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的脸上,泪水成行,这个坚强如铁的巾帼英雄,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感动,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全场请命求赦免()
刘裕转头看向了司马曜:“陛下,草民可以用身家性命为慕容兰作保,她绝没有做过郗超所控告的那些事,今天她与草民合力击杀巨奸,应该是为国立下大功,还请陛下念及今日之功,看在她身为燕国使节的份上,赦免她以往与我大晋为敌的罪过,草民,愿意为陛下做任何事。如果陛下执意要治她的罪,草民愿意与她共同承担一切罪责,绝无怨言。”
支妙音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身边的两个年轻女尼马上扶住了她,急道:“师父。”
支妙音重重地甩开了她们,这会儿的她,已经看不到多少出家高尼的那份淡定平和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你,你真的愿意为了她,与所有大晋你的亲友,朋友,师长,家人们反目成仇吗?为了一个番邦女子,你的汉胡不两立也要抛弃吗?”
刘穆之的声音突然高高响起:“我,刘穆之,站在刘裕的身边,陛下,臣愿意跟刘裕一起,以性命作保,保证刘裕的话句句属实,慕容兰绝无叛晋之举。”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低声道:“穆之,你疯了吗?刘裕为了老婆不要命了,跟陛下为敌,你也要跟他一起?”
在刘牢之身边,一直瘫在肩舆之上的刘敬宣,不知哪来的一股神力,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身边的一个护卫,疼得这条壮汉脸上的肌肉都在扭曲着,却是动弹不得,只听刘敬宣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吼了起来,尽管这声音不到他平时嗓门的一半,但仍然让场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陛下,我刘敬宣,我刘敬宣也可以作证,这慕容兰,这慕容兰是跟我们一起并肩,并肩作战的兄弟,她,她绝不是内奸!”
司马道子从另一侧的看台站了起来,快步而出,指着这边的刘穆之和刘敬宣,厉声道:“刘牢之,你带出来的好部下,好儿子,今天你们北府军是想逼宫吗?”
刘牢之咬了咬牙,也不回头,一脚就踢在了刘敬宣的膝盖之上,这高大如山般的壮汉子,一下子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按到了刘穆之的肩膀之上,就象大人按小孩似的,瞬间把刘穆之那肥胖如球的身形,按倒在地,他左右两手按着二人,高声道:“会稽王爷,这二人只是一时因为跟刘裕的关系,冲昏了头,是他们个人的行为,绝不是北府军的逼宫之举,末将回去之后,一定按军法将之严惩,请您千万不要误会。”
司马道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在这个时候,连皇帝也办不到的事,他却可以逼着刘牢之服软,一股巨大的酸爽感觉,油然而生,他正要笑着开口夸奖刘牢之几句,却听到向靖的大嗓门也跟着响了起来:“我乃北府军军主向靖,外号铁牛是也,我不知道慕容兰是不是奸细,但我信寄奴哥,用命去信。陛下,向靖愿意用以往的所有战功,朝廷的封赏,来保刘裕,请陛下饶恕慕容兰,因为刘裕说的话,一定是实话!”
向靖那如山岳般的身形,就这样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甚至没有看一边的刘牢之一眼。这一下,起了连锁反应,魏咏之,魏顺之,孙处,虞丘进,檀道济,王镇恶,刘道规等北府军的军官,全都纷纷下跪,四面的看台之上,一批批的黑衣壮士,一边喊着请命的口号,一边向着司马曜的方向,下跪请命,就连不少平民百姓,甚至是一些士人打扮的人,也都开始跟着这些北府壮士们一起,高喊饶恕了。
孟昶悄悄地走到了沉默不语,在一众黑衣壮士之中,还没有下跪,显得挺另类的刘毅身边,低声道:“希乐,你看怎么办,北府军几乎都在请命,连很多平民和底层士人都加入了,我们要是这时候再中立,只怕以后在军中都难混了。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可是这样得罪了所有大世家,真的好吗?尤其是…………”他看了一眼远处看台之上的王旬,这个短主薄,也是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
孟昶摇了摇头:“法不责众,即使是王公,也会对你的选择表示理解的,以后你们的合作时间还长,他要用你掌握北府军,不可能不理解你的行为,要是今天不跟北府军的众兄弟站在一起,只怕以后在军中也难出头了。毕竟,北府兄弟,同气连枝,生死与共,这种过命交情,是他们世家公子没有的。”
刘毅还没来得及点头,身边的孟龙符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高声道:“小的(孟龙符还没有将军之职,在皇帝和大臣面前还不能称末将,只能叫小的)愿意以性命担保刘裕,请陛下宽恕慕容兰。”
孟昶狠狠地瞪了孟龙符一眼,也跟着跪下,刘毅无奈地摇了摇头,顺便转过脸,不敢去面对王旬那愤怒的眼神,也跟着跪下请命,在他的身后,原本还站着的百余名黑衣壮士,也都跟着跪下。
全场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除了那些位高尊贵的世家公子外,全场的看客们全都跟着北府军汉们一起下跪请命了,“宽恕”“赦免”二字,震天动地,甚至让人会产生置身战场的幻觉。
谢琰的脸色铁青,咬着牙:“反了,反了,想不到我们谢家一手打造出来的北府军,居然会在这里带头逼宫,王恭和刘牢之这几年居然治军治成这样。大姐,我们绝不可以让步,要不然,陛下和别的世家一定会以为今天之事,是我们暗中挑唆刘裕逼宫的。”
谢道韫看了一眼远处的支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即使是谢相公还活着,幼度复生,只怕今天的结果也是一样。你还没有看明白吗?大晋的世家几乎无人站在刘裕一边,可是所有的士人和百姓,都已经作出了选择,大势如此,不可强求,连刘毅都下跪请命了,我们即使不为刘裕求情,也绝不可以在这时候与之为敌,让我们的人撤回来,最后的决断,让皇帝来下。”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谢家姐弟激辩争()
谢琰的脸色一变,急道:“大姐,我们可是跟别的家族都商量好的啊,今天要一起联手对付刘裕,只有这样,才可能收回北府兵权,为了不让王恭出来坏事,我们甚至费了这么多心血,以军务拖延他不来,眼看就要成功了,怎么可以这样功亏一篑?我们要是这样带头退缩,别的世家以后如何看我们谢家?”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一意孤行想要对付刘裕,那天下百姓会如何看我们谢家?”
谢琰微微一愣,转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大姐不会以为这些草民能成什么事吧。我们大晋自开国以来就是世家天下,何时需要顾及这些草民的所思所想?别看这些人现在喊的凶,只要我们拿下刘裕,他们还能如何?”
谢道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素手轻抬,玉指指向了那沸腾的看台上,一片片黑色的人群:“弟弟啊,你可以不顾及草民的感受,可是北府军的军心,你能不顾及吗?世道变了,大晋的武力,已经落到了这些来自草莽之中的军汉们手中,刘裕,就是他们的代表,你当先相公大人为何要费尽心血来提拔刘裕?只是因为此子能征善战吗?到现在,你还没明白你父亲的无奈啊。”
谢琰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只要我收回北府军权,重新整顿军纪,安排我们世家子弟进入各级中基层指挥,我就不信了,离了这帮农夫草民,就不能打仗了。”
谢道韫无奈地摆了摆手:“瑗度(谢琰的字),你的四个儿子,有哪位是能跟你一样,自幼习兵事,读兵书,肯吃苦流汗,上马掌军呢?”
谢琰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摇了摇头:“他们确实自幼喜欢作锦绣文章,不喜欢流血流汗,也怪我从军多年,对他们疏于管教,但是只要我让他们进入军营,这几个小子是不敢不从的。”
谢道韫叹了口气:“瑗度啊,事已至此,不可强求,我们自幼就给长辈大人们训导,要撑起家族,光宗耀祖,学成文武艺,才能享富贵,那时候从相公大人到其他的叔伯长辈,都有军职,自幼就带我们出入军营,演练兵法,因为我们谢家的荣华富贵,自沙场取得,如果不习兵事,早晚会失去,你还记得吗?”
谢琰点了点头:“是啊,正是如此,我们谢家的发达,是从大伯取回了邺城里的伪赵玉玺开始的,我们作为子侄辈,自然不敢或忘,从小就给逼着习武从军。可是我们的孩子,却是生来富贵,不象我等。”
谢道韫正色道:“这就是了,我们这些人算是二代谢家子侄,父辈创业之艰,我们也要奋发维护,但我们的孩子们,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没我们小时候的艰难环境,就跟别的世家子弟一样,从小就在一起吟诗作对,交游玩乐,如果能这样安享富贵,谁愿意去打打杀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王家如此,庾家如此,现在我们谢家也是如此。”
谢琰咬了咬牙:“趁着我们现在这些老家伙还在,还来得及,把家里的小子们扔到军中锻炼,我就不信了,就不能出几个象样的!”
谢道韫摇了遥头:“给人逼着从军,和自己要从军是两回事,现在的世家子弟,只知风花雪月,哪个还愿意吃苦从军?若是世家子弟还能振作,先相公大人又何苦提拔刘牢之,刘裕这样的草莽英雄?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笼络这些人,不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如此,才可能保我谢家的富贵和长久。”
谢琰恨恨地说道:“大姐,你就是这样太惯着这帮丘八了,才让他们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一味的笼络,不能得到他们的忠诚,只会让他们越来越看轻我们这些世家贵族,为今之计,是先拿下刘裕,让他们知道我们世家的威力,重新有敬畏之心,以后再慢慢地教化。就算我们世家子弟不能掌军,起码,也得确保掌军之人,是恭顺听话的,绝不可以象刘裕这样,自行其事,甚至凌驾于我们世家之上!”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那你得先掌握军权才行,瑗度啊,我们是一家人,刘裕毕竟不是我们谢家的,这点分寸,大姐我还是知道的,不过,现在众怒难犯,郗超玩火**,现在天下百姓都认定刘裕是英雄,我们在这个时候正面与之对抗,会给看成是跟郗超串通一气的同伙,要联合起来欺压他们,这给压抑了几十年的民怨,一旦暴发,再加上有北府军作为响应,那就是一场足以灭亡我们所有世家贵族的燎原野火啊。”
谢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至于吧,他们难不成还敢公开造反吗?再说了,现在我们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要拿下刘裕,而是慕容兰自己暴露了身份,她可是敌国公主,按理就应该抓捕,刘裕不顾国法,对这女人一再维护,我们拿下他都不可以了?”
谢道韫摇了摇头:“瑗度啊,任何时候,都要考虑大局,这世上最恨慕容兰的,绝不会是你,而是妙音,可是到现在为止,你看她说过什么了吗?”
谢琰的脸色一变,看向了支妙音,只见她紧咬朱唇,粉拳紧握,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却是一言不发。
谢琰摇了摇头:“那毕竟是大姐教出来的好女儿,只不过,她更多的恐怕是对刘裕的余情未了吧,就跟大姐你当年,跟那郗超…………”
谢道韫的脸色一沉,打断了谢琰的话:“别再说了。瑗度,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跟这个人,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不会因为少年时与他的事情,误了现在的正事。你不要试图挑起我对刘裕的仇恨,现在我是谢家的掌门人,必须要对谢家的将来负责,而不是纠结于这些儿女情长,我们两个女人都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呢?”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妙音建言释寄奴()
谢琰的脸色通红,厉声道:“先父在时,就让我忍,现在他人走了,大姐当家,还是要我忍,难不成我谢琰堂堂世家子弟,身负大才,就活该这样一辈子受气?要是受别人气也就罢了,现在连收拾个刘裕都不让,以后难不成还要让我成为他的手下?”
谢道韫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你以后若是想掌军北府,让刘裕这样的人为你效命,现在就必须要忍。因为,你要忍的不是刘裕,而是皇帝。”
谢琰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司马曜的方向,只见他眉头深锁,却是跟一边的支妙音一样,对场中的局势一言不发,谢琰讶道:“大姐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才发现,真是怪事,皇帝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刘裕这样公然挑战他的权威,他居然都不下令将之拿下?”
谢道韫叹了口气:“瑗度啊,你是谢家的优秀子侄,天姿过人,若不是被急躁的情绪和愤怒遮住了双眼,又怎么会看不出这问题的所在呢?”
谢琰喃喃地说道:“是啊,我怎么会没想到呢。看起来皇帝,似乎是想借刘裕之力,借北府军之手,来平衡世家大族了,绝不仅仅是跟会稽王的兄弟之争。”
谢道韫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神芒:“刘裕这次的准备,可谓滴水不漏,他应该早就想到郗超会亲自下场,在格斗之前就抛出了黑手党,也点出了黑手党通过田契来控制世家,继而控制天下的精要所在,皇帝不可能不给触动,现在的他,已经把头号大敌,从司马道子身上,转到这些世家身上了,因为只要是继续依靠世家,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军队,都不是自己真正掌权,都需要对其妥协让步,只有刘裕这些全无根基,出身底层的草根,才会对皇帝的恩赏从心底里感激,继而对他死心踏地。”
谢琰咬了咬牙:“可是我们跟各大世家都商量好,这次要压刘裕,至少,不能让他继续在军中立足,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支持我重掌北府军,驱逐王恭的,要是我们现在不这样做,那他们会如何看我们?父祖辈们经营了数十年的跟世家间的关系,有付之东流的可能。”
谢道韫喃喃地说道:“以前是世家天下,掌控一切,所以从大父大人开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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