗯,皇上说前阵子他一路舟车劳顿的,毕竟上了年纪,身体吃不消,才会让我临时监国,为他分忧的,如今他身体既已缓过来了,你昨儿也受了委屈,让我多陪陪你,以后各地的奏折便不用送来玉润殿了。我还正说这些日子忙得都没时间陪你呢,如今既有了皇上金口玉言,接下来几日,我便带你把整个热河都逛个遍,你说好不好?”
当然不好,非常不好!
顾蕴满腔的怒火,难怪历朝历代都少不了太子最终正不了位的先例,皆因太子难做,做多了是错,做少了是错,不做还是错,尤其他们遇上的这个皇上还是个特例中的特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可见宇文承川明明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对着她笑,顾蕴到底还是把火都压下了,别人给他委屈受也就罢了,她不能再给他委屈受了,何况这本就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急这么快而已。
就当是给他放个假,也给彼此一个难得逍遥自在的机会罢,反正皇上也不能轻易废黜宇文承川,反正监国不监国于他们区别也不大,宇文承川势必会坐上那个位子的,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在心里安慰劝解自己一番后,顾蕴总算让自己笑了出来:“不监国便不监国罢,横竖费了心力也做不了主,倒不如彻底的不管呢,而且聪明人都知道此番之事是你委屈了,皇上想来也冷不了你多久,况还有妙贵嫔呢,别的妃嫔枕头风不管用,她的却是一定管用的,我们索性趁此机会,好生放松一下的好,不是再有半把个月,就要返程了,下次再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宇文承川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蕴蕴心疼自己,为自己生气打抱不平气坏了自己,说真的,如今监国不监国,于他来说意义并不大,皇上还有的是年头好活,他既不能太出色了,又不能太平庸了,那个度有时候还真挺难把握的,且他如今做得越多,反而出错的机会越多,还真不如不监国的好,实在犯不着为了皇上一时的肯定,便让自己费力不讨好,幸好蕴蕴不生气了。
他不由凑到顾蕴耳边低笑起来:“不过,你若真的心疼我委屈了,想要安慰我,我也乐意之至,上次在船上……那滋味儿,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呢,什么时候我们再尝试一次去?不然马上也可以,要不……”
被顾蕴红着脸一掌把脸给推开了,啐道:“你也不怕一个不小心,给你折断了,真是……”
见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才暗暗庆幸起来,幸好当初他没有听自己的,去与皇上上演什么父慈子孝,不然如今他得多伤心,谁说没有真感情不好了,这不挺好的吗,没有真感情,自然也不会真的受到伤害了!
第二百一八回 又一朵烂桃花()
于是午睡起来,宇文承川便带了顾蕴去骑马,因防着皇上中途指不定会传他,到底不敢走远了,便只去了行宫外围的跑马场。
午后的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质,是绝大多数一辈子人都看不到的,因为天蓝,一眼望去,只觉无比的高远,让人的心胸也跟着宽广起来,觉得那些烦心的琐事糟心的憋屈都不值什么了。
顾蕴的心情就越发好了,一边挑着马,一边含笑与宇文承川道:“待会儿我们赛一场马怎么样?”
宇文承川见她笑靥如花,自己也满眼都是笑意,谁又愿意时时对着一张苦瓜脸呢,所以他才那么喜爱蕴蕴,喜爱她的不屈不挠,喜爱她的从不会轻易被人打倒。
他笑道:“赛一场马当然没问题,不过总得有彩头才有意思,不若这样,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决不能推诿?我知道你要说不公平,我骑术再怎么说也比你强得多,那这样罢,我们一共沿着跑马场跑十圈,我让你两圈……两圈还不够?行行行,让你三圈总行了罢?”
“这还差不多,”顾蕴娇嗔道:“不过,你的马得我给你挑,不然你一样是胜之不武。”当她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呢,虽然她也想逗他开心,可唾手可得的东西与费了一番心力才得到的东西怎么能一样,自然喜悦感与满足感也不一样。
宇文承川满脸的揶揄:“连马都得你给我挑,你这样才真是胜之不武罢?”
顾蕴含笑瞪他:“你不答应?那我不赛了。”
宇文承川忙道:“行行行,你怎么说就怎么做,不就是你给我挑马吗,挑罢挑罢,只要不是瘸了腿或是才断奶或是老得跑不动的,都随你,也免得事后我赢了,你却找这样那样的原因抵赖。”
顾蕴撇嘴:“我是那样的人吗?”就算心里真打着这样的主意,也不能承认啊。
说完,目光落在了一匹比旁边的马都要矮半头的马,顾蕴虽对马不算了解,也知道这马一看就是成年马,宇文承川只说不能挑瘸了腿和老弱病残的马,没说不能挑腿短的呀,决定了,就是它了!
“喏,这就是我给你挑的马了,符合你的条件罢?”顾蕴看向宇文承川道,眼里闪着得意与狡黠。
“呃……”宇文承川明显怔了一下,想着自己有言在先,不好眨眼就食言,只得勉强道:“好罢,就它罢,你呢,你挑哪匹?”心里却已快笑翻了,蕴蕴以为马跟人一样,腿短的就一定跑不过腿长的,还满眼的自以为得计,真是可爱得让他恨不能立时咬她一口才好,唔,看来自己很快便能美梦重温了。
顾蕴见他应了,越发得意,左看右看一番,又在上驷院专司养马的太监的建议下,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与宇文承川的马站在一起,还没跑呢,气势上已稳压宇文承川的马一头了。
夫妻两个遂翻身上了马,在随侍的冬至一声锣响之后,两匹马都箭一般射了出去,不用说,顾蕴仗着自己的马身高腿长,一开始就占足了优势,足足甩了宇文承川十余丈的距离。
等跑了五六圈以后,她的优势就大了,差点儿甩了宇文承川整一圈,顾蕴心里那份得意,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了。
只可惜从第七圈开始,顾蕴得意不起来了,宇文承川忽然开始发力,终于赶在最后一圈时,与她齐头并进,并且最终超过她,以两个马身的距离,赢得了胜利。
“不来了,你耍诈,不来了啦!”顾蕴气得翻身下马,便往马场外跑去,虽心里明知道自己这样输不起也忒矫情了,却仍是控制不住要矫情一番,他怎么能这样,先让她高兴得意的快上天了,再让她狠狠摔下来,难道他不知道爬得越高,就摔得越痛吗?
宇文承川自然不让她走,忙跃下马几步赶上了她,忍笑道:“我哪里耍诈了,马是你亲自给我挑的,我想耍诈也耍不了啊,你不会是……输不起罢?我印象里的蕴蕴,可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
顾蕴闻言,想起的确是自己给他挑的马,说到底还是自己技不如人,不由讪讪然起来:“谁输不起了,我就是、就是……我是你老婆哎,又不是你的属下你的敌人,你怎么就不能让让我呢?”
“我还没让你?”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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