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我没有听错吧?这个年轻人竟然在自称孤?
这称孤道寡可是大明藩王才敢使用的自称。
见多识广的韩承祖被年轻声音的自称吓了一跳。他不安的扭动几下,忍不住把身子又伏低了几分。
顿了片刻,韩承祖才缓缓的说道:“回大老爷,那两艘船确实都是小人的。登莱袁抚台正在大量收购粮米和拓荒的各种工具,小人是在向登州运货。
小人是刚离开芝罘岛时,被这伙杀千刀的海匪劫持的。海匪抓小人来此,肯定是想向小人的家中勒索更多的财物。
小人在此还要多谢大老爷救命之恩才是!”
说完此话,韩承祖向上首连磕了几个响头,一副劫后余生感激不尽的样子。
“他说的什么?”
韩承祖这一大段话说的较快,朱由检有些不解的看向左右。
朱由检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方言问题。
到这个时代这么久,朱由检接触的人,大多说的是大明官话。即便几个方言较重的也都是陕西或东北人。虽然听的较累,但朱由检也都还能听懂。
这个韩承祖不同。他说的话,朱由检竟然有很多没能听明白。这让朱由检第一次感到了方言带来的不便。
朱由检忽然想到,南北方言差距非常大。前世国家全力推行普通话几十年,才让各地语言交流实现了基本通畅。
这个时代没有推行普通话,新任的官员到了异地,遇上不懂大明官话的当地人,只怕连沟通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言语不通,官员又如何能准确的掌握当地民情,如何才能顺利融入当地并治理好当地呢?
异地为官的新官,想不被胥吏架空,这语言问题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啊!
“殿下,他是在回答您那几个问题。”
看到信王一脸的不解,沈寿尧低声把韩承祖的话,又用大明官话复述了一遍。
“这次要看我的了吧。”
看信王脸上露出明白的表情,沈寿尧心中不由涌出淡淡的骄傲。
“嗯,小沈,你告诉他,孤听不懂他的方言。让他用官话在说一遍。
小沈,你告诉他,我们正在分别调查驾船的水手。孤给他机会,让他把话再好好说一遍。”
朱由检脸上露出淡淡的冷笑,冷冷的说道。
第三九九章:芝罘岛(求订阅、推荐、收藏)()
不用再经沈寿尧转述,朱由检的话韩承祖已听得非常明白。韩承祖心中就是一阵剧烈的波动。
韩承祖的大明官话,其实说的非常好。只所以用浓重的乡音方言来讲那一段话,韩承祖更多是在掩饰自己动荡的心情。
一个称孤道寡的藩王,一个位高权重近似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韩承祖受到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那原本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的借口,在出口的瞬间,韩承祖猛然感到了几分不妥。不自觉的,韩承祖就把熟练的官话,换成了他更为熟悉的乡音方言。
说方言,韩承祖为的就是试探下对方的反应。话一出口,韩承祖一边竖起耳朵等待对方的反应,一边再次审视已找好的借口。
等到朱由检的话音一落,就在韩承祖心头再次引发一阵剧烈的震荡。
说话的人声音虽然年轻,但话中透露出的情况,让韩承祖吓了一大跳。把驾船的水手分开询问,那货船的沿途行迹就会暴露无遗。哪怕水手们不再暴露别的,但原定的借口也很难解释货船的行踪。
是什么人在为对方出谋划策?如此老辣,是积年老吏吗?
韩承祖低伏的脸上浮现一层浓重的阴影。
这就使用第二借口吗?
跪伏在地,韩承祖脑子急速的旋转着。
“水手,我们正在一位位分别查问。殿下心善,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从头再说一遍。记住,说实话,要用官话说。”
沈寿尧饱含威吓的声音在韩承祖耳边响起,帮韩承祖彻底下定了决心。
“小人该死,小人这就说实话,这就说实话。”
韩承祖跪伏的身体,猛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口中畏惧的叫了起来。
“小人船上的货物,其实、其实就是这些海盗购买的。过了芝罘岛,这些海盗就指引小人把船开到了这里。小人只是为了多挣几两银子,小人真不是有意与他们勾结的。
今天,这些海盗突然变了脸,他们把小人关了起来,若非大老爷相救,小人肯定是必死无疑。
小人,小人愿献出船上所有货物,以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韩承祖把头磕的梆梆直响,口中不停的高声念叨:“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谢谢?”
看韩承祖吓得浑身发抖,头也不抬的只顾磕头,朱由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冲左右挥了挥手,朱由检不置可否的说道:“好了,先带他下去吧。”
“小沈,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望着韩承祖被护卫带走的背影,朱由检轻松的问道。
“殿下,他第二次说的可能是真的。像他们这种贪便宜,为海盗供应物资的商人,其实并不少见。”
说到这个话题,沈寿尧脸上明显有了一丝落寞之色。
沈寿尧是在大明沿海长大的。沈有容常年负责清剿大明沿海的匪盗,各种与海盗相勾结的商人,沈寿尧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明的海上,有多少海商本身就干着海盗的副业。或者说的再狠一点,那些大海商其实就是大海盗身上的一层保护色。大明的海上,根本就没有纯正的商人存在。不勾结海盗、没有武力的保护,纯正的商人在大明海上将寸步难行。
“你说,他能认识些够分量的海商吗?”
够分量的海商?
朱由检的话把沈寿尧吓了一跳。
敢称够分量的海商,那怎么也得是海上有字号的大海盗才行。
殿下要做什么?
“殿下,有我家老爷子的名号在,绝对没人敢乱碰咱们的船队。”
迟疑了片刻,沈寿尧才想明白朱由检话中的意思,他忿忿不平的高声叫道。
“你在瞎想什么?”
朱由检毫不客气的训了沈寿尧一句。
“有沈老将军的威名撑着,是没人敢劫咱们的船队。可从哪里买货便宜,又从哪个码头装货方便,你都知道?”
紧盯着沈寿尧,朱由检表情异常的严肃:“孤把银子交给你,你能给孤又快又便宜的把货买回来吗?”
被朱由检一连串问题问的直发愣,心中盘算再三,沈寿尧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看沈寿尧驯服的低下了头,朱由检嘴角挑起一丝笑纹,口中却依旧严肃的教训他:“知道吗?遇事一定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这样你才能尽快的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船队指挥。”
正说着,朱由检猛然想起韩承祖似乎说出了一个很熟悉的地名。
“小沈,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岛?是芝罘岛?”
前世烟台港所在的区就叫芝罘区,这个少见区号,朱由检有着很深的印象。
芝罘区,读作(知府区)。这个少见的区名,朱由检曾因错读成(支呸)区,而让他记忆异常深刻。
韩承祖官话发音中出现了芝罘岛的发音,让猛然想起的朱由检格外重视。
要真是烟台的那个芝罘岛,那烟台港就好找了。
朱由检紧盯着沈寿尧,等待沈寿尧的确认。
韩承祖前后用方言和官话说过两遍,要是都提到这个地名,那沈寿尧也该能听得到。
“回殿下,他确实说过芝罘岛。”
朱由检话题转换之快,让沈寿尧颇有些措手不及。仔细思索了片刻,沈寿尧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殿下,芝罘岛是南来货船一个重要的停泊港口。南来的货船大都会在哪里停靠修整一下再开往登州。
姓韩的要是确实是从江南而来,芝罘岛确实是他的必经之路,这些他应该不会说慌。”
“芝罘岛,真是芝罘岛。那里离登州,不,离此处有多远?”轻声念叨了两句,朱由检又凝声问道。
“芝罘岛到登州货船要走2天。到此地吗?”
仔细算算来时走过的路程,沈寿尧肯定回复:“货船应该还要走1天多。要用咱们的快船,半天应该就能赶到。”
货船到登州要走2天,到此处还要1天多。我们这是还在登州附近?
听到沈寿尧计算的距离,朱由检忽然发现,他们这两天好像根本没跑出多远。
不过,这个距离、这个名字与前世的烟台,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好极了,”朱由检兴奋的叫了起来:“咱们明天一早就去看看这个芝罘岛。”
第四OO章:兴旺的芝罘湾(求订阅、推荐、收藏)()
这该就是芝罘岛了吧?
落日的余晖中,望着远方出现的尖梭状岛屿,朱由检心中忍不住翻腾起前世的记忆。
芝罘岛是个两头尖尖的梭状岛屿。
狭长的岛屿横在大海和陆地之间。数道天然的沙坝,从中部把狭长的岛身与陆地牢牢的连接在一起。整个岛屿好似陆地向海洋长出的一朵神奇灵芝。芝罘岛也因此而得名。
海船乘风破浪在海上划出一条大大的弧线,沿芝罘岛外缘轻巧的掠过,芝罘岛向洋的一面尽数落到朱由检眼中。
看芝罘岛北面那似刀削斧砍般陡立的悬崖,依旧迎着风浪傲然耸立,朱由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与印象里极度相似的景色,让朱由检终于确认,这里就是前世的烟台。
芝罘岛狭长岛身所形成的天然防波堤,把沙坝分割开的两个海湾牢牢的护在了身后。那东海湾就是韩承祖所说,海船常泊的芝罘湾。
“总算赶到了。”
绕过芝罘岛的东侧岛尖,看到夕阳下络绎不绝进入海湾的各种船只,沈寿尧也长出了一口气。
芝罘岛的东海湾,是南来北往的货船自发形成的驻泊地。它不像登州码头那般,拥有各种完备的码头设施。在海湾内现在连引路的灯塔都没有一座。
一旦太阳下山,船只在黑暗中只能凭经验进湾,非常容易发生各种碰撞事故。如非必要,沈寿尧也不想摸黑进入芝罘湾。
“这就是芝罘湾?”
船速减缓,朱由检望着大大小小正开往湾内的各种船只,心中大为吃惊。
朱由检的视线所及,足有1、20艘船正向海湾内开去。虽然大都只是归航的小渔船,货船只有少少的几艘,可这等繁盛的景象也大大出乎了朱由检的预料。
有这么多渔船存在,证明此地已拥有较多的常住人口,应该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的人口聚集地。本地已有一定的人力基础,这对未来建设新港口是个相当不错的利好消息。
“郝狗,哦,郝永忠,探测航道水深,估测海湾的大小。”朱由检兴奋的差点叫出郝永忠的小名。
这真不能怪朱由检嘴上没把门的,谁让郝狗蛋这个名字给了朱由检太深的记忆。
“是。”
踏前一步,按少年队的规矩,郝永忠大声作出了回应。郝永忠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只是他的脸上却充满了无奈之色。
都不用回头,郝永忠就知道,身后同伴们的脸上,现在肯定都是难掩的笑容。
小名是郝永忠一生的痛啊!
自入信王府以来,改名就一直是支撑郝永忠努力训练的最大动力。在付出远超同伴的数倍努力后,郝永忠从300少年中脱颖而出,拿到了少年队第一个月的训练总冠军,从而获得了信王赐名的莫大荣誉。
到现在,郝永忠还清晰记得赐名那天信王殿下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是在演武场的高台上,信王殿下微笑着低声问他:“狗蛋,你有没有特别想叫的名字?”
“俺想叫郝永忠。”
想了很久的名字,从郝永忠口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郝永忠记得,信王殿下听到他的回答,眉头一挑,脸上笑容更浓,似乎是轻松了不少。信王殿下当即还轻声夸奖了他一句。
信王殿下当时是这么说的:“永忠,是要永远忠于孤吗?好名字,你就叫这个吧!”随即,信王就大声宣布赐他郝狗蛋改名为郝永忠。
现在想起来,郝永忠还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当时他怎么就那么傻,殿下问,他就傻傻的回答了,他不是该等信王殿下亲自给起个名字才对吗?
要是殿下亲自给起的名字,殿下应该就不会再叫错了吧?
一边放线测航道水深,郝永忠一边懊悔当初自己脑子太傻、嘴太快。
“殿下,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先入岛,明天在仔细测量?”
看看天边将要完全坠下的夕阳,沈寿尧上前几步低声在朱由检耳边劝道。
“小沈,你指挥船尽快入港。永忠只测测航道水深就行了。”
经沈寿尧提醒,朱由检望望那已坠入海面大半的夕阳,忙高声追加了一句。
“遵命,殿下。”
退步向朱由检躬身一礼,沈寿尧转头大声发令:“左调3度,降半帆,进海湾。”
海船顺着航道平稳的滑入海湾。一边从容的发布着各项操船指令,沈寿尧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沮丧。
信王殿下今天这已是第二次完全采纳他沈寿尧的建议了。信王对他的器重,沈寿尧完全能感受的到。正因如此,沈寿尧心中才格外感到不好意思。
清晨,信王殿下本欲一早就起行。是他沈寿尧感觉船上各种物资有些不足,力主补足物资再走。
正是因为信王殿下采纳了他沈寿尧的建议,海船出发的时间才足足推迟2个时辰。要不,他们早就该抵达了芝罘岛才对。
回想起来,船上物资是略有不足,但航行到芝罘岛其实倒也勉强够用。消耗2个时辰来补足所有物资,是他沈寿尧安排有误。他就该用半个时辰补充少量物资即可。那样,就至少能获得1个时辰的航道测量时间。
明明是他安排不周,而信王殿下却又再次采纳他的建议,放弃已发出的测量海湾航道的指示,同意快速进湾。信王这可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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