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川还在说着:“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除了可遇而不可求的爱情,还有亲情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义父义母带你来到这个世上,含辛茹苦将你养到这么大,为你操碎了心,你对他们说过一句关心的话吗,你为他们做过一件衣裳一双鞋子吗,你为他们做过一餐饭吗?你有注意到他们就这短短十来日,便生出来的无数白发吗?哪怕到了此时此刻,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拿你当妹妹,一辈子的妹妹,绝不会娶你为妻,你还要消极的不肯配合大夫的治疗,动不动就嚷嚷若做不成我的妻子,你就只能带着后悔与遗憾去死吗?若你还要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我转头就走,大不了让义父义母恨我一辈子便是!”
韩慧生就哭得更凶了,虽然哥哥骂了她,她还是想做哥哥的妻子,却再说不出‘做不成哥哥的妻子,就只能抱憾而死’之类的话了,她若就这样死了,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伤心?
宇文承川还是很了解韩慧生的,知道她其实只是打小儿被娇宠惯了,心还是极软善的,见她大受触动,知道她已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才放缓了语调又说道:“我昨儿已与义父商量过,打算送你和义母一道去凌云峰住上一年半载了,那里再适合你养病不过,你去了那里之后,指不定心境一开阔,很快就明白过来如今的自己是多么的傻了,等你以后再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再想起如今的自己,就更只会觉得可笑了。”
韩慧生闻言,抽泣间下意识说道:“我不要去凌云峰,我不要离开盛京……”一旦离开盛京,她与哥哥之间岂非越发没有可能了?她才不要给那个女人独霸哥哥的机会!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宇文承川已打断了她:“你不是老早就想出去领略一下天下第一繁华的盛京城是什么样,想去看看盛京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还想去领略一下江南和塞外乃至大漠的风光吗?从盛京到凌云峰,中途要经过的市镇不知凡几,你除了坐马车,还可以坐船,抵达凌云峰时,整好春暖花开,是凌云峰一年里最美的时候,你难道就不想去亲眼见识一下吗?就更不必说你还可以吃到沿途各色的美食,感受各个地方不同的风土人情了,你确定你真的不想去?”
韩慧生又实在忍不住动心,那些只在父母兄长口中和书上画册游记上听过看过的风土人情名山大川,如今她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亲眼目睹亲身经历,难道她要白白放过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吗?
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下一次父母还肯不肯答应让她出门?或者更残酷的说,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命等来下一次?
她是决定自此要好好活着了,可人的命几时能由自己决定了,说到底还得看老天爷的!
韩慧生忘了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里,是留在盛京,尽量争取哥哥的心,满足自己做哥哥妻子的愿望,还是随母亲一道去凌云峰,以免将来临走前遗憾与后悔自己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却连这个世界具体长什么样儿,都没有看过一点呢?
宇文承川见状,什么都没有再说,只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总得给慧生一个考虑的时间和空间才是。
待出了房门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慧生还算受教,到底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没有再激动得发病,不然他就真是没脸再见义父义母了。
一抬头,就对上韩夫人满含欣慰的红红泪眼和韩卓满脸的如释重负,宇文承川想起方才自己对韩慧生说的那些话可一点也不客气,倒有些讪讪然起来:“方才我说那些话,只是想骂醒慧生而已,并不是我心里就真那样想,义父义母千万别多心。”
韩卓低笑道:“若不是你当头一棒打醒慧儿,她指不定还会执迷不悟下去,弄得大家都伤心难过却又无能为力,我与你义母感激你都来不得,又怎么会多心。”
韩夫人也道:“是啊,慧儿这辈子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哥哥,是她的福气,并不是一味对她好,一味宠着她顺着她,就是对她好,能在她犯糊涂时点醒她,才是真正待她好。”
“那你方才还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冲进去?”韩卓心情轻松不少之余,难得揶揄起韩夫人来。
韩夫人就赧然起来,嗔道:“还说我呢,你有两次还不是差点儿冲进去了?行了行了,我们别互相揭短让孩子看笑话儿了,衍儿,你且先回去罢,慧儿应当不会再犯糊涂了,蕴姐儿还在东宫等着你回去呢。你快回去把结果告诉她,让她安心,再向她转达一下你义父和我的歉意,此番之事,的确是我们让她受委屈了,请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欢迎她常来这里,下次来时,我一定亲自下厨做几样拿手菜款待她,她都来我们这里两次了,却连一顿饭也没吃过,都是我这个做义母的不称职。”
本来韩夫人还多少有些遗憾不能多一个宇文承川这么好的女婿,但这会儿她也想开了,本来宇文承川就是她的儿子,一旦做了女婿,他们夫妇还是只得两个孩子,让他们兄妹各自拐一个回来,她就有四个孩子了,怎么算都是后者更划算啊!
宇文承川心里的确惦记着顾蕴,怕她这会儿还不定怎生胡思乱想呢,闻言也不与韩卓和韩夫人客气,应了一句:“那我就先回去了,慧生有什么情况,义父随时打发人告诉我。”便辞了二人,赶回了东宫去。
彼时已交了三更,整个崇庆殿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一片的静谧。
顾蕴的寝殿却在屋角处留了一盏羊角宫灯,借着朦胧的灯光望过去,床上的帐子也没有完全放下来,而是留了一半,刚好挡着灯光罢了。
宇文承川心里立时淌过一阵暖流,因为知道灯是为他留的,床也是为他留的,这种半夜回来也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轻手轻脚去到净房,快速洗漱了一番后,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了床上,本想吻顾蕴一下的,见她睡得正熟,怕吵醒了她,到底还是强忍住了。
不想他才刚躺好,怀里便滚进了一具温香软热的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还把脚翘到了他身上勾着后,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低低问道:“事情怎么样了,办好了吗?”
宇文承川本就被她的温柔和体贴弄得心悸心疼不已,这会儿被她一蹭,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翻身便压住了她,吻得她气喘吁吁后,才低声道:“你夫君出马,自然是一个顶俩,你可得好生奖励我一番才是。”
顾蕴在这件事上,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主儿,何况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她是该奖励他嘛,不然以后还怎么指望男人毫不保留的心疼她维护她?闻言毫不犹豫就抱住了宇文承川的脖子,修长的双腿也缠上了他劲瘦的腰肢……
次日中午,季东亭便传了话进来,说是韩慧生已经答应与韩夫人一道去凌云峰住一段时间了,不过她同时还带了话给顾蕴,让顾蕴不要以为自己这就是取得最后的胜利了,以后她若是待宇文承川不好了,她随时会回来把宇文承川抢走,让顾蕴‘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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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五回 受封河督()
顾蕴对韩慧生的“狠话”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算是明白宇文承川何以会说韩慧生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了,看她的言辞举动,可不都带着一股孩子气吗,即便她已经十八岁,但幸好她虽被宠坏了,到底心地还是善良的,事情才能得以较为圆满的解决,不然真到了最后的关头,难道宇文承川和她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不成?
由此也不难看出,韩大人与韩夫人虽宠女儿,到底还是有度的,不然韩慧生也不至于那般轻易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般轻易便将宇文承川的话听了进去,她就说嘛,韩大人与韩夫人能将宇文承川教养成这样一个有情有义,是非分明之人,没道理自己的女儿会教歪到哪里去,韩慧生就算耳濡目染,也该学到父母身上的一些美德才是。
顾蕴决定不再怄韩大人韩夫人的气了,就算宇文承川是他们亲生的,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之分呢,何况宇文承川不是他们亲生的,她这个做媳妇儿就更远了一层,他们会为了女儿为难宇文承川和她,也是人之常情,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又何必让自己不好过,也让宇文承川难做呢?
至于韩慧生将来回京后会不会依然想嫁给宇文承川,就只能将来再说了,小女孩儿的迷恋也许根本持续不了那么久呢?纵然届时她依然喜欢宇文承川,但经历与眼界不同了,想法自然也会随之改变,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便错过春朝的彩蝶柳枝,夏日的碧波轻舟,秋天的烟凝暮紫,盛冬的雪皑天凉,错过世间更好更美的事,想来韩慧生不会那么蠢,韩夫人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犯蠢。
顾蕴心里压了几日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至此总算是落了地,如今他们四面受敌,攘外且来不及了,若自己人再起内讧,就真是内忧外患了,幸好如今内忧已妥善解决,他们总算可以安心的一致对外了。
到了晚间,她的小日子来了,虽比上月迟了两日,到底还是来了。
宇文承川不由垮了脸,怨念道:“我还有几日就离京了,想着前几日事情多,没有好生敦伦,这几日可得尝尝什么叫‘荒淫无度’才好,谁知道你又……,我真是命苦,等我回来后,定要夜夜不落空!”
怨念之余,还有几分失望,本以为自己那般努力,指不定顾蕴腹中已有了他们的结晶,没想到还是没有。
不过罢了,他们两个都健健康康的,有孩子只是迟早的事,她若真这么快怀上了,自己便离京也不能安心,且回来后也只看得见媳妇儿却不能吃了,还妄想什么“荒淫无度”呢,孩子来得迟一些也不算坏事了。
“你还要怎样夜夜不落空?还要怎样荒淫无度?”顾蕴好气又好笑,红着脸啐道:“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榨干了!好了,说正事儿,我今儿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因为这些日子我守着孝,你却依然歇在我殿里,拿话敲打我呢,如今我小日子又来了,尚寝局的都有记档,根本瞒不了人,要不,你歇到崇政殿去,也省得明儿皇后继续挤兑我。”
说得宇文承川沉下脸来:“我爱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她管得也未免太宽了!我就不去崇政殿,就要歇息你殿里呢,那些寒门小户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别说妻子只是小日子了,就算是身怀六甲,不照样睡在一个被窝里,她明儿若再挤兑你,你就说这事儿你已与我说了,但我执意如此,你也无可奈何,要不请她亲自与我说?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脸与我当面说我的房里事!”
顾蕴就笑了起来,她当然不想让宇文承川去崇政殿歇息,他们虽才成亲一个月不到,但她早已习惯宇文承川温暖的怀抱了,他若离了盛京也就罢了,可他人明明就在,她自然要与他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呢,皇后从来没有与皇上这样心心相印过,又怎么会明白这种感觉?
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有了底,明儿就知道该怎么应付皇后了。”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捏了她的鼻尖,低笑道:“你这个狡猾又矫情的小狐狸,明明就知道怎么对付皇后,明明也知道我的态度,偏还要引我亲口说出来。不过以后都这样就对了,你不能正面拒绝她的事,你就都推到我身上,夫为妻纲嘛,谅谁也不敢说你半句不是!”
顾蕴很是上道,“吧唧”亲了他一口,才笑道:“狡猾也好,矫情也好,还不都是你惯的?”
宇文承川就顺势抱紧了她,没有再说话,他只希望在他的羽翼之下,她能狡猾矫情一辈子。
次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时,宗皇后果然关切的问起顾蕴来小日子的事来,“……如今天气冷,可马虎不得,回头本宫就打发太医去给你好生瞧瞧,就算一切都正常,也最好开两张温补滋养的方子吃着,补气养血,皇上与本宫且还等着你们小两口儿给我们添个大胖孙子呢!”
顾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多谢母后关心。”
宗皇后笑道:“这有什么,你孤身一人嫁进宫里,我做母后的不多关心你,还要去关心谁?”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本宫听说,昨儿夜里太子还歇在你殿里?这可不行,前几日你守孝时,君臣有别,没的为了一个臣妇白委屈一国太子也就罢了,如今你身上既不干净了,好歹也该避讳一下才是,不然大年下的,让太子沾了晦气可怎么好?本宫也知道你年纪轻,与太子又正值新婚,小夫妻间恩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可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才是,不然你何以为阖宫上下乃至妯娌臣妇们表率?”
因是大年下的,宫里日日都有宴饮,皇上也比往常放纵些,常常叫了几个十来个妃嫔一道同乐,大家都晚睡早起,如何吃得消,所以这阵子每日来景仁宫晨昏定省的妃嫔,比素日至少少了一半儿。
饶是如此,依然有十好几个,宗皇后却当着她们的面儿,与顾蕴说起她和宇文承川的房里事来,实在由不得顾蕴不恶心生气,她哪怕把其他妃嫔打发了再与她说呢,那些可都是父妾,如此的不尊重她和宇文承川,到底把他们夫妇当什么了?!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赧颜笑道:“臣媳虽年轻不懂事,这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昨儿夜里,臣媳也是这样劝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却说,‘那些个寒门小户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别说妻子只是小日子了,就算身怀六甲,照样歇在一起’,他想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不但臣媳管不着,其他人也通管不着,反倒把臣媳好一顿说。要不,母后打发人传了太子殿下来,亲自与他说?太子殿下自来敬重母后,母后的话,太子殿下一定能听进去,如此臣媳也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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