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下了弩机上的扳机,一矢击出,顺手把手上的弩向着刘裕一掷,而奔踏向前的前足一点地,足尖猛地发力,身体却是向后弹去,一个燕子抄水,就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这一下的射击,因为杀手早存了逃离之心,没有稳住,在击发的时候轻轻地一晃,弓力也远不如平时,虽然仍然是极快,奔向刘裕的面门,但已经做不到那种可以洞金碎玉的力量,也没有那流星赶月的速度,这差之毫厘的一点,足够让刘裕看清楚这一矢的来向,他的头猛地向右一倾,脸一下子贴到了自己的右肩那高高隆起的肌肉之上,脖颈之处的肌肉和关节,因为这一下剧烈的侧扭,而发出了一声巨响,类似脱臼的那种声音,让几十步外看台上的人听到,会以为刘裕的脑袋给生生扭断了呢。
可是这一矢,却是从刘裕的左脸外,不到两寸的地方擦过,带走了鬓角处的一抹头发,刘裕的左眼,甚至可以看到这一矢在飞行过程之中,因为缺乏尾殿的稳定,而在空中剧烈地自旋的样子。
刘裕避过了这一箭,看台之上响起一阵惊呼之声,转而一堆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多人在揉着自己的心口,叹息庆幸着自己刚刚下的注没有再次打了水漂,继而开始疯狂地为刘裕叫起好来。
小棚之中,青龙的目光冷厉,手在微微地发抖,可以想象得到,这张青铜面具之下,是如何一张铁青的脸。白虎长叹一声,摇头道:“可惜,太可惜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玄武冷笑道:“看来青龙大人精心安排的死士和这套刺杀,还是差了一点点啊,那个燕小二是如此地可怜,瘦弱,连刘裕都给他骗了过去,可惜,他就是缺了点狠劲,不敢跟刘裕同归于尽,真要是手不抖,人不逃,现在的刘裕,必死无疑了!”
朱雀微微一笑:“青龙大人的安排确实巧妙,不过我还是看得出这破绽,你骗骗现在的刘裕还可以,但要是再过三年,他不可能再上你的当了。”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除了算不到鹰双飞的怕死,还有什么是破绽?”
朱雀点了点头:“原来这人叫鹰双飞啊,倒是很适合他的特点,看来也是青龙大人精心培训多年的顶级杀手了,只是你让他显得太突出了点,而且弄成刘裕当年那个叫谢停风的小兄弟的模样,一看就是想唤起刘裕当年没有保护住小兄弟的自责和内疚,要是刘裕再修炼几年,就会本能地警觉,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设局,如果换了我出手,会让鹰双飞易容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绝不会引起刘裕的注意。”
青龙咬了咬牙:“你说得很对,这点是我疏忽了,经历了这次的事后,想必这招对刘裕也不管用了。至于鹰双飞…………”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却是刘裕追上了不停地纵跃,拼命想要逃跑的鹰双飞,斩龙大刀带起一阵愤怒的刀浪,飞劈而出,身形还在空中的鹰双飞,给这一刀直接劈成了两半,落地之时,两半身体左右分开,仆倒在地,鲜血和内脏流得满地都是。
刘裕一刀毙敌,仰天闭眼,喃喃道:“对不起,我的战友们,是我没保护好你们,虽然我们才认识一会儿,但我们生死与共过,若有来生,咱们重新来过,共取富贵!”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格斗至死亦军人()
青龙冷冷地看着刘裕在那里仰天长叹,迎风流出一行英雄泪,他的眼中冷芒一闪:“看来,我要去安排下一场格斗了,各位,失陪。”
他的黑袍一闪而没,棚中只剩下了另外的三人,玄武勾了勾嘴角:“看来我们都误会了青龙,他是真想要刘裕的命。”
朱雀微微一笑:“我可从来没说过青龙不想杀刘裕,我只是说,我们的这位老兄弟,永远是会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永远是会让自己有后路可退,杀得了刘裕就杀,杀不了刘裕就跟他合作,这才是青龙大人的做法。下一场,他大概是会用他学生手下的那些猛将兄了吧。”
白虎轻轻地“哦”了一声:“何以见得?”
朱雀看着场中,那具鹰双飞的尸体,摇了摇头:“这个鹰双飞,是一流的弩手,易容之术也是大成,演技更是超一流,肯定是青龙手下数一数二的杀手了,但杀手毕竟是杀手,只能突袭,暗杀,要想正面跟刘裕这样的英雄对抗,仍然不足。这点上,甚至不如那些个驾驶战车的力士。青龙这一战,大概是把自己最好的手下都用上了,但仍然取不了刘裕的性命,那接下来的两场,他能找的,只有桓玄,天师道,还有胡虏了。”
玄武的脸色一变:“天师道和胡虏?会帮他?”
朱雀笑着举起了面前的一个酒盏,一口饮尽,一边擦着嘴角边的酒滴,一边笑道:“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场分解。”
战象的大脑袋终于一歪,格斗场上,最后一个活物也死球了,刘裕站在孙兴的面前,看着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黑色,开始腐烂,各种墨汁一样的毒液,从他身上的各处渗出,以这个速度,不用半个时辰,他的这具尸体,就会烂成一滩脓水,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一点。
可是孙兴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微笑,终于释然,这个忠义之士,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救下了自己的战友,也可走得无憾,大约,最后他在死前,也看到了刘裕手刃鹰双飞的那一幕,这才可以含笑而终。
刘裕在孙兴的面前,单膝跪下,驻刀于地,沉声道:“孙兄弟,今天若不是你救我,现在这会儿倒在这里的,就是我了,你的救命之恩,刘裕无以为报,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只要能活着出去,一定会打听到,把他们接来大晋安置,永远不会让他们受苦,你放心地去吧。”
孙兴早已死透,但是刘裕这话说完后,他的脑袋突然一歪,原来睁大的眼睛,也合上了,似乎是还有一丝英灵原来残存体内,就等着刘裕这句话呢,此言一出,才彻底地放手,撒手人寰。
司马曜的声音在主宾台那里,通过铁喇叭的扩散,高高响起:“朕宣布,这一场的胜利者是,刘裕!”
全场响起一片欢呼之声,赢了钱的赌客们欢天喜地,纷纷涌向了下注的那片棚区,而输了钱的人则垂头丧气,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场,顺手把手里赌注的筹码,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木棍折断,扔得到处都是。
而铁门之后,跑进来二十余名手持铁勾的奴隶们,他们对着地下的这些尸体,如同死猪病羊一般,直接一勾上去,然后转身就要拖走,对于战死的这些人,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些腐烂的肉,毫无怜悯可言。
刘裕突然厉声吼道:“混蛋,统统给我住手!”这一声怒吼,是如此地高亢,如同半天中响了一个炸雷,震得看台上的数千人都耳朵发麻,就连正在说话的司马曜,也给这一吼惊得脸色一变,收住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裕的身上,场内的这些仆役们,也是惊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刘裕,司马曜定了定神,擦擦额上的汗水,用尽量威严的声音开口道:“刘裕,朕已经宣布你取胜了,两天之后,你可以进入第二场格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裕对着司马曜,以手按胸,鞠躬行了个军礼,他的目光炯炯,沉声道:“谢陛下圣恩,但我想说的,与我的三场格斗无关。今天在这里,是男人,战士,军人之间的较量,我们这些人,没有仇恨,甚至互不认识,只是因为要取悦看台上的各位,而要在这里舍命相杀,无论是死在我手下的敌人,还是我这一边战死的同伴,他们都是光明磊落,无愧战士之名,对于他们,应该以军人的礼节,怎么可以用这种对待死猪瘟羊一样的做法,象拖着一堆腐肉一样地拖走?!”
司马曜的嘴角勾了勾:“刘裕,这里不是战场,是格斗场,戏马台,你们也不是战士,而是罪人,奴隶,囚犯,在这里死的人,是不能用军礼的。”
刘裕朗声道:“我们的死,我们的战斗,是为了让你们下注赌输赢,让你们看到人与人相杀的残酷,让你们不用上战场就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在这里的人,都死于刀剑枪戟之下,是战争之神,取走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当然是光荣的军人,陛下,你若是想要这戏马台上永远会有这样的战斗,就得让格斗士们知道他们是人,而不是这种死猪瘟羊,即使是死,也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陛下,请给他们战士的尊严,让他们即使面对死亡,也能微笑。”
看台之上,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人一边鼓掌,一边大声道:“刘裕说得好,我们要看战士的战斗,不要看野狗的打斗。”
“给格斗士尊严,他们会打得更好,更努力。”
司马曜的眼中冷芒闪闪,他本能地想要说不,可是周围巨大的掌声,叫好声,和声浪,已经把他整个人,都包围在一片无法抗拒的浪涛之中,他的嘴唇微微地发抖,看着刘裕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愤怒,可最终,仍然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刘裕所言有理,准奏!”
朱雀静静地坐在因为这句话而进一步暴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中,喃喃地说道:“一个死囚,居然比皇帝更得人心,有生之年,得见此景,当无憾矣!”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荆州五绝终成组()
玄武看着刘裕的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先玄武大人,才会对他如此看重,甚至不惜更改我们组织百年来的规矩。”
白虎咬着嘴唇:“此子终非吾辈,又有太强的煽动人心的本事,断不可留!”
朱雀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就走:“还是先看看两天之后,青龙能折腾出什么动静吧。”
白虎摇了摇头,也跟着离席,玄武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久久,才站起身,飘然而去。
随着司马曜的命令,那些清理尸体的奴隶们,全都改为肩杠手抬,把那些战死者的尸体,抬到了铁门之后,更是有十余人飞奔而至,扛着担架与绳网,以及白色的裹尸布,奔到孙兴的身边,把他那正在溃烂的尸体裹好,然后放在担架的网格之中,准备抬走。
与此同时,另外四五人,奔到了鹰双飞的身边,也准备把它的两半尸身,抬上担架,刘裕突然说道:“且慢。”
这些人微一愣神,抬头看着刘裕:“为什么?不是说要用军人之礼吗?”
刘裕的眼中喷出一阵怒火,直指着鹰双飞的尸体:“这个人,阴险歹毒,骗取别人的信任,却在战场上偷袭本方的同伴,背后暗箭伤人,其行陉无耻之极,怎配称为战士,军人?对它,就应该象那种死猪瘟羊一般,拖去弃尸荒野,任由野狗秃鹰啄食。”
刘裕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引得看台之上又是一阵喝彩之声,那些奴隶们抬头看向了主宾席上的司马曜,他的脸已经黑成一片,甚至比原来的那种肤色更重,他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听刘裕的话,照做便是。何必再来看朕呢?”
他说着,转头对着刁逵说道:“刁廷尉,朕看你的这个戏马台也应该整顿一下了,这些个赌徒,为了一点小钱的输赢,就只认刘裕不认朕,都是你办的好事!”
刁逵吓得满头大汗,一下子跪倒在地:“臣该死,臣知罪!”
司马道子笑着走了过来:“皇兄,不过是一些逐利小人,何必跟他们计较呢,以臣弟愚见,刘裕是活不过三场的,今天这才是第一场呢,那些想要他命,让他死的人,下次只会出手更狠。”
司马曜冷笑着看向了在一边诵经的支妙音:“只怕是想让刘裕活的人,也不比想让他死的人少啊。”
司马道子压低了声音,上前半步:“皇兄,下一场,臣弟亲自来安排。”
司马曜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不要让朕失望。”
他转头看向了刁逵,沉声道:“起驾,回宫。”
刁逵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对周围的护卫大声道:“快,快保护圣驾和王爷回宫。”
支妙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在格斗场中,跟着几个仆役,一起抬着孙兴的尸体,走向铁门的刘裕,轻叹一声,跟在司马曜与司马道子兄弟之后,走向场外。
一侧的小棚之中,桓玄的眼中闪着嫉妒之火,看着刘裕的背影离去,一边的殷仲堪笑道:“好了,灵宝,别郁闷了,今天刘裕杀的不过是些无名小卒,下次轮到我们荆州猛士出场,他必无生理。”
桓玄冷敌着看向了在身边沉默不语的胡藩:“只怕,我们的荆州猛士会跟人家英雄相惜,不肯出手呢。”
鲁宗之大声道:“主公,我姓鲁的命是你的,你让我杀谁就杀谁,绝无二话。”
吴甫之和皇甫敷齐声行礼道:“主公,我等早就立誓忠于桓家当主,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指向,愿请命与刘裕一战!”
桓振哈哈一笑:“叔父,杀了刘裕,就有天下第一的威名,这个机会你千万别不给侄儿,不然侄儿跟你急啊。”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胡藩的身上,桓振冷笑道:“至于有些平时里拼命抢功,碰到真正的硬点子就找借口退缩的人,就不用指望了,我们荆州四人组,一样可以取刘裕首级于帐下!”
胡藩突然大声道:“够了,桓振,你也不用激我,我胡藩请命出战,愿意代表我荆州猛将,与刘裕一决生死!”
桓玄的精神一振,一下子站起身来,拉住了胡藩的手,笑道:“道序啊,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可是击杀刘裕的关键,其他四位,武艺精熟,但多长于近身格斗或者是骑马与砍杀,若论弓箭功夫,荆州你称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胡藩傲然道:“何止荆州?就算是整个大晋,胡某也不信有人能箭术超过我。”
桓振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吹牛不打草稿,我就不信北府军没人及得上你的箭术,听说那个檀凭之就不在你之下!”
胡藩哈哈一笑:“总有一天,我会跟姓檀的一较高下,桓公子,你最好让姓檀的下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