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京城。
他回到信王邸中,就接到钱庄总店送来的紧急报告。
对于钱庄送来的各种报告,朱由检从不敢忽视,他都是第一时间查看。
大众钱庄总店虽然经过几次人员调整,但直到现在还有一个35人的团队,在处理各种有关钱庄的事物。
这个团队,在朱由检的强制要求下,有关钱庄的各种数据,每天团队都会有明确的分析报告。
书房里,看完钱庄送来的报告,朱由检长出一口气。
“该来的总算要来了。”朱由检喃喃的说道,“叫我等了这么久,真不知道反派们都在干什么?”
自天启二年,钱庄初建时,朱由检就在准备应对挤兑风潮。
没想到整整等了一年多,都没出现,害得他始终不敢放开手脚大肆发展。
现在总算要来了,度过挤兑这一劫,大众钱庄积累的信用,就可以让它展翅高飞了。
朱由检轻轻敲了敲桌子,对屋外吩咐一声:“叫高起潜来。”
高起潜来的很快。
高起潜现在越来越静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一只儒雅的猫。他只在门前通报时发出一点声音,开门后无声的进入房内。
朱由检抬头看了高起潜一眼,吩咐道:“钱庄报告说,即将遭到挤兑风潮,孤相信这个判断。你去查清是谁在挑头针对孤的钱庄。”
高起潜应了一声,直接递上一份厚厚的卷宗。
朱由检有些不解,伸手接过卷宗打开观看。
卷宗中的资料非常详细,朱由检看的非常用心。他没想到,高起潜的夜来香已经发展的如此厉害。
卷宗中此次针对钱庄的主事者已经完全暴露出来。
朱由检没想到自己的大众钱庄,竟然得罪了那么多人。
针对钱庄的主事者不少,身份最尊贵的是武清候李家、平江伯陈家,其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家商号。
出面联合各家站在台前的是老熟人,德兴钱庄的郑家。
“呵呵,”看到郑家出现,朱由检呵呵笑了几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从一开始,朱由检准备应付的挤兑风潮,就是预计由郑家挑起。他感觉,只有掌握大量存银的郑家,才能想到这种手段。
只是没想到,郑家却迟迟没有动静,朱由检都一度认为郑家怕了自己这个王爷的身份。
现在看来,郑家只是躲在暗处,在暗中积蓄力量,进行着周密的筹划。直到现在他们认为有把握之时,这才走了出来。
出来就好。
第五十章:汇率剥削(求、票、票、票)()
钱能招灾,利益带来的仇恨才是最大的。
看看卷宗里的牛鬼蛇神,朱由检叹了口气。叹气的表情和他年少的面容形成极大的反差。朱由检抬起头幽幽的问了一句:“起潜,你说钱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他们冒着杀头的风险出来搞事?”
高起潜沉默不语,没有回答。他知道信王并不是真正在问他。
朱由检盯着卷宗,脸色不停变幻。
时间似乎凝滞一般。
好难做决定啊?
前世的记忆中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个决定可能造成几十甚至数百人的生离死别。朱由检感觉亚历山大。
“没有他们,这世道会不会更好?”
“不清楚。不过,没有他们这世道应该不会更坏。”
自问自答中,朱由检艰难的下了决定。他终于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嘴角抽动,狞声说道:“既然都逼到门前了,那就开门营业吧。信王邸也该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了。起潜,就照你的计划行动吧。”
“遵命。”高起潜应了一声,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他躬身向信王殿下行了一礼,方欲无声的退出。
“记住,以后,情报要第一时间给孤送来。”朱由检淡淡地说道。
后退中的高起潜,身子僵了一下,又继续退出,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静静的夜色里,信王邸似乎有了什么不同,但又好像丝毫没有改变。
三月十三,忌开光、斋醮、掘井,其他诸事皆宜。
好日子,这是难得的一个没什么大忌讳的日子。
天刚亮,大众钱庄门口已经挤满等待取钱的人。周围的邻居看到这个熟悉的场景,会心一笑。
去年9月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时,大家都以为发生了什么祸事。没想到,竟然只是周边的农户们在钱庄存钱、取银而已。
大众钱庄开办一年多来,伙计待客热情,掌柜的也好说话。尤其他们未语先笑的做法,让大家对它印象都很好。
更重要的是,在大众钱庄取钱,你可以自行选择提取银子或铜钱。如果与存入时的铜钱、银子不同,大众钱庄给出的兑换比例,也远比别的钱庄合理。
随着大众钱庄开张日久,名声慢慢传到城外。有农户听说钱庄名声后,竟然宁愿耗费精力专门进城一趟,就只为赶到大众钱庄存钱、取银。
鉴于钱庄当天不能取钱的规定,路远的农户们往往会投亲靠友的在城中住上一宿。
那些实在无处可住的农户,当天只能赶回家去。但他们宁愿第二天或第三天再辛苦一趟前来取银,也要把钱存入大众钱庄。
从天启二年开始,大众钱庄就开始有零星农户在钱庄中存钱。
天启三年9月,大众钱庄第一次爆发性出现,大量农户集中进行存钱取银的现象。
那次集中爆发的情况,让大众钱庄一度以为,遇到信王再三交代的挤兑风潮,整个钱庄如临大敌。
整整5天左右,农户才陆续散去。
大众钱庄事后发起的调查发现,这股存钱取银的热潮,竟然是由于朝廷征税造成的。
农户们如此辛苦,只是为了换取平价的银子。
大明朝廷征收的正税田赋,是分两季征收,分别叫夏税和秋粮。
夏税的征收一般截止到当年的8…9月。
秋粮的征收一般截止到来年的2…3月。
大明其他杂税多依附在田赋上一同征收。
天启朝的税收政策,实行的还是一条鞭法。
虽然自张居正死后,他的改革条款大量被废除,但一条鞭法还是通行于全国,成为朝廷标准的税收政策。
一条鞭法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不再收取实物,所有税负全部折算成银子收取。(注意:一条鞭法里的银子只是货币的代指,铜钱也是可以用来交税的。)
一条鞭法在执行过程中慢慢变了味道,税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接受用银子交税。
可是,普通农户家中哪有存银,到了交税的时节为了换取银钱,只好贱卖粮食。
更可恨的是,收粮的大户们,往往故意只用铜钱收粮。
粮食贱卖了换来铜钱,朝廷收税却不收铜钱。
没办法,农户只好再找地方把铜钱换成银子,这让他们又受到另一次剥削。
借收税的时节,操控银子与铜钱的兑换比率,这就是很多店铺的生财之道。
得知这一结果,朱由检发现古人真不可小视。
操控汇率挣钱的手段他们都有,不但有还用的很精。他们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朱由检也不得不佩服他们心思灵动,发家有道。
就像被魏忠贤赶出京城的御史张修德。他名为清流,可暗地里也开了一座大发钱庄,大赚这种昧心的银钱。
鉴于此种特殊情况,大众钱庄还专门请示朱由检,是否也在银钱兑换的比率上下点功夫。
经过再三考虑,朱由检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他并不需要赚昧心的钱。朱由检的心更大,他要赚的是天下所有人的钱。
在朱由检看来,什么眼前利益也比不上钱庄的声誉。
只要大众钱庄的良好的声誉传了出去,比什么都强。
银行本来就是一个信用产物,只有良好的口碑、坚挺的信用,那才是银行发展的根本。
大众钱庄拒绝向同行一样,短期内提高银钱兑换比率的事实,被农户们很快发现。
虽然按大众钱庄的规矩,农户存入钱庄的铜钱,必须按铜钱市价折色之后,才可以取出银子。
不过,农户们都已知道在这家钱庄取银子,至少能比别家多拿三成。
多出三成银子的意义,农户们都很清楚。
这意味着自己今年可以轻松交税,不用在到处借钱。
只要不用借钱,不管交完税还剩余多少银钱,至少家里的口粮保住了。只要找点野菜搭配,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就能勉强度过。
庄户人家还求什么。能勉强度日就行。
消息传扬出去,农户们蜂拥而来。
为此,大众钱庄的银钱业务,得罪了大批依靠银钱牟利和由此衍生的放贷商号。
天启四年春
大众钱庄第一次遭到有组织的,真正意义上的挤兑风潮。
三月十三这天,从一开始事情就有些不对。
这天,天刚亮,就有大量的农户就挤在钱庄门前,等待早些领取自己的存钱。
看到密集的人群,被影响了出行的钱庄邻居们,难免会唠叨几句。
不过,路过的邻居们还没开始唠叨,就听到人群中已经有人在担忧的念叨,声音还很大,“怎么还不开门,都什么时辰了。不会不开门了吧?”
有人接话:“这家钱庄不会也是骗子吧?哪有有钱不挣的买卖。”
往常这样担心的农户也有,今天似乎特别多。
人群中竟然还有人在大声说:“听说了吗?城里好多钱庄都卷了保管的银子跑了,好多存钱的人都血本无归。”
平静的人群变得有些骚动。
更多农户盯着钱庄的大门,也忍不住地嘀咕:“快开门了吧?怎么还不开啊?应该到时辰了?”
焦躁的农户眼中,往常准点的太阳,今天爬起的速度,似乎也变得慢了不少。
辰时终于到了,大众钱庄的大门终于打开,人群潮水一般涌入店内。钱庄内登时拥挤不堪。
人群中几个嗓门大的,还在不停的叫喊,“快点,快点,我们还要赶回去呢!”
这话引起了一片共鸣,农户们都是住在城外。取钱后,大都还有至少十几里的路要赶。
人群中有人开始附和“是啊,快点吧,都这么久了,快点办完,俺好赶路回去。”
农户们焦躁的心情表露无遗。
第五十一章:焦躁的钱庄(跪求、求)()
3月13日,辰时
大众钱庄各分店的掌柜齐齐上阵,亲自在门口配合保安们,疏导钱庄秩序。
钱庄的保安是去年九月后才安排的。
据钱庄去年九月应对大量农户取银,所积累的经验:因农户们根本没有排队的概念,一旦大量农户聚集,容易出现不同程度的骚乱。单凭一个掌柜,完全无法控制人群的骚动。
去年九月中,大众钱庄各分店都因人群骚动,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针对这种情况,朱由检专门为每个钱庄分店,配备两名维持秩序的保安。
每个分店的掌柜和保安们,都想维持好一个基本的秩序。他们都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农户们。他们的苦心似乎白费了,人群嘈杂的噪音足以掩盖他们的声音,农户焦灼的情绪越来越高。
钱庄的伙计在铁制栅栏后,快速的处理农户们取钱的业务。伙计们虽然业务熟练,但几乎每个农户都对存钱时铜钱的折色提出了异议。
要知道,铜钱也分三六九等。好钱和劣钱差别很大。一文好钱能顶三文劣钱使用。
农户们就是这样的心理。明明存钱的时候已经确定了钱的优劣;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取出多少银子;但他们总是不甘心的多争几句,梦想自己可以多争得几厘银子。
伙计们取银时的解释说明,占据整个业务的大量时间。
人群中不时有人再连声的催促,甚至有人在大声质疑钱庄,怀疑钱庄是否还有足够的银子。
分店掌柜看看天色,心中也有些忧虑。
往日里,银车开业前就应该来了。今天怎么会如此误时。
看到有些躁动的人群,掌柜的心有些不安。“千万不要出事啊,这么多人,一旦出乱子就麻烦了。”
距离钱庄分店大约有一条街道,一辆银车在缓缓移动。
一辆两轮轻车,由一头健壮的骡子拉着,车上是一个木箱。箱子里装着5000两银子。车子旁边随行着三个护卫。这是信王邸给钱庄送银子的专用车辆。
护卫一边警惕的打量周围环境,一边随口说着闲话,神情上并不紧张。
今天路上有些出乎意料的障碍,几个路口都是绕路才能通过。银车比往日慢了许多。
护卫们随着银车,多走了不少路,显得格外有些懒散。虽然出门时,护卫总管楚天行再三交代,要他们打起精神小心戒备,可护卫们还是显得不太在意。
要知道,这里是京城,大明的中枢所在,天子脚下。
谁敢当街抢劫银车?
更何况这还是信王邸的银车。
钱庄分店快到了,转过前边的路口就看到店铺门面了,护卫们显得更加放松。
银车送到,他们的工作就告一段落。只需傍晚时再把店内存银接回王府,一天工作就轻松完成了。
三个护卫正在热切的商讨:送完银车,他们去哪家茶社偷个小懒。
街面上,一组骚乱的人群迎面走了过来,人群中几个人正在争吵,声音很大。
护卫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并没有阻挡银车前进的道路。争吵的人群分散在道路两侧。银车完全可以从道路中央穿过,不会受到影响。
银车继续前行,逐渐行进到争吵人群中央。
争吵的人群,隔着道路吵得愈发的激烈。穿行其中的护卫们,都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兵器。污言秽语灌满了耳朵,护卫们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再迟,感觉就要被他们吵得烦死了。
人群吵到激烈处,激动的向路中冲去,眼见得就是一场械斗。
银车不幸正在人群中间,护卫们这次真的紧张起来,要出事。
护卫们现在才紧张,晚了。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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