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顾蕴的耳根总算是可以清净了,宇文承川也总算可以想什么时候回崇庆殿,就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几日宇文承川却在忙着选填东宫和詹事府的属官,从詹事少詹事以下,到詹事府品级最低的通事舍人,光詹事府就得选填十几人,还有左春坊和司经局得选填近二十人,虽皇上发了话,这些人都让宇文承川自己挑选,但宇文承川又岂能不先征求皇上和内阁的意见,请皇上和内阁替他推举人选?
皇上也还罢了,其他有心人纵然他不发话,也会变着法儿的往东宫塞自己人的,他索性做得大方一点,反倒可以赢一个胸襟坦荡,谦逊礼贤的美名。
借此机会,宇文承川将孟先生和计先生都编进了东宫属臣的名单里,孟先生做了从四品的少詹事,计先生则做了从五品的东宫洗马,得亏二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韩卓一早便防着今日,给二人明面上也都安排了职位,如今方得名正言顺的被宇文承川挑中。
再就是宇文承川在各部的心腹们,也抽调了一部分来充作东宫属臣,东宫等同于一个小朝廷,那么多事情,一些不紧要不机密的差事让别人的人领了也就罢了,紧要机密的却得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
还有东宫的侍卫首领也让宇文承川的另一个心腹贴身侍卫于焕领了,顾蕴原还以为这个职位他是为季东亭留的,想着外面的好些事都是季东亭管着,乍然换人也的确不妥,也就没有多问。
这些事已够宇文承川忙累的了,谁知道忙累过后,还不能立刻回崇庆殿享受顾蕴的温言软语热茶热饭,也就不怪宇文承川心情不好了,一回来便与顾蕴道:“得亏你今儿终于忍不下去下逐客令了,不然我就要回来亲自做这个恶人了,她们一个个的年纪都不大,好些年纪甚至比我还小,老往我宫里跑做什么,难道也不知道什么叫避讳的?我敢说我这话一说出口,她们有生之年都没脸再踏进东宫半步了。”
顾蕴听得失笑,也知道他连日来“有家不能回”是委屈了,十分好脾气的道:“人不来也来了,我总不能直接拒之门外罢?都是有品级有封号的,算来俱是庶母,又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妾通房说白了就是个奴婢,你且别怄气了,我这不是已明确下了逐客令吗,以后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面说着,一面亲自服侍他去净房盥洗一番,换了家常衣裳,方出来吩咐锦瑟卷碧传膳。
待饭毕后,方问起他前面的事来:“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其他人可都已选填好了?孟先生与计先生肯定是要长住东宫的,反正他们的妻儿也不在盛京,他们就住在东宫倒也名正言顺,只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要长住东宫的,我也好提前让人收拾布置屋子,安排服侍的人。”
宇文承川道:“除了孟计两位先生,还有几个人要长住东宫,我打算把他们都安置在西北角上的半月泮,那里三面临水,离崇政殿也近,我过去议事时既方便也不怕人偷听,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让冬至操心即可。倒是我打算过两日所有人都正式入职东宫后,设一场宴席为大家接风洗尘,你届时得提前准备一下,酒菜歌舞都要好的,回头我还要安排孟先生计先生等人正式拜见你,你也准备一下,其他人不见无所谓,两位先生与于焕你得多与他们熟悉熟悉,以后我不在宫里时,万一有他们突发情况,你也不至于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顾蕴一一应了:“那我还得提前将秦良娣等人都召齐了,事先与她们说明一下情况,让她们以后都好生约束自己身边的人才是,省得不慎闹出什么丑闻来。”她已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届时若徐良娣等人踩了线,她要收拾起来就不必有任何心里负担了。
宇文承川忙点头道:“这事儿大有必要,如今东宫一下子就添了那么多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谁知道徐氏等人会不会趁机生事?等我将该理顺的理顺,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去后了,总不能前面乱着,后面也跟着乱,回头你再单独叮嘱一下秦良娣,如今她既是燕禧院的主事,出了什么岔子,你自然惟她是问。”
“我知道了。”顾蕴再次应了,问起永嘉侯克扣军饷的事来:“你不是说回头再与我细说吗,偏这两日你我都忙得不可开交,竟连安安静静说会儿话的机会都没有,难得这会儿得了机会,你再不告诉我,我今晚上又要睡不安稳了。”
“又睡不安稳?”宇文承川一挑眉头,“你睡得又是打呼噜又是流口水的,还好意思说自己睡不安稳?睡不安稳的分明是我好吗,你那个到底什么时候才走,我都上火了我!”
顾蕴听得他前半句话已是红了脸,谁知道他后半句话更让人脸红,不由娇嗔道:“你睡觉才打呼噜流口水呢,我以前又不是没跟我大姐姐二姐姐和表姐们睡过,都说我睡相好得不得了,倒是你,成天到晚都惦记着什么呢,惹急了我,以后我一月来两次小日子,每次半个月,你就等着月大时才能……到时候你肯定就不上火了。”
她的小日子每月都要提前个一两日,这次也不例外,端午当夜便来了,而且还是宇文承川衣物尽除,热血沸腾,正要提枪上阵之时来的,他当时的表情之精彩,顾蕴这会儿想起来都还忍不住爆笑的冲动,这也是他这几日火大的另一个原因。
“一个月两次,一次半个月?”宇文承川被她说得又是咬牙又是笑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我少不得只能浴血奋战了……”
话没说完,已被顾蕴一掌推开了,啐道:“问你正事,你就知道胡说八道,再不告诉我,今晚上你就睡崇政殿去!”
宇文承川见她快要恼羞成怒了,只得摸了摸鼻子,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正色道:“永嘉侯其实也没吃多少空饷,辽东和甘肃总兵府合起来,也就万余人的空饷,一年下来也就十几万两银子而已,刚好正是他上报的两总兵府合计十万几千余人,减去两总兵府实际有的九万余人的差,但他千不该万不该用那银子养私兵,不是他的亲兵,而是真正的私兵,连总兵府都好些人不知道那些私兵的存在,你说他为什么要养这些人?或许他只是想为老二和自家留一张底牌,并没有不臣之心,但他有没有那个心,他说了不算,任何人说了都不算,得皇上说了才算,一个有不臣之心的武将,你说皇上还能容得下他吗?”
就算永嘉侯祖上曾为大邺立下过汗毛功劳,还有林贵妃与二皇子这一层关系在,皇上会从轻发落永嘉侯,他的两枚总兵印肯定都要保不住了,没有了那两枚总兵印,辛辛苦苦养了几年的私兵又曝了光,永嘉侯与没有了牙齿的老虎还有什么区别?自然二皇子也如秋后的蚂蚱般,蹦跶不了几日,不足为惧了。
顾蕴缓缓点头道:“即便永嘉侯因盛京的事提前有了防备,将那些私兵都过了明路,他克扣军饷却是事实,皇上若不罚他,又如何服众?便是不罚他,少不得也要将他调任别的总兵府以避嫌,那他的私兵可就再不是他的了,两厢里一权衡,他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私兵曝光,那就只能另想法子将事情糊弄过去,或是承认自己吃空饷。”
宇文承川“嗯”了一声:“可这么大的事,岂是他想糊弄过去,就能糊弄过去的,而他若认了自己吃空饷,总得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他拿什么吐?一样也是个难题,而且那么多人的吃穿用度一年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然他也不至于兵行险招,吃空饷不说,还克扣军饷了,我倒是希望他认了吃空饷,留着那一万人尾大不掉,将来才真是要让老二永无翻身之日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后面的事我也说不准会发展成什么样了,所以我才让你等着看呢……总之这一次,我们就算不能让永嘉侯死,也得让他脱层皮才算完!”
到底辽东离盛京太远,宇文承川与他手下的人就算再算无遗策,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难免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且强龙难压地头蛇,永嘉侯若真那么无能,也不能成为大邺现如今唯一一位身配两枚总兵印的将军了,——事到如今,他们能做的,的确也只有等了。
宇文承川又道:“只希望这件事能在六月中下旬以前告一段落,也省得耽误了到时候咱们去热河行宫避暑,我答应了你要带你把热河游览个遍的,可不想食言而肥。”
“这么说来,今年去热河行宫避暑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顾蕴闻言,立时满脸的惊喜。
宇文承川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嗯,皇上今儿已与内阁议定此事了,说是最迟六月底动身,赶在七月最热前抵达行宫,在那里驻跸到九月,再折回木兰围场秋狄,十月返京。”
这话说得顾蕴越发高兴,掰着指头道:“七月底,八月底,九月底,也就是说,刨开路上所费的时间,我们也能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自由自在的看外面的天空?可真是太好了,我真恨不能明儿就是六月了!”
热河虽名叫热河,其实一点儿都不热,那里四季分明却又不太分明,夏季凉爽,冬季反而温暖,是很难得的一块人间福地,所以太祖爷时,便在那里大兴土木,比着皇宫的建制修建了行宫,消夏的时候便搬到那儿去,听政务政,整个朝廷随身携带,儿女妃嫔也带着,文武百官的家眷亦有份儿随行,如此便可以理政消闲两不误了。
只不过到了皇上执政时期,因觉得每年这样大部队盛京热河两地儿跑的,实在太过劳民伤财,所以改为了几年去一次,顾蕴自前世起便十分向往热河,倒不是向往那里的行宫,而是听说当地的自然风景美轮美奂,原以为自己纵然嫁进了皇家,也得几年后才有机会去热河了,所以前几日宇文承川与她说这事儿时,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也就不怪她高兴了。
倒是九月的秋狄,许是因大邺一统天下以前,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战乃是最不能丢的技能,皇上每年都十分看重,不说每年都要去一次木兰围场,一般也会隔年去一次,若不然当年顾准也不会有机会救下六皇子,为顾蕴结了陈淑妃这段善缘了。
宇文承川揶揄道:“瞧你那点儿出息,好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宫了,却只想去看一看外面的天空。”
顾蕴嗔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泛指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罢了,话说回来,日日只能对着皇宫的这一方天地,哪怕出去后只能看一看天空呢,我依然觉得比在宫里好多了。”
宇文承川就不说话了,只默默将顾蕴揽进了怀里。
若不是因为自己,她至今仍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是他打着爱的名义,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再也不能恣意飞翔的,总有一日,他会让她的翅膀还原如初,再次飞上九天长空的!
下午顾蕴小憩了一觉起来后,便让白兰跑了一趟燕禧院,把秦良娣徐良娣几个都请到了崇庆殿来说话:“……再过几日,詹事府左春坊和司经局的大人们就要正式入职东宫了,届时前廷与后宫将越发的泾渭分明,本宫今日把你们传齐了,就是想告诉你们,届时不但你们自己,你们底下的人最好也待在燕禧院里寸步不出,省得不小心撞上了哪位大人或是他们身边服侍的人,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丢了东宫的脸,本宫与太子殿下都绝不会轻饶,你们记住了吗?”
秦良娣几个忙都起身齐齐屈膝应道:“嫔妾们都记住了,一定会约束好底下的人,不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添麻烦的,娘娘只管放心。”
顾蕴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前儿内务府送了一批蜀锦和云缎来,回头本宫打发人都送去燕禧院,你们每个人挑几匹来裁衣裳穿罢。”只要她们都安分守己,她愿意让她们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情爱和银子总得让她们占一样,给她们留个念想才是。
秦良娣忙赔笑道:“娘娘素日给嫔妾们的各色赏赐已经够多了,嫔妾们实在受之有愧,嫔妾听说,每年的蜀锦也就主位娘娘们才有份儿,娘娘还是留着您自个儿裁衣裳穿罢,没的白折了嫔妾们的福。”
顾蕴手一挥:“本宫新衣裳多得根本穿不完,很没有必要再做,你们不必再推辞了,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也是东宫的脸面。”
秦良娣这才不再推辞,与徐良娣几个一道谢了顾蕴的赏,顾蕴便端了茶,但在大家都行了礼要退出去时,又叫住了秦良娣:“你留下,本宫还有几句话与你说。”
顾蕴待徐良娣几个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才问秦良娣道:“你脸上的伤这几日可好些了?你一直戴着面纱,本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特地留下你白问一句。”
秦良娣方才的娇柔婉媚瞬间消失不见了,抱拳道:“太子妃娘娘只管放心,属下的伤早无大碍了,之所以戴着面纱,也是怕别人瞧见好得太快以致生疑,反倒再生事端。”
顾蕴点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再就是方才本宫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的,本宫也不必再重复,总之燕禧院那边,本宫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能让她们几个生出什么事端来,给人以可乘之机!”
二人说话时,徐良娣几个已出了崇庆殿,在往燕禧院方向返回了。
行至长街上时,马良媛见四下里除了她们几对主仆,再无别人了,从方才在崇庆殿时便一直强忍着的恶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你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也是东宫的体面’,呸,我们几时有踏出东宫的机会了,眼见着甚至连踏出燕禧院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我们就算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太子殿下被她霸揽得死死的,明明那个新来的伤了脸短时间内已无法侍寝,她却依然视我们若无物,连小日子都不肯分我们一口汤喝,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早知如此,当初我宁可死,也不进东宫来守这活寡!”
马良媛与徐良娣和当初的胡氏又不一样,她是嫡女,其父官位虽不高,只得从五品,放到盛京城内简直一抓一大把,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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