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为女子,亦终将报仇。陛下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又怎么不涌泉相报呢?所以刘裕也是同样的道理,谢家对他有再造之恩,他自会报答,而陛下如果能救他一命,给他机会,他也一定会为您肝脑涂地的。当初慕容兰能成为他的妻子,就是因为舍身相救,所以即使他明知对方是敌国公主,但仍然要对此女负责到底,甚至要押上自己的名声与前途,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也是陛下可以信赖的。”
司马曜讶道:“什么?不是说他们早有奸情,勾搭成奸了吗?哪来什么舍身相救?”
支妙音摇了摇头:“他们确实早就认识,但是因为刘裕与我以前有过婚约,所以他们虽然在一起出生入死,朝夕相对,却是发乎情,止乎礼,严守男女之防,尤其是刘裕,甚至不允许自己对慕容兰有半点情意。直到刘裕在邺城被奸人所害,为了救大军而身受黑火焚身之苦,慕容兰为救他而以身相许,成为夫妻,这才有了后来刘裕带着她远走草原,一别数年的事情。”
司马曜长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中间竟然有如此多的曲折,你又如何得知?”
支妙音叹道:“是我娘去草原,把刘裕接回来的,这些事情,她也是在这一路之上打听过,千真万确,我本来以为这二人是背叛了我,私奔草原,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所以,现在我对刘裕,恨不起来,但是我也知道,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也许,这样的结局,对我们,才是最好的。”
说到这里,支妙音的眼圈变得红红的,泪水也在眼中打转。
司马曜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朕可以现在就赦免刘裕,也不用打那接下来的两场了。现在就可以让他出任中兵宿卫,入宫值守。”
支妙音摇了摇头:“陛下,万万不可,刘裕这回被捕,就是因为那些当年在邺城陷害北伐大军的奸人,又一次地对刘裕出手,现在大晋上下尽人皆以为刘裕是通敌叛国的奸贼,恨不得千刀万剐,陛下若是此时强行赦免刘裕,会让万民失望,这些奸人就会利用愚民的这些怨念,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
司马曜恍然大悟:“妙音,多亏你提醒,朕又冲动了,陷些着了奸人的道儿。你说,这些奸人,是不是就是会稽王和王国宝指使的?”
支妙音正色道:“陛下,此等大事,需要明确的证据,会稽王有夺位的野心不假,王国宝也是贪权好利,但并不是说他们就一定会做这种事,以贫尼这些年对他们的观察,他们没有这样的城府和能力,多半也是给人利用和操纵而已,那些在背后策划的人,连相公大人都被算计,可见有多厉害,多可怕!”
司马曜咬了咬牙:“是啊,朕也一直感觉到有一张看不见的黑手,看不见的巨网,一直操纵着朕,控制着朕。让朕不得安宁,无法呼吸,想要反击,却又不知对手何在,这种感觉太可怕,太糟糕了。”
支妙音微微一笑:“但阴谋黑手终归也只是阴谋黑手,在忠于陛下的英雄的堂堂正气面前,仍然是灰飞烟灭,刘裕,就是对付这些阴谋黑手最好的利刃,现在陛下要做的,就是以上天的名义,来还刘裕一个清白,您不可以强行把自己的意志加到天下人的身上,只能借天意,如果刘裕能战胜重重阻碍,杀出一条血路,自证清白,那他的威望,更胜从前,有他在陛下身边,那北府军中的猛士游侠,也会纷纷来投,一切屑小之徒,再难害陛下分毫!”
司马曜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朕相信,刘裕一定不会让朕,也让妙音你失望的。”
支妙音站起了身,向着司马曜行了个礼:“贫尼告退,明天,刘裕将再将登场,到时候陛下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公平格斗准则,就由上天,来决定他的命运吧,贫尼会为陛下,为刘裕祈福的!”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生死斗前佳人至()
戏马台下,格斗士地牢。
刘裕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单人牢房之中,听着头顶之上那格斗场中,山呼海啸般的风暴,惨叫声,欢呼声,怒骂声,兵刃相击时的声响,混在一起,让人的血液都在沸腾,在这里,无论是何等的王孙贵胄还是高门贵女,都会撕下平时里装出那副高贵范儿,变成彻头彻尾,放飞自我的随性,疯狂的野兽,为这个格斗场中,那血腥,疯狂的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而忘情地吼叫。
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难道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杀戮,真的让人这样忘乎所以吗?”
支妙音的声音,在铁门之外轻轻地响起,如同天籁:“只要是涉及了这最原始,最基本的兽性,外加重金下注,就足够让人疯狂。就象现在这样。刘施主,如果一会儿你出场的时候,他们只会更加疯狂的!”
刘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牢门,缓缓地打开,十余个皇家护卫,站在支妙音的身后,伊人一身僧袍,却难掩其秀丽万方的仪态,看着自己的眼中,秋波如水,尽是难言的神色,这一刻,那个心如止水的比丘尼支妙音,已经重新变回了曾经的高门贵女,刘裕的未婚妻。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马上要出场了,师太不应该此时前来,这样会乱我心神的。”
支妙音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的护卫们说道:“你们先去外面等候吧,贫尼有话要单独对这位施主说。”
护卫们行礼而退,铁门在支妙音的身后合上,刘裕叹了口气:“这里有暗门,有监听的东西,你我在这里的对话,别人能听到。”
支妙音摇了摇头:“在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把所有的暗道全封上了,这里没有别人,青龙也进不来。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来,不是要乱你心神,而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刘裕沉声道:“你可知青龙就是曾经的髯参军郗超?”
支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一闪而没:“你居然也知道了,我还准备等你打完这场后告诉你呢,我也是昨天夜里刚刚知道,是娘亲告诉我的。”
刘裕咬了咬牙:“想必是朱雀向你娘告知的,郗超有自立,离开分裂黑手党的打算,朱雀他们把他的身份透露给王,谢这些世家,看来是想让你们来对付郗超了,那朱雀的身份,你娘可知?”
支妙音摇了摇头:“不知道,朱雀他们只会透露他们想透露的消息,如果你想知道他们三个的身份,恐怕只有从青龙的嘴里知道了。”
刘裕点了点头:“那我更得活下来,只有活过这场,才有机会向青龙,哦,不应该是向郗超发问。你来这里,不是只想告诉我此事吧。”
支妙音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是要提前告诉你,这一场准备出战的,乃是桓玄手下的荆州五将,可以说是荆州军中,最强的将校和勇士,也都是你所认识的。分别是鲁宗之,吴甫之,皇甫敷,胡藩,桓振。近战勇士,力士,骑将,弓箭手一应俱全,即使是小队格斗,也是完美的组合,裕哥哥,你可有破解之道?”
刘裕叹了口气:“果然是荆州勇士,我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郗超阴险歹毒,让我跟这些荆州勇士打,无论胜负,都会结下死仇,如果我死了自不待言,要是我活下来,那荆州军和北府军,也会势同水火,以后一旦内战,出手绝不容情,我大晋的精兵锐士,就要这样白白地损失在内耗之中了。”
支妙音正色道:“裕哥哥,现在不是考虑这些后事的时候,你只有活下来才行,我知道你对这些荆州勇士是英雄惜英雄,但现在他们是来杀你的,绝不是平时的比武切磋,你若是心存善念,手下留情,他们可不会对你相让,毕竟,杀了你就是天下第一勇士,这点,连跟桓玄闹翻的胡藩都经不住诱惑,肯加入这个战团了。”
刘裕沉声道:“我不是神仙,以一对五,没有半点胜算。但既然说格斗要维持一个面上的公平,就象第一场,好歹也给了我一些同伴,那这一次,我应该不会以一对五吧。”
支妙音点了点头:“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让刘穆之召集了你北府军中的兄弟们,现在都已经分批上了看台,你可以指挥他们行事。”
刘裕的脸色一变:“妙音,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让他们兵谏?”
支妙音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傻,上次青龙给你安排的同伴之中,埋伏了刺客,这回你完全可以在格斗前,以这个理由公开向皇帝表示,信不过别人安排的同伴,要自己挑,我已经跟皇帝打好了招呼,到时候会同意你的请示,让你在看台上挑人,只要你叫到的北府兄弟,一定可以下场参与格斗。”
刘裕的眉头稍缓:“就是说,这回我可以自己挑选同伴了是吧。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权力?”
支妙音正色道:“这回荆州诸将带的可都是拿手的兵器,而你挑选的人,因为身在看台,不能携带兵刃,所以除了挑四个帮手之外,你应该还可以指定一些格斗的规则,我想,只要不是离谱的,皇帝定会准奏。”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既然如此,那请你现在回去转告皇帝,这一场比试,我只要三个同伴,以四对五,条件是,双方都不得用真刀真枪格斗,而要改用训练用的木头兵刃,身中二刀枪或者是三箭者则为判负。以一个时辰为限,一个时辰之后,在场中所剩的参赛者多的一方,为胜!”
支妙音的眉头紧锁:“你这样少一人,吃亏很大,不用称手的兵刃,更是会把你快速解决对方的能力给弱化,毕竟你的斩龙刀和扎心老铁,是闻名天下的神兵利器,这样不等于是自我削弱吗?”
刘裕微微一笑:“可这要一来,就不会削弱大晋的猛士了,这一场格斗,不论胜负,我都不希望看到有人伤亡,就这样吧,妙音。”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双姝在心何所取()
支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你想着留别人的性命,可是别人未必想留你的,这回荆州五人组,都是想着亲手杀了你,夺取你天下第一勇士之名,至少是大晋第一勇士,这中间还掺杂了荆扬两大藩镇百年来的恩怨情仇,他们都是非常厉害的高手,你手稍一软,可能就要付出性命的代价。我可以帮你去跟皇帝说这个要求,但是,你自己一定要清楚,即使是木刀木弓,在你们这样的高手的手里,一样可以杀人夺命!”
刘裕点了点头:“放心,只要踏上格斗场,我就是当成战场,绝不会有半点大意的,之所以要用木头家伙,也是怕我出手太重,伤了人,结怨荆州好汉,以后北伐时说不定会因为这样的恩怨误了大事。但不管怎么说,要想以后有北伐,荆扬合作的那一天,我自己得先活下来才行,我若是战败给处死,那昌道内战必然暴发,两边也必然会在战争中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这其中的轻重高下,我是很清楚的。”
支妙音点了点头,她看着刘裕,说道:“裕哥哥,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回你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她害的,即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出来救你,即使是这样,你还爱着她吗?”她说着说着,紧紧地咬着嘴唇,看着刘裕的目光之中,也充满了幽怨。
刘裕摇了摇头:“我从河北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黑手党知道我不会跟他们合作,必然会抓着我跟慕容的关系作文章,所以,她不出现就是最好的做法,是我让她留在邺城,不要过来的。以慕容的个性,如果能得自由,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所以,我还转而请托慕容垂留下了她。”
支妙音的脸色一变:“你,你居然让慕容垂阻止她来?你宁可自己不要命了也要保护她吗?”
刘裕叹了口气:“妙音,我知道你对她的成见太深,无法改变,但我必须要说,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她的引诱,而是我必须要承担起来作为男人的责任,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并不因为我们的婚约是谢相公的指定而改变,但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依赖,是一种可以托以生死的感觉,虽然我跟她总因为立场原因,隔着点什么,或者说,因为跟你的感情,我不敢对她投入我所有的爱,但是,我跟慕容,早就象亲人,家人一样,不可分割,无法舍弃,我可以为了她付出我的性命,就象我同样可以为了你而付出我的性命一样。”
支妙音转过了身,不让刘裕看到她的脸,但她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你心里爱我,但把她更当成家人,更当成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裕哥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心里也彻底放开了。希望你也能彻底释然,不要因为她或者我而分了心。我走了,祝你好运。”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拉开了铁门,快速地离开,可是刘裕注意到她走的地上,却是有点点湿润,显然,那是伊人的珠泪洒落,而她不想让自己看到面容,也大约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伤心流泪的模样吧,毕竟,自己对她的这番坦白,无论如何,也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刘裕闭上了眼睛,开始做起深呼吸,随着他的吐纳之气一遍遍地在体内运行,刚才还有些激动的内心,变得慢慢平静,他开始无数次地想象起即将来到的这场战斗,荆州勇士们一张张坚毅而凶悍的脸,他们手中的兵器,他们刺杀和战斗时的身形,开始一遍遍地在他的脑中浮现,连外面的格斗场中的山呼海啸般的声响,也在他的耳边消失了,而他的嘴里,开始默念起刘敬宣他们的名字,如何作战,如何阻挡对手,如何见招拆招,飞快地在他的脑子里盘旋开来。
当刘裕思考既定,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面前的铁门已经打开,上百名地牢护卫,从这里夹道相列,直到出口的台阶之下,而牢头则举着火把,身后的两个仆役端着甲胄与兵刃,这个牢头满脸堆着笑,跟第一场时看着自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脸不耐烦的那种表情,判若两人,他恭声道:“刘大哥,该你上场了,圣上和会稽王,还有大晋的世家高门今天几乎全到场了,就是要来看你的风采的,听说,连北方诸胡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