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咱们所图的都是一样,你要的是那种青史所留的虚名,而我要的是现实的权力,这些东西,只有按我现在做的来,才会落到你我的头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他的情绪渐渐地变得平静了下来,看着桓玄,沉声道:“我永远也不会靠着坑害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足来走上权力的顶峰,桓玄,这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我可以为了我的兄弟,为了我的战友去死,而你,是要他们的死,来成就你的那个帝王幻梦!”
桓玄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刘裕啊刘裕,话不要说得这么满,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今天跟你在北府军里同生共死的这些个所谓的兄弟,以后就不会有反目成仇的时候?只怕未必吧。当小兵的时候,你们的理想很单纯,地位也低,没有什么利益的冲突,可是随着你们的地位慢慢地上升,当你的决定会让更多的人付出更大的,乃至生命的代价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利益冲突。”
“你看这次,刘牢之和刘毅为什么会急于进攻?难道他们不如你懂兵法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前面有可能有埋伏,有危险吗?可是他们还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了,为了刺激士气,甚至在这草丛之中纵兵掳掠,不就是因为他们想要这战胜之功吗,不就是因为他们想凭着这次的功劳压过你刘裕,只有如此,才可能以后牢牢地掌握北府兵权吗?他们现在上头有谢家压着,都跟你这样明争暗斗,以后就会跟你一辈子当兄弟了?做梦去吧!”
刘裕咬了咬牙:“他们是怎么样是他们的事,这次足够给他们教训了,但不管他们如何做,我刘裕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兄弟的事。即使他们再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害他们。至于你桓玄,哼,你跟你的叔父,跟你的堂兄的那种同类相残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去想的。”
桓玄微微一笑:“刘裕,你也不好好想想,我桓玄之上有五个哥哥,为什么他们偏偏对我这么警惕?一个先父临终前指定的世子身份,在今天一钱不值,他们怕我,排斥我,想把我永远地赶出荆州,不就是因为我的能力强过他们,又没有什么可顾忌的,这才畏惧我重新夺回他们控制了十几年的荆州吗?是他们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在后,但我不管怎么斗,也不会让外人得了荆州的便宜。这点就是我们桓家跟你们北府军的不同。”。。
刘裕沉声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在说这些歪理邪说了,你今天既然代表慕容垂而来,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条件划下道儿来,要是能让我们安全地撤离,你们想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开价!”
桓玄上下打量着刘裕,眼中光芒闪闪:“刘裕,别傻了,若不是因为看到了你,我才不会向慕容垂讨来这么个劝降的事,现在是我要跟你谈,而不是他跟你谈,明白吗?我的条件很简单,咱们联手,共取天下,如何?!”
第九百二十七章 义正辞严拒桓玄()
刘裕哈哈一笑,声震四野,惹得站在百余步外的刘敬宣和鲁宗之等人都扭头看向了这里,桓玄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之中光芒闪闪,似是在思考刘裕为何突然放声大笑,久久,等到刘裕的笑声渐息,他才眉毛微挑:“我想知道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提议了吧。”
刘裕收住了笑声,冷冷地看着桓玄:“我笑的是你自以为掌握人心,却是一直错看了我。你当我刘裕是什么人,只为了权势富贵,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和原则?你以为我是为了出将入相,才会去当谢家的女婿,勾结权贵?”
“我告诉你,当年玄帅来找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稀罕,我刘寄奴自己一身本领,在哪儿不能出头?非要贵人相助吗?谢家能打动我的,是因为他们承诺可以全力北伐,收复我汉家失地,驱逐胡虏,这才让我甘愿效命!”
“至于妙音,那是我们两情相爱,我敬她一个女儿之身,能女扮男装,深入虎穴,胆色不下须眉,我爱上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谢家千金,王家小姐。若是早知如此,我也许都不会爱上她。”
“而你桓玄,为了夺取你和你那个先父大人做梦都想夺取的九五之位,什么事都可以做,逢迎会稽王,迎娶刘婷云这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都是为了借这些人的力量上位,我跟你完全是相反的两路人,不要拿你做的那些事来以为我就会这样做,不是一路人,谈什么联手取天下?!”
桓玄静静地听着刘裕义正辞严地把这些话一字一顿地说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啊刘裕,道德,正义感这些东西,会毁了你。你说的这些,我难道不知道吗?你选择的路,我心里也羡慕,佩服,那明明是一条最难的,最苦的路,可是你却选了,我敬你的高尚,也笑你的愚蠢,然后我会选一条跟你相反的路,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我们以后会是主宰天下的男人,我们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让成千上万的人去死,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人,你心里越是有这些道德和理念,以后就会活得越来越痛苦!”
刘裕正色道:“我知道我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但我问心无愧,我会尽量避免每一个无辜生命的死亡,但是恢复汉家江山,结束乱世这点,永远也不会动摇,要达到这个目的,牺牲是必然的,即使是牺牲我自己的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桓玄的眼中光芒闪闪:“所以我们才可以联手啊,你只要北伐,要收复汉家失地,这点我可以帮你做到。谢家的失败,就在于他们过于注重这个体制内的游戏规则,不敢对那些隐藏的敌人下死手,为了虚名,最后只会害人害已,你以为只有我桓玄一个人通敌吗?告诉你吧,我身后早就有一堆世家贵族了,若不是大家联合起来想要倒谢,我一个人又哪来这样的能量?”
说到这里,桓玄一指南方,冷笑道:“你以为那些堆在黎阳,枋头的粮食是什么?给苻丕的粮食难道是让他白吃的吗?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局一早就做好了,从姜让和杨膺被苻丕所查获,都是那些跟谢家为敌的世家暗中跟人家通风报信,所以苻丕去枋头,不止是就食,更是要断刘牢之的后路,若是这次刘牢之不上当,苻丕就会联手张愿,夺取黎阳,抢先告刘牢之一个欲行篡立,图谋不轨之罪,到时候,你们这些到了河北的北府军,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刘裕瞠目结舌,看着桓玄,这些事情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不信地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谢家出兵前是争取到了各大家族的支持,他们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害谢家?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姓桓的上位夺取荆州,然后再回来篡位夺权吗?他们也许很贪婪,但绝不会蠢到这样!”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正因为不蠢,所以才要这样做,我桓玄以后如何是以后的事,起码他们有很多年的时间来阻止,但是谢家北伐若是成功,这些江南大世家就再也翻不了身啦,谢安相权在握,谢玄功高盖世,独掌北府,而你们这些北府兄弟,又会因为此次的军功给分封中原与北方的各州郡,谢家到时候地盘是几倍荆州,功业超过先父大人三次北伐总和,又手握重兵,行司马代魏之事几乎是板上钉钉,到时候,就会用你刘裕,刘毅,何无忌,刘牢之这些北府部下去取代别的世家,你说,他们能不拼死反抗吗?”
刘裕咬了咬牙:“这些不过是你的设想,相公大人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是,那也是为国立了大功,怎么能因为怕人家做这事,就暗中使坏,陷害几万忠勇的北府将士呢?”
桓玄冷笑道:“等到谢家北伐成功,那做不做这些事情就不是别人能阻止的了,全取决于谢安的一念之间。当年先父大人登位不成,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当时江南世家的力量还很强大,控制了三吴的民间,杀谢安和王坦之容易,可是要平定这几百上千个世家及其分支,平定有几百万人的吴地,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权衡再三,先父大人才放弃了报仇的想法,留到我今天行此事。你觉得以谢安的老奸巨滑,他会留给对手们这些机会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不用多说了,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桓玄,我刘裕也许不能匡扶乱世,但也绝不会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桓玄摇了摇头:“我的目的和你的一样,你想复汉家江山,驱逐胡虏,成就不世之名,我也要通过这个功绩来夺取九五之位,助我北伐和助谢家北伐有什么区别吗,就因为我坑了北府军一次?那谢安当年还坑了我们荆州军几次呢,又待如何?”
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很奇怪,你桓家精兵猛将层出不穷,就是那鲁宗之也是对你死心踏地,为什么这么看重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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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八章 道义权谋何可取()
桓玄微微一笑,看着刘裕:“我早就说过,你跟他们不同,完全地不同。因为你大概是这个世上我所见过的人里,唯一的一个一点功名之心都没有的人,噢,也许这样说不是太准确,你想出名,但要出的是那种青史之名,想当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千古风流人物,而不是只在这个世上争名逐利。所以,我可以放心地让你指挥军队,因为你不会有异心。”
刘裕冷笑道:“对大晋也许我不会有异心,但对你这个奸贼,那就说不定了,你里通外国,勾结那些黑心世家,为祸天下,我以前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晋多次大好的机会都无法北伐成功,现在总算明白了,就是你们这些东西在后面使坏,搞鬼,所以才会每次功败垂成,这种切肤之痛,刻骨铭心,我真若是掌了兵权,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杀尽你们这些败类!还世间一个太平!”
桓玄哈哈一笑,笑声中透着狂妄与放肆:“厉害,太厉害了,想不到刘寄奴居然可以愤怒到这种程度,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很好,为世间主持公道的刘大英雄把我们这些奸险小人杀光了,然后呢?是不是全天下百姓,子民就会为你喝彩,一个个跟你的这些个北府兄弟一样,愿意为了你出生入死,北伐中原了?”
刘裕沉声道:“我相信人都有眼睛,也有良知。你们的这些阴谋如果公之于天下,必定人人弃之,这个世界仍然有正义和公理,绝不是你们这些阴谋家完全能操纵和摆布的。”
桓玄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快要给你感动了,刘裕,你觉得公理,正义,良知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要是人人可以舍生取义,那这河北之地的汉人民众,大晋子民会认这些异族统治者吗?让这个世界存在和运行的,永远只有利益,上层的世家要争权夺利,底层的民众要填饱肚子,而你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家伙,要的是建功立业,努力地往上爬,谁能满足这些人的需要,民众就会追随谁,而不是什么公理,正义!”
“当年曹丕篡汉,满朝公卿,除了荀或,无一人出言阻止,难道都是大家不忠不义吗?非也!汉朝天子自弃百姓,早失权威,江山易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后来我家先父大人功高盖世,想拿到自己应得的九五之位,却被谢安,王坦之这些人百般阻挠,明里称正统,暗里使阴招,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难道是他们就站在正义一方了吗?还不是因为虚君实权,可以让他们玩弄操纵政权的那套把戏,对他们有利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用跟我说这些道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你会凭着你的阴谋诡计得逞一时,但我告诉你,天道好还,不能持久,当年司马氏得天下时也是这般用尽阴损手段,可是报应很快就来了,宗室内战,手足相残,弄出八王之乱,引得胡虏猖獗,神州陆沉,他们自己的皇家宗室也被斩杀一尽,只剩元帝这支疏宗过江建立东晋。这百年来,司马氏都不过是傀儡虚君,名义共主而已,这就是他们当年行此阴损之事的报应,而你做的,比当年司马宣王做的更过分,更恶劣,必然不得善终。”
桓玄冷笑道:“那又如何,世上无不灭之王朝,前人作孽,后人受罪,既然享受了祖先传下来的江山皇位,就得面对这样的后果。再说了,我得我的天下,管他子孙后代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们烧纸钱让我在地下花吗?”
刘裕一时语塞,看着桓玄得意的笑,半天无法反驳,久久,才叹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桓玄,你真的无敌了。”
桓玄微微一笑:“这算什么,比起你家祖先的汉高祖刘邦,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我为君上,行那些暗黑之事,你为将帅,只管安心打仗,坏人我来做,骂名我来背,权力我来拿,功劳你来立,美名你去取,大家各得所需,皆大欢喜,成就一段君臣美名,岂不快哉?”
刘裕冷笑道:“我说过,我真有了兵权,肯定要你的命,你那些个害人的把戏,玩意,留着到十八层地狱里去跟鬼玩吧。”。。
桓玄笑道:“相信我,要治国,就得用我的这些个害人的把戏,权术,你不可能去管到万千子民,家家户户,要治国,离不了世家贵族,也离不开士人,这些人不会跟你讲道德,谈理想,只会讲利益。也许你在军中可以让一堆热血汉子跟你舍生忘死,可是然后呢,他们总要回家,要回归百姓的生活,你指望着靠这堆大老粗,真的就可以治理天下了吗?”
刘裕恨声道:“怎么就不行了?这两年我在长安,大家都在家乡为吏,不也过得挺好。”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管个村子,管些战场下来的老弟兄,自然是人都可以,可是要是再大点呢,一个乡,一个县,一个州,一个郡,就靠你们能行吗?刘裕,你自己也是当过乡吏的,我现在给你一个县,要你一个人去管,你管得了吗?没有刘穆之这个死胖子,让你就在军中挑你的那些个热血兄弟,你管得好?”
刘裕默然无语,他知道桓玄说的是事实,在军中,简单粗放的集中化管理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是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