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个子稍矮的老者,乃是翟檀的同母弟弟翟敏,他的背上插着一把鬼头大刀,双手抱臂而立,嘴角勾了勾:“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苻丕不知道我们灌水攻城之事,只要他一出来,和慕容垂在河道里斗到一处,咱们就放水淹了他们,如此一来,二贼皆灭,这邺城,乃至整个关东,就是咱们丁零翟家的啦,哼,咱们自入中原来,多年都被人所奴役和驱使,今天,就是咱们丁零人真正独立自由的一天,必将永载史册!”
翟真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大伯高,实在是高!”
翟斌满意地点了点头:“要不是姓封的有这等毒计,我也没办法一下子灭了这两家,慕容垂用兵如神,但他再神,也不可能躲过这天地洪荒之力!哼,他想要把我们丁零人当成马前卒去送死,咱们也不会给他卖命。秦国那里,咱们叛过一次,以后也不会把我们当成自己人的,不如早点一起消灭。记住,只要有了邺城,就有了一切,关东之地,再无可以与我们争锋的力量啦。”
翟真二话不说,带着翟辽转身就走,刚一抬脚,就踢到了地上脚边那封衡的首级,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似是还要有话没有骂完呢。
第七百八十二章 苻丕身边有智囊()
翟辽弯腰捡起了封衡的首级,正准备往腰上挂,翟斌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好孙儿,这封衡的首级,不要带回营地,直接就扔在这山谷中的水库里,爷爷刚才说过,要让他亲口向慕容垂报信,咱们丁零人,最讲信义,说到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嘛!”
邺城城头,苻丕一身铠甲,按着剑柄,焦急地走来走去,而在他的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文士,长须飘飘,两眼微闭,正是苻丕的军师,时任侍郎。带着雪花的寒风拂来,吹得城头众人的须发阵阵飘扬,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远处城东方向,隔着十里之外,一片黝黑的丁零人营地。
苻丕咬牙切齿地说道:“快点,再快点,五色狼烟,你他娘的倒是快点出现啊!”
一个传令兵从城下跑了上来,苻丕睁大了眼睛:“怎么样,燕贼营中有何动静?”
那个传令兵摇了摇头:“城南的斥候来报,燕军营地一切照旧,营中营火通明,巡逻士卒不断,而慕容垂,也在安坐中军帐中,看兵书呢。”
苻丕哈哈一笑,以拳击掌:“好,太好了,慕容老贼,你很快就要完蛋了!只要这大水一发,燕军尽成鱼虾之食,我军趁机突击,必能全胜!”
姜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长乐公殿下,你就真的这么信任翟斌吗?丁零人可没有忠诚可言,这个世上,没有他们不能背叛的。”
苻丕不高兴地勾了勾嘴角:“姜智囊,你一直都这样说,说翟斌为人险诈,不可轻信,我也一直防备着他,但就在前几日,光祚和邵兴可是带着部队从人家的防线上冲出去了,这可是事实吧。足以证明人家的诚意了吧,再说了,这决漳水以灌邺城的毒计,也是人家翟斌通知我们的吧,要不是他报信,只怕我们邺城,可就完了,事到如今,你还不信他吗?!”
姜让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殿下,臣说的是翟斌不可信,可没说他没有背叛慕容垂啊,上次您派臣去燕军大营里责骂慕容垂的时候,臣就看出翟斌贪婪愚蠢,不肯居于人下,早晚必反。但他反慕容垂,可不见得就是咱们的朋友啊。这是两回事。”
苻丕微微一愣:“此言何意?翟斌要是得罪了慕容垂,不靠我们如何对抗?今天不就是约好他发信息,然后我们一起夹击慕容垂吗?”
姜让叹了口气:“这麻烦的事就在这里啊,翟让的大营离着燕军城南的大营足有二十多里,远着呢,可他要我们见了狼烟就得出击,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要我们跟燕军杀成一团,然后他好静观其变!”
苻丕哈哈一笑:“人家都反水了,要我们出点力也是应该嘛,毕竟丁零人的装备差战斗力也不强,跟燕军打,怕是没用,只有我们邺城秦军出动,才跟老贼能拖上一阵,到时候这翟斌再出击,袭燕军背后,当可全胜!”
姜让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本来翟斌大营靠着慕容垂,他可以随时偷袭,然后两军混战时我们再出击,这才是最合理的,可是他却要把大营拉到几十里外,我军不管怎么说都要和燕军恶战,这对我们可是非常危险啊,万一这里战斗不利,只怕我们想回邺城也难了。”
苻丕摆了摆手:“丁零人确实狡猾,他们这一阵攻城损失惨重,想保全实力也可以理解嘛,我们秦军精锐,夜战挡那慕容垂是没有问题的,上次咱们出城突击,差点取了老贼的首级,这次出战,就算不大举交兵,只要大声鼓噪,让燕军心惊,远距离对射就可以,智囊若是不放心,那咱们就先虚张声势,等丁零人来了再真正动手,这样总行了吧。”
姜让的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我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咦,那翟斌不是说过,慕容垂准备放水灌城,淹我城墙的吗?”
苻丕先是一愣,转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说过的。哎呀,你这一提醒,倒是我想起来了,丁零人若是不安了好心,等我们两军混战时再放水,那就真的要去喂王八了!”
姜让冷笑道:“这种事翟斌做得出来,他反复无常,谁都可以背叛,就算重归秦国,也会怕我们下手杀了他,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们和慕容垂一直水攻灭了,这样他既没了威胁,又可得邺城,以他们丁零人的贪婪,这邺城城内的府库与存粮,怕是早就垂涎欲滴了吧。”
苻丕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就在这时,东边的丁零大营里,突然腾起了五道五色的狼烟,把这因为白雪而反光,照得一片明亮的夜空之中,又添了五道不一样的色彩,而随着狼烟的腾起,东面也开始有隐约的火光闪动,似是在调兵出营了。
苻丕恨恨地说道:“狗东西果然要来害人了,咱们可千万不能上当,智囊,你提醒得对,这时候千万不能出城!”
姜让摇了摇头:“也不能完全不出城,万一翟斌是真心来助呢,那就失去大好良机了。殿下,我有一计,可以让这阵子俘虏的燕军之中,挑个千余丁零人,匈奴人,让他们穿了我军的衣甲,一人持两只火把,就说城中粮草不足,放他们回燕军大营,让他们在营前大声喊叫,燕军听不懂他们的话,大概会乱箭射之,而我们再派三百人出城,人手一鼓,在后面敲锣打鼓,大声鼓噪,作出上万人夜袭的样子,慕容垂必不会轻易出击,只会严守营寨,以弩箭相拒,要是翟斌真的来帮忙攻营,我军大队再出城相助,若是他起什么鬼心思,哼哼,我们也没有损失啊,最多失掉那千余俘虏便是。”
苻丕哈哈一笑:“高,实在是高,智囊就是智囊啊,好,就听你的,传令,挑选俘虏,这就出城!”
姜让微微一笑,反手一指城下,城门那里,已经有黑压压的一大片穿着秦军衣甲的,手持火把的人了:“臣早就准备好啦,长乐公,下令吧!”
苻丕笑着拍了拍姜让的肩膀:“传令,开城,出击!”
第七百八十三章 八旬老贼终末路()
漳河峡谷,大坝。
翟斌仍然坐在大堤之上的土堆侧,他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的大堤之内,汹涌的水面之上,隐约可以看到封衡的脑袋在浮上浮下,他笑着摇了摇头:“封司马,就麻烦你去给吴王带个口信啦,就说,我不会让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等上太久的。不过,在送他们一家团聚之前,我会先尝尝她的味道,毕竟,服侍过吴王和苻天王的女人,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呢。”
慕容垂的声音突然从夜空中飘来,阴森森的:“你老婆的味道,我是没什么兴趣尝的,跟你一样,太臭了!”
这一下把翟斌惊得直接从胡床上跳了起来,饶是他年近八旬,仍然是跟个弹簧一样,在蹦起来的时候顺手就抽出了手上驻着的刀剑,直指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但是,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已经在发抖了。
而翟斌的声音,也在微微地发抖:“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容垂那张在头盔之下,高鼻阔口的脸,带着平静的神色,甚至挂了一分戏谑的笑容,缓缓地从黑暗中出现,而他的声音,镇定如常:“翟首领,记得咱们当时相会结盟的时候,也是在这么一个冬夜里,也是大雪纷飞,那时你我在荥阳城头,看着城中火起,听着城中被屠掠时的哀号和惨叫声,你告诉我说,这是你在这个世上最喜欢听到的声音,对吧。”
翟斌的身体开始发起抖来,他突然大吼道:“来人,来人,快来人,有拿下慕容垂者,赏金十万,封王!”
他的声音如狮子一般,在山谷之中回荡着,可是他连喊三遍,却是没有一个人前来,翟斌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大坝那里,忙忙碌碌,来回奔走的军士们,用丁零语大吼道:“丁零战士们,快来杀慕容垂,杀慕容垂啊!”
可是这些人却是置若罔闻,只是如蚂蚁一样地从堤上跑来跑去,甚至翟斌看到有一个军校模样的人,跑到了河堤边,拿起一根长杆,开始去打捞那个在漳水之中浮来浮去的封衡的首级了。
当这个人把封衡的首级捞到手上时,他高高地把此首级挑起,挂于杆头,转过了身,月光之下,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那鲜卑勇士,身为慕容家宗室的大将慕容凤,他的声音,操着鲜卑话远远传来,压过了寒风:“吴王,封司马的首级,末将不辱使命,现已在此!”
慕容垂的脸上闪过一丝悲伤,高声用鲜卑语吼道:“封司马一心为大燕效力,忠勇壮烈,将士们,为封司马大呼三声吧!”他说着,脱下了头盔,仰天长啸,“封司马,安心上路!”
这时所有戴着皮帽的“丁零”军士们全都脱下了皮盔,露出了只有鲜卑族人才留的小辫,大声随之吼道:“封司马,安心上路,安心上路,安心上路!”声震四野,此起彼伏,整个山谷之中的数千军士,全都发出了同样的哀号。
翟斌这下才明白,原来自己带来的兵马,早就给慕容垂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了,他一口老血喷出,几乎站立不稳,而站在他身边的两个弟弟,翟檀与翟敏,狂吼一声,带着身边的十余个丁零军士,抄起身边的武器,向着五十步外的慕容垂就冲了过去,大吼道:“慕容老贼,老子跟你拼了!”
慕容垂的眼光只放在翟斌的身上,甚至没有看这些冲上来的人一眼,他摇了摇头,轻轻地挥了挥手,身后的雪地之中,突然立起百余手持劲弩的鲜卑射手,人人手中持着硬弩,对着这冲击的十余名丁零战士,几乎不用瞄准,就扣下了扳机,“呜呜”的破空之声不绝,二十步不到的距离,把这些强悍的战士射得身上顿时就出现了几个乃至十余个的血洞,要害之处皆被洞穿,多数人连叫都叫不出一身,直接扑地就倒。
翟敏是这些人里最强壮的一个,也是倒下去最晚的一个,一直冲到离慕容垂不到十步的地方,当身上插了十五六枝弩矢之后,这个巨熊一样的汉子,才终于不支倒下,他撑着刀,跪在地上,胸腹之间的十余处血洞,内脏的碎片化成小小的肉块,连同白色的碎骨渣,也随之流出,他的眼中神光渐渐地散去,却仍然吃力地挪动着膝盖,想要向着慕容垂更近一点,再一点,哪怕半尺,但哪还动得了半分呢?
翟敏的嘴唇轻轻地哆嗦着,迸出了最后一句话:“杀,杀,杀慕容老贼,我,我好…………”
一个剽悍的鲜卑战士,扔下了手中的弩箭,抽出腰间的长剑,前趋几步,走到了翟敏的面前,寒光一闪,这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然后迅速地抽出长剑,当他把剑身在脚底擦拭完之后,翟敏的身躯也终于躺倒在地上,十余步的距离内,十几个丁零壮士的身体排了一地,鲜血静静地流淌着,把这一片白色的雪原,染出别样的色彩。
翟斌已经瘫倒在地了,这个八旬老者,终于失掉了最后的精神支柱,他抬着头,无力地看着慕容垂,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吴王,我只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放过我的族人们?”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还要靠丁零战士们征伐天下,怎么会杀光他们呢?放心,对我有用的人,我是多多益善的。”
翟斌咬了咬牙,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缓缓地起了身:“这次叛你,是我兄弟三人所为,与我翟氏其他子侄无关,吴王,请你放过我们翟氏一族,我就是做了鬼,也会感激你的。”
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八十岁的人了,斩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明白吗?你做人时我都不怕,就算做了鬼,我怎么就反而怕你了呢?安心上路吧,就象你说的那样,我会很快送你翟氏一门来陪你的。”
第七百八十四章 邺城粮草陷危机()
翟斌大吼一声:“慕容老贼,我死不瞑目!”他说着,用力把刀往脖子上一划,顿时血如泉涌,脑袋象个西瓜一样地从他脖子上搬家,而他的身体,也向后倾倒,落下山丘,滚进了那堤内的漳水之中。
慕容垂缓步上前,一脚把翟斌的脑袋也踢进了漳水里,笑道:“替我向苻丕问好,就说他爹也会很快跟他做伴的。传令,决堤,放水!”
邺城城头,苻丕看着面前的河道里,奔腾汹涌的漳水,如万马奔腾一般,呼啸而过,刚才还站在河道附近,敲锣打鼓的三百秦卒,还有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两根火把,一片星星之火的千余丁零俘虏,在这奔腾的流水前,如同尘埃一般,连跑出几步路的时间都没有,就给大浪卷走,扑腾了几下,就再也看不到踪影了,而一波一波的浪头,冲击着邺城的城墙,如同惊涛拍岸,几乎每一下,都会把城头震动地微微晃动。
苻丕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怎么办,怎么办,姜智囊啊,多亏了你的建议,我们才没出城,不然,就算是千军万马都要完蛋了,可是,可是现在邺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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