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伤你一分,你便还人十分的,这样恩怨分明挺好,再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原是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咎由自取,如何怨得了别人?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他们白脏了自己的手,而且回头说起来,终归是你的外家,出了那样的丑事,又岂能丝毫不影响你名声的?”
儿不嫌母丑,同样的,当娘的也绝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何况祁夫人是深知顾蕴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的,她心疼顾蕴且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像沈夫人那般浅薄的只当顾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她真的只是不想让顾蕴为那些渣滓脏了手,太不值当!
顾蕴就笑了起来:“只要大伯母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名声什么的,我压根儿不在乎,再说这事儿也不会传到外面去,我本来就只是想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而已,大伯母不必担心。”
祁夫人这才面色稍缓,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犯不着舍近求远,说来顾葭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是绝不会管她嫁人不嫁人的,我也不打算管,让她就嫁回彭家,我们眼不见心不烦的岂不更好?”
顾蕴道:“不瞒大伯母,顾葭我另有打算,她不是想嫁进建安侯府吗,我索性成全了她……”
一语未了,见祁夫人神色大变要说话,忙把余下的话一鼓作气都说了:“大伯母不知道,那建安侯早在外面养着一房外室了,就在联升巷,且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大伯母记得前年因贪墨被抄家流放的那位吏部郎中方大人吗?就是建安侯外室的父亲,以前董太夫人便一心想聘了那方氏为媳的,只方大人方夫人和方氏自己都一心想攀高枝儿,瞧不上建安侯府罢了,如今形式比人强,方氏不把建安侯拢得死死的,再无更好的出路,所以听说她如今可放得下身段了,将建安侯的心拢得死死的,为建安侯生的第一个儿子才一岁不到,如今就又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顾葭既上赶着想当这个建安侯夫人,那我岂能不成全她?”
祁夫人这会儿已不是脸色大变,而是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了:“建安侯外室孩子都快给他生两个了,建安侯太夫人还有脸登门来求娶你,把我们显阳侯府当什么了,捡破烂儿的吗?你放心,这口气大伯母与你大伯父一定会为你出的,老虎不发威,他们还真以为我们显阳侯府是病猫了!”
又禁不住后怕,“幸好这两日因为老不死的忽然出幺蛾子,我还没与你外祖母递话儿,约定相看建宁侯的日子,不然就算回头我们知道这事儿将亲事作罢了,也难免会影响到你的名声,还会将伯母她老人家也恶心一回,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祁夫人自然不会怀疑顾蕴是在说假话,蕴姐儿自来是个有主意的,就算自己至今并没有明确告诉她建安侯府的亲事,她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要偷偷打听一下建安侯的人品德行,考验一下建安侯值不值当她托付终身,就更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反倒是自己,本以为这门亲事就算算不得顶好,至少也勉强过得去,谁知道建安侯竟然恶心至厮,让她差点儿就又坑了蕴姐儿一回,回头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平老太太?纵然平老太太与蕴姐儿都不怪她,她也没那个脸了!
说来也是蕴姐儿这孩子命苦,怎么姻缘偏就这么不顺呢?
念头闪过,祁夫人不由红了眼圈,还是想着不能让顾蕴触景伤情,这才强忍住了。
适逢刘妈妈去传完话回来了,顾蕴便在附耳如此这般与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带着刘妈妈和卷碧先回了自己屋里去,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半夜时分,天空中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但累了一整日的显阳侯府上下都一无所觉睡得正熟,除了雨声,她们所住的小院再无任何其他声音。
一条人影忽然自小院靠近山壁的院墙一侧翻了进来,然后快速的穿过院子穿过回廊,停在了左起第一间房间的房门外。
他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便又抬手轻轻叩了几下窗户,见屋子里仍是没有响动,这才以一样什么东西将窗户撬开,自外面快速的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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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三回 下场()
一大早,彭太夫人便醒了,更准确的说,她几乎一整夜都没睡,一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但她的精神却异常的亢奋,亢奋得只恨不能立时将所有人都叫醒,然后一同去将顾蕴与彭五少爷捉奸在床,让顾蕴纵有千般心计万般手段也休想扭转乾坤。
还是想着她若真这么做了,就委实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就算待会儿事发后顾蕴与祁氏周氏都能猜到是她在算计此事,她至少也不能落了明面上的口舌,方堪堪强忍住了,只坐在临窗的榻上,密切监视着对面顾蕴房间的一举一动,打算待那边一有动静,便立时出去添油加柴,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等来等去,彭太夫人都没等到顾蕴的屋里传出任何动静,没有顾蕴丫头婆子的尖叫声,没有顾蕴自己的尖叫声,甚至连彭五少爷的声音都没有响起,这怎么可能,难道那香丸的药效竟霸道至厮,到这会儿了所有人都还酣睡着?
可小五不是事先吃了解药的吗,怎么可能一直睡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回头看她不骂死他!
又等了一会儿,顾蕴的屋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彭太夫人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万无一失的计划,应当不可能会出岔子罢?
她都快沉不住气了,何况顾葭,更是渐渐白了脸,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小声问道:“祖母,不会是五表哥那边,出了什么岔子罢……”
话没说完,彭太夫人已没好气的斥道:“昨儿才让你以后沉着些,这么快便又故态重萌了,就你这样一遇事便立时成了慌脚鸡,只会拖我的后腿,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骂得顾葭唯唯诺诺的,正要认错儿,余光忽然瞥见对面祁夫人的屋子有了动静,因忙压低了声音道:“祖母,大伯母那边有动静了,应当很快就会去叫顾蕴起身了,我们只等着看好戏罢!”
想着很快顾蕴就要落入泥淖里,以后再别想居高临下的看她,她说到最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只是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就僵住了,才还兴奋得满是红光的脸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片刻方结结巴巴与彭太夫人道:“祖、祖母,您快、快看,是顾蕴,是顾蕴啊,她怎么会与大伯母待在一起,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彭太夫人见她忽然一副见鬼的样子,本来还欲骂她的,听得她的话,也是瞬间神色大变,近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窗棂上。
果然就见一身艾绿色半袖的顾蕴正跟在一身姜黄色通袖衫的祁夫人身后,从屋里走出来,瞧着神采奕奕的,也不知正与祁夫人说什么,娘儿俩都是满脸的笑,跟着的丫头婆子也都在笑,好一幅和谐美好的画面。
彭太夫人的眼睛立时瞪得圆圆的,眼里满是惊怒与难以置信,几乎要将窗户纸给瞪出两个窟窿来一般。
明明昨晚上她就是亲眼看见顾蕴主仆进的她的房间,之后也再未出来过,她当时还曾暗暗庆幸,幸好报恩寺的厢房都不大,只要一间屋子住上两三个人,便觉得转身都困难,譬如她屋里昨夜多了顾葭主仆,就觉得挤得连气儿都喘不匀似的;顾蕴又一贯骄矜,不然她若忽然提出要跟祁氏住,她们的计划岂非就要前功尽弃,毁于一旦了?
万万没想到,顾蕴此时竟会与祁氏一块儿走出祁氏的房间,一看便知道昨夜她是与祁氏住在一起的,这怎么可能,她是什么时候出的自己的房间,她不是该一进去便人事不省吗,那个香丸难道不灵了?
还有小五自进了顾蕴的房间便再没出来过,他不会是已经遭遇了不测罢?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彭太夫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捂着胸口颓然的瘫在了榻上,脑子乱得已经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太夫人起了吗?”门外却忽然响起了祁夫人的声音,“还请太夫人动作稍稍快些,我们用过早膳后就打道回府,也省得待会儿天热还是次要的,万一再下雨,道路泥泞,我们可就要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
彭太夫人浑身一颤,忙拿眼看顾葭,示意顾葭去开门,不想却见顾葭抖都比她还厉害,只得狠狠瞪了一眼顾葭,低声喝命黄莺:“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给大夫人开门!”
黄莺颤声应了,好容易让自己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才行至门前开了门,强笑着冲门外的祁夫人和顾蕴屈膝福了一福:“大夫人四小姐请进,太夫人已经起了。”
祁夫人点点头,正要说话,周望桂带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也过来了,与祁夫人彼此见过礼,又受了顾蕴的礼后,周望桂说道:“大嫂,我们是用过早膳就出发吗,我瞧这天儿还要变呀,还是趁早回去的好,也省得回头被困在这里,我家福哥儿从生下来到现在,昨夜还是第一次离开我呢,我这会儿只恨不能立时飞回去见他,也不知道昨晚上他有没有哭着找我?”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才已与太夫人说好,待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发了……”祁夫人点点头。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房间里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尖叫:“啊——”
声音凄惨尖利,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把所有人都唬了一大跳,祁夫人因捂住胸口颤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的声音?唔,蕴姐儿,声音好像是从你房间里传出来的,可你昨晚上与我住在一起,连你的丫头婆子也在我屋里打的地铺,这会儿大家都在,这声音又是谁发出来的?”
周望桂将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道:“大嫂,不会是那个……见鬼了罢?”
祁夫人忙斥道:“二弟妹不得胡言乱语,佛门清净之地,又是青天白日的,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李妈妈,你和刘妈妈两个快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可别横生枝节才好!”
刘妈妈与跟祁夫人来的婆子忙屈膝应了一声“是”,便要往前走。
冷不防又传来一阵尖叫,还夹杂着绝望的哭泣声:“哥哥,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然后是一个同样沮丧与绝望的男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妹妹,你相信我,我再禽兽,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们明摆着是被人陷害了啊!”
刘妈妈看一眼祁夫人与顾蕴,也不等李婆子了,三步并作两步便行至发出声音的房间外,猛地推开了房门。
就见屋里的床上,一对眉眼生得有五六分相似的男女正胡乱裹着被子,惊慌失措满脸绝望的坐着,地上则撒满了二人的衣裳,屋里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刘妈妈与随后赶上来的李妈妈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这屋里先前发生了什么?
刘妈妈心里一阵解气,哼,活该你们心术不正猪狗不如,如今自食恶果了罢。
念头闪过,她已大步退出房间,满脸惊慌的跑向了祁夫人等:“大夫人,屋里竟是一对男女在偷情……不是,总之就是不检点,屋里衣裳撒了一地,简直不堪入目,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他们竟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啧,我一个粗老婆子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了!”
李妈妈紧跟着也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大夫人,我瞧着那男的好像是彭家五少爷,那女子则像是彭家九小姐,正月里府里请吃年酒时,我还曾见过他们,一定不会认错的,他们竟然兄妹**……胆敢犯下这种事,可都是要被沉塘点天灯的,大夫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祁夫人已是满脸通红,厉声斥责二人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彭家五少爷与九小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就更别说做下那等禽兽不如的事了,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况就算他们真有违人伦,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巴巴的跑到这里来?你们且别胡说了,没见小姐们还在吗?”
周望桂则是一脸气愤又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我屋里的彭姨娘当年不也是未婚先孕才进了我们家的门吗,有这样寡廉鲜耻的姑姑在先,如今再有同样寡廉鲜耻的侄子侄女在后有什么可奇怪的,大嫂就别怪她们了,难道就只许他们做,不许别人说不成?”
刘妈妈闻言,受到了鼓励,又小声喃喃道:“可不是,那对狗男女明明就是彭家五少爷和九小姐,一个人看错,两个人难道都看错了吗?至于他们为何会到这里呢,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话说回来,连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得出来了,他们就算到大雄宝殿去当着菩萨的面儿行那不堪之事,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顾蕴忙红着脸喝道:“刘妈妈别说了,就算你们没认错人,这事儿也不该大伯母与母亲管,显阳侯府是显阳侯府,彭家是彭家,大伯母与母亲也有管人家家务事的道理?”
祁夫人点点头:“蕴姐儿说得对,不过我们总得打发人去告诉彭家的老爷太太们一声才是,而且也得把善后工作做好了,虽做下丑事的不是我们家的人,到底事发地点是在我们暂住的园子里,传了出去,我们一样要受人非议。卷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服侍你们小姐回屋去,这些事也是小姐听得的?”
顿了顿,又嫌恶的看了一眼顾葭,淡声道:“你也回你自己房间去罢,这里已不是你该待的地儿了!”
顾蕴便屈膝应了声:“是,大伯母。”领着卷碧先回了祁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