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知道益阳长公主才出了景仁宫,脸上的笑便被满满的嘲讽所取代了。
送走益阳长公主后,宗皇后便叫了贴身的女官和自己宫里的掌事大太监来,与他们一道物色起给宇文承川屋里服侍的人来,自以为此番一定能心想事成。
却不知道益阳长公主还没出宫呢,宇文承川那边已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因笑向季东亭和冬至道:“我才说该找什么借口去向皇上讨要东宫呢,总不能让我明儿与蕴蕴大婚时,也住景祺阁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白白委屈她,总不能让她这个东宫太子妃连个正房正殿都没得住,名不副实罢?不想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的好嫡母不是要赏人给他吗,可景祺阁这么大点儿地方,哪住得下那么多人?要么她就把人收回去,要么就把东宫给他,就看她自己怎么选了,横竖他纵不住东宫,一样也是大邺的太子,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季东亭笑道:“那爷得尽快请礼亲王和荣亲王向皇上觐言,让爷搬进东宫才是,如此皇后娘娘见她纵百般阻挠,爷一样迟早会入主东宫,两害相较取其轻,爷与四小姐自然也就能在东宫大婚了。只是一点,四小姐还没过门呢,您已经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了,也不知道四小姐还肯不肯嫁给您?纵碍于圣旨已下,不能抗旨不遵,怕也不会给您好脸色瞧,您且自求多福罢!”
见季东亭说到最后,一脸的幸灾乐祸之色根本不加以遮掩,宇文承川气得牙痒痒,狠狠踹了他一脚,才没好气道:“你都知道两害相较取其轻了,蕴蕴那么聪明的人,岂能不知道,你就等着看罢,她绝不会与我生气的!”
话虽这么说,心下还是忍不住直打鼓,也不知道让小丫头知道自己还没进门,他身边就不知道多少女人了,虽然他绝不会碰那些女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在旁人看来,那些女人就是他的人了,会气成什么样?
不行,他今晚上就得去先与她报备一下,省得回头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后,加倍的生气。
到得晚间,宇文承川果然换上夜行衣,一番飞檐走壁后,出现在了顾蕴的饮绿轩。
因他这些日子常来,刘妈妈几个早已习惯到麻木了,见他又来了,行礼后便自觉的齐齐退下歇着去了,反正有他在,自家小姐无论如何也出不了事。
顾蕴也早习惯宇文承川三晚上倒有两晚上会来看自己了,如今也不事先沐浴更衣,只做家常打扮,待送走他再更衣歇息也不迟。
见他来了,也不起身,只坐在榻上或看自己的书,或做自己的针线活儿,所谓一日客二日主,三日四日自己煮,便是客人来多了,都可自行下厨做饭了,谁还特地款待他来?真款待了,反倒生分了。
彼时顾蕴便正做针线,却是与宇文承川做的,原本她厌极了做针线,如今想着他从未穿戴过自己做的东西,反倒主动捻针走线了,这种心境的变化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宇文承川一看顾蕴手上料子的颜色,便知道是给自己做的衣裳,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满足,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看着她给自己做衣裳,衣裳且还没上身呢,他已是这般满足,觉得拥有全世界了,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心里发热之下,宇文承川忍不住把顾蕴的针线小心翼翼拿开,将她抱了个满怀,好半晌放开后,又吻了吻她的鬓角,才柔声道:“晚上光线不好,就别做针线了,不然伤了眼睛,我可是会心疼的。”
顾蕴点头应了:“方才也只是为了等你,闲着也是闲着才做的。”说着挣开他的怀抱,将针线都收好后,才道:“今日一切都可还顺利,没出什么岔子罢?”
宇文承川点点头:“前儿益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才无意在她面前提及了你,今日她便已与皇后说起了你,老二老三今日也私下会过面了,想来赐婚圣旨至多两三日,就该下了,毕竟如今他们比我们还要担心夜长梦多。”
顾蕴笑道:“你也真够有本事的,连益阳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都能收买,也算得这般精准,益阳长公主一定会在皇后跟前儿提起我,他们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道你才是那只真正的黄雀!”
宇文承川心下得意于她对自己的肯定,对男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自己女人夸赞肯定自己来得更高兴的?
但想着皇后马上要塞不知道多少个女人给自己,又得意不起来了,看向顾蕴一脸欲言又止的道:“其实我今儿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后,可别生我的气……”
顾蕴看他一脸的歉疚,再想想宗皇后如今能出的明招实在不多,已约莫猜到他要与自己说什么了,点头道:“你说。”她始终都是那句话,只要他与自己一条心,自己便没什么可怕的。
果然就听宇文承川吞吞吐吐道:“今儿益阳长公主与皇后出了个主意,说我依例该有两名良娣,四名良媛,十名才人,我如今已是这么大的年纪,身边也是时候该添几个服侍的人了……我打算以此为条件,将东宫要到手,我是不在乎能不能入住东宫,反正我就算不住东宫,一样是大邺的太子,可我不想让你跟着我一块儿受委屈,何谓‘正室正房’?堂堂嫡妻主母、东宫太子妃,整个皇宫仅次于中宫皇后的人物,却连正房正室都没的住,反而只能委屈你住景祺阁这样的偏房偏殿,我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顿了顿,“可我眼下又没有旁的法子能尽快要回东宫,皇后与贵妃一句‘东宫年久失修,总得先修葺一番才能住人’,便足以让礼亲王和礼部的人哑口无言了,内务府的正副总管皆是她们的人,由来都是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但你放心,那些女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将来待大局定下来以后,我更是会即刻将她们都遣散了……在我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之前,我没办法管住世人的嘴,让世人不说你‘善妒’,但将来,我便让他们说,他们也不敢说了!”
宇文承川说完,便眼也不眨的盯紧了顾蕴的脸,惟恐漏看了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若肯与自己生气还是好的,就怕她明明生自己的气了,却不表露出来,只回头慢慢的疏远自己。
不想顾蕴却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冷脸,反倒笑了起来:“你处处都为我着想,不想委屈我住偏房偏殿,不想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当得名不副实,不想我将来被世人诟病‘善妒’,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我若真生了你的气,以后还想不想你对我好了?当然,你要是敢看那些女人一眼,或是真进了她们的房门,我会如你所愿生气的,还绝不会是小气,你要试试吗?”
宗皇后也不想想,她这个嫡母与宇文承川之间都已是不死不休了,就算宇文承川不考虑自己这个未来太子妃的感受,宠爱她送的女人的可能性也极小啊,宫里又不是没有其他女人了,便宫里没有合适的,宫外也没有?
说来有这样一个婆婆,于自己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她的存在可以帮助自己与宇文承川相处得更好,心贴得更紧不是?她得有多蠢,才会在明明形式对自己大好,宇文承川满眼满心都是自己,惟恐自己受一丝一毫委屈的情况下,因为一件还没发生的事与他闹与他生分,这样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她脑子被门压了才会做!
至于那些女人,哼,将来待她过门后,一个个儿都安分守己也还罢了,她为了名声,自然不吝于养着她们,她前世那么多年名满盛京的“贤妇”绝不是白当的;否则,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谁让她从上辈子起,便不是个吃亏的脾气,想让她吃亏的,都让她弄死了!
宇文承川见顾蕴是真的没有生气,方松了一口气,继而便越发愧疚起来,握了顾蕴的手再次允诺道:“你放心,我说了这辈子只你一个,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绝不会让你白受了今日这番委屈的!”
顾蕴反握了他的手,笑道:“你又来,话说得多了,可就没效果,只会让我觉得肉麻觉得矫情了,索性以后都别说了,只看实际行动,一辈子过到头,我自然就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宇文承川微红了脸,也觉得自己有些婆妈了,“嗯,我以后再不说了便是,你只看我的实际行动。”
顾蕴点点头,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你趁此机会要回东宫是明智的,入主了东宫以后,东宫的属官并詹事府的一应编制方能慢慢的建立健全起来,你总得有一套自己的班底,总得慢慢培养起一批自己的臣下来,不然光靠着韩大人十一爷和你在六部的那些暗线,至多也就能攻人不备的取得一些小打小闹的胜利,要成大事还是指望不上。”
看皇上连日来的行事作风,显然对宇文承川的健康归来并不如何喜幸,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其他儿子是日日在自己面前出现,并且对自己各种孺慕敬重的,何况还有他们各自的母亲在皇上耳边时不时的吹枕头风,此消彼长,换了自己是皇上,只怕也不会对宇文承川有多少感情的,自然也就不会想着替宇文承川培养自己的直系人马,以便将来他能顺利继承大统了,所以宇文承川完全只能靠自己!
宇文承川没想到顾蕴不但这般理解自己,竟连自己没说出口的另一层原因也一并明白了,心里一时又是佩服于她的见微知著,又是骄傲喜幸于这般聪慧的人儿很快就将是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同舟共济了。
心之所想,脸上便带出了大大的笑容来,道:“我趁机要回东宫,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我手下其实有几个幕僚,都是能谋善断之人,可我就算想抬举他们,也得先有安置他们的职位才行。还有东亭等人,也得让他们各得其所,如此届时关起门来,便只有咱们自己人了,我总不能让我们将来在自己家里,说话都不敢高声了,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睛。”
他不能保证她进了宫后能不受其他人的任何气,但他至少能保证在东宫内,她能随心所欲,不受任何委屈。
东宫虽是皇城的一部分,却在很多方面都独立于皇城之外,只要把内部整顿好了,至少在东宫范围内,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确不是梦想……顾蕴脸上不由也漾出了大大的笑容来,对他们的未来也越发有信心了。
没过几日,皇上果然在早朝时下旨,显阳侯府四小姐,五品郎中顾冲之女顾氏,敦穆淑德,宜为皇太子妃。
当场乾清宫正殿便炸了锅,太子选妃之事虽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但其实满朝文武几乎都已知道了,官位低些家底薄些的人家不敢想女儿能为太子妃,像平阳郡马信国公世子等人却早在摩拳擦掌,想让自己的女儿入主东宫,成为东宫的女主人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女儿的名字都已报到礼部,礼部也已呈到御案前了,如今却被个名不见经传的顾氏给截了胡,那顾氏是个什么鬼,若是显阳侯顾准的女儿倒还罢了,当太子妃也勉强够格儿了,她偏又不是顾准的女儿,而是侄女,其父竟只是区区一个五品的郎中,亦连这郎中,据说都是捐的,顾氏这样的身份门第,哪里配做太子妃!
平阳郡马信国公世子等人立时都对顾准怒目而视,却见顾准也是一脸的呆滞,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再看礼亲王和礼部的官员,也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反倒是二皇子三皇子翁婿等人,脸上并不见多少异色。
平阳郡马信国公世子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是皇后母子与贵妃母子不想让太子得到一个得力的妻族,有与他们分庭抗争的力量,于是两方人马联手坑了太子一把,也坑了他们一把,实在是可恶至极!
当下嘴上虽都不敢说什么,心里却已将皇后母子贵妃母子恨了个臭死,且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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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真是太凉快了,晚上睡觉不开空调都要盖被子,要不是没扛本本去,我都不想回来了,早上八点过才到的家,这会儿已经热成狗了,哭瞎……
另:婚既已经赐了,大婚也近在眼前了哈,票子神马的,大家懂得起撒?o(n_n)o~
第一百三三回 豪言()
不管满朝文武对皇上将顾蕴指给宇文承川做太子妃之事都是怎么想的,赐婚圣旨既已下了,自然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而宇文承川纵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太子,皇太子赐婚,规矩自然与其他皇子赐婚或是平日宣旨不同,得先选好吉日吉时,再由礼部尚书或是侍郎,连同内务府宗人府的官员一道,去女方家里宣旨。
礼亲王与礼部此番深觉委屈了宇文承川,他们事后打听了一下,未来的太子妃竟已是快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可见是个德容言功都不怎么样的,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么大的年纪,还待字闺中了。
是以有意在旁的方面补偿宇文承川,不但特地将去宣旨的吉日定在了九月初九的巳时(早上九点),——也是向皇后贵妃等人抗议,别以为皇上暂时被你们蒙蔽了,你们就能蒙蔽住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们休要得意得太早!
还将宣旨当日就该依礼送到的小定礼加厚了足足一倍,意在表明礼部和内务府宗人府对未来太子妃的尊重,赐婚圣旨既下,结局已无法更改,他们自然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了,至少显阳侯府的门第也不算太辱没了太子殿下,未来太子妃据说一直都是由显阳侯夫人教养的,想来德容言功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且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至少人稳重,早日为太子殿下诞下嫡子的可能性也要比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大得多不是?
如此到了九月初九日,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吴岱山吴大人,一早便亲自领着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官员,披红挂彩,禁军开道,敲敲打打的奉着圣旨到了显阳侯府。
显阳侯府上下早已知道顾蕴要做太子妃了,可圣旨送到又不一样,饶顾准自来喜怒不形于色,且对侄女被指为太子妃“事先毫无心理准备”,瞧得如此荣耀的场面,脸上也禁不住带出了几分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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