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勾了勾嘴角:“桓家内部也有矛盾,也有争斗,桓温死时,桓玄年幼,尽管他是桓温亲自指定的世子,但是荆州大权,却落到了他的叔叔桓冲之手,当时桓冲对所有桓氏亲族公告,说等桓玄成年之后,一定会把荆州大权还给他,可是桓玄真的成年后,桓冲却是先让他当了宜兴郡守,又让他在淝水之战前带兵入建康宿卫,现在桓家全面出击北伐,本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却又让桓玄来京城参加阅兵,婷云姐姐,你是聪明人,还看不出来吗?”
刘婷云以手掩口:“啊,照你这么说,桓冲是想排挤桓玄这个亲侄子,不让他掌权?”
王妙音微微一笑:“桓冲可是有两个文武双全,勇冠三军的儿子呢,又都年长,显然比桓玄更合适,至少,桓玄现在来京城,再想回荆州,只怕也不是好的选择,不如在这里做个官,一边结交建康城中的世家,一边静观荆州的变化,所以说,姐姐对他来说,就很重要啦。”
第五百九十四章 姐妹各有如意郎()
刘婷云咬了咬牙,秀眉一弯,不满地说道:“话虽如此,但这样完全为了功利,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真的能幸福吗?”
说到这里,她看着王妙音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跟那个刘裕,也是这样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没有真情吗?好像不是吧。要是你也是这样只认利益,不讲真情的话,那日他演习失败,几乎要给逐出北府军的时候,你为什么反而会公开跟他的关系,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呢?”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秀目流转,看向了城门口的方向,说道:“我是真的喜欢刘裕,喜欢他的那种英雄男儿的气质,喜欢他那种不为权势,只为家国天下的情怀,婷云,你知道吗?我们自幼出身世家,见过了太多世家公子,虽然不乏情趣高洁,才高八斗之人,但终归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权势,反而少了那一种赤子般的纯粹,这点,我只在刘裕身上见过。”
刘婷云勾了勾嘴角:“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职位,身份低微时,可以这样飘然出世,不问权贵,但当他的地位越来越高,当他的每个决定越来越重要,会影响越来越多人的时候,他的初心还能保持吗?刘裕现在已经在军中有出头的迹象,以后要扶他的人多,想踩他,打击他的人更多,由不得他再这样不问俗世之事了,以后的刘裕,可能会变成象桓玄这样的人,你还能接受吗?”
王妙音看了一眼桓玄那里,摇了摇头:“他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的,桓玄从小就在桓家那种环境中长大,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就算脸上再怎么谦让,但那颗野心,是藏不住的。你看,即使象现在这样,在世家之间,看似给人排挤,躲避,但他仍然会尽其所能地去结交对他有用的人。今天看起来他跟王旬扯上了关系,以后只怕要在琅玡王氏和谢家之间,再起一阵波澜了。”
刘婷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这才是我刘婷云喜欢的男人,聪明,强势,又有一颗勃勃的野心。跟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绣花枕头,不可同日而语。妙音妹子,若是真的能如你所言,以后让我跟桓玄有一段姻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劝他,不要跟你家的刘裕为敌,毕竟,咱们是好姐妹,以后我也不希望我们因为各自夫君的立场,而成为敌人。”
王妙音笑着拉住了刘婷云的手:“这点你放心,其实他们也许不会成为敌人,虽然两人现在的立场相反,但桓玄是聪明人,知道进退,如果知道对手是刘裕,尤其是得到了谢家,王家这些高门世家支持的刘裕,只怕他会退而求其次,转而去保荆州的家业,而不是追求非分之物。至于刘裕嘛,他的心里只有北伐,若是荆州的桓氏能帮他,他是不会对桓玄有什么不利的,我想,以后我们如果真的能如愿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话,是可以让他们成为朋友。”
刘婷云笑着点了点头:“很好,我也希望我们这样能一直成好姐妹,一辈子都是。好了,这阅兵要什么时候才开始呢?只怕,你也迫不及待想见你的心上人了吧。”
王妙音的粉脸微微一红,螓首低垂,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之态:“姐姐,你,你好坏,这样说人家。”
刘婷云笑道:“不过刘裕也是真的不容易了,听说这回他勇冠三军,可是拼了命呢,洛涧一战,在危难之时指挥整个前军,杀出重围,阵斩敌帅,几乎全歼了十倍于已的敌军,后面的淝水之战中,也是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秦军的铁骑,战车,高力步兵,都无法阻挡他呢,天哪,以前只在史书上见过那种万人敌的勇将,想不到这刘裕,也真有这本事。”
王妙音微微一笑,抬起了头:“那是因为姐姐一向看不起刘裕,对他先有了成见,才会一直以为刘裕不能成事,其实,刘裕的本事,你心里也清楚,连桓玄都如此看重他,若无过人才能,怎么可能呢?但你还是拘泥于门第高下,所以才这样讨厌刘裕。”
刘婷云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吧,反正我第一眼见他,看他那样衣衫不整地睡倒在草丛中的样子,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毕竟你我都是高门世家之女,跟这么一个乡巴佬在一起,以前我真是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唉,也就是现在这个乱世,军事第一,才会给刘裕这些人崛起的机会。”
王妙音摇了摇头:“姐姐,我不这样看,自古以来,英雄莫问出身,多少真龙是隐于草莽之间。远的不说,就说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还有北方赵国的开国皇帝石勒,哪个不是出身卑微,却最后成了事呢?门第家世这些,在太平年间才有用,但乱世之中,看的还是人的能力,气度,一个人是不是英雄,绝对不会是因为他的出身就决定。”
刘婷云笑着点了点头:“以前我不信这些,但看到了妹妹和刘裕的事情之后,也不得不信了,好了好了,你喜欢你的刘裕,我去追求我的桓玄,大家皆大欢喜,不是最好吗?”
王妙音的嘴边勾起了一个迷人的酒窝,语笑嫣然:“这样自然是最好。你放心,这回桓玄进京,就是想结交世家的,相公大人也注意到这点了,在这个时候,想要北伐,就要跟荆州的桓氏搞好关系,我想,相公大人会想办法向桓玄示好的,而令尊能帮他解决一个大问题,这真是个天作之合啊。”
刘婷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突然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低声道:“可是桓玄现在好像跟王旬走的很近啊,那王家不是你们谢家的仇敌吗?会不会你们两家因为这个坏了关系?这样我在中间就很难了啊。”
第五百九十五章 兄弟终将反目仇?()
王妙音雅然一笑,摇了摇头:“放心,桓玄是个聪明人,要离间谢家和其他世家间的关系,是他叔父给他的任务,但他自己都是给桓冲赶出来的,又怎么可能真心为他做事?以后他回不去荆州,要长期在建康或者是外地州郡先当官,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待时机,又怎么会在这时候去得罪谢家呢?王旬和谢家为敌的事,世人皆知,公然地表现出跟王旬接近,只不过是作个姿态,对桓冲交差而已,姐姐,难道这点你看不出来吗?”
刘婷云的眼睛睁得大大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桓玄那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啊,这个道理,我怎么想不到呢?”
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看着桓玄,轻轻地说道:“婷云,其实政治斗争就是这样,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建康城是是非之地,如果接下来有人要阻止谢家出兵北伐,那一定得当面和谢家对抗,无论胜败,都会成为谢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无论是桓玄,还是他真正所倚重的人,这时候绝不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而是会想办法隐瞒他们间的关系,甚至,特意地离开这里。”
刘婷云睁大了眼睛:“你是说,王旬不是桓玄的朋友?”
王妙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朋友,绝不会在这时候推到前面,对抗谢家,桓玄的朋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也许能猜到一二了。”
刘婷云追问道:“这个朋友,是谁?”
王妙音微微一笑,秀目流转,看向了人群之中,那个独眼文士:“我想,号称江南才子的殷仲堪,只怕才是桓玄的真朋友吧。”
刘婷云讶道:“怎么会是他?他叔父殷浩,不是跟桓温死对头吗,最后给活活气死了。这可相当于不解之仇啊,他和桓玄,怎么可能是朋友?”
王妙音叹了口气:“殷浩和桓温自幼就是同学,好友,后来反目,只不过是为了争天下大权而已,而殷仲堪之所以恨桓家,在外面一提起桓家就是咬牙切齿,不过是因为他殷家竞争失败而已,但既然可以是朋友变成对手,也可以从对手变成朋友。谢家独掌大权于朝堂,桓冲排挤桓玄于荆州,这两个看似仇家的人,联手成为朋友,又有什么问题呢?”
刘婷云喃喃地说道:“听说,当时淝水之战前,殷仲堪在建康城中四处散播对谢家不利的话,在各中小世家之间串联,阻止他们向前线提供军粮和民夫,可没想到,谢玄去邀请他去当了参军,我们还以为是你们谢家胸怀宽广,以德报怨呢,难道,你们已经查到他们两家的关系了?”
王妙音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不知道桓玄和殷仲堪有什么关系,当时我们全力用于对外敌,哪有功夫用来监控建康城中的世家高门呢?”
刘婷云勾了勾嘴角:“那你们哪知道这是桓玄所指使的?当时大敌当前,我想就算桓家跟你们有矛盾,也不至于在国家大事后拖后腿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姐姐,是不是我说到桓玄的不是,你就不高兴了呀。”
刘婷云的脸色一沉:“妙音妹妹,我们熟归熟,但好姐妹也不能随便说别人心上人的不是啊,桓玄有野心我承认,桓家有野心我也承认,但国家若是完了,那所有家族一起完蛋,这个道理,连我这女子都懂,桓玄又岂会不知?再说了,殷仲堪又凭什么帮桓家出力阻止谢家呢?”
王妙音正色道:“因为秦军南下时,桓家希望北府军能提前跟秦军决战,而不是一拖太久,北府军虽然数量不多,但战斗力凶悍,秦军未必敢主动攻击,若是拖的时间久了,也许秦军会转向相对好打的荆州,去打他桓家。所以,为保桓家的实力,就得让北府军主动出击,提前与秦军决战,这是桓家的算计,并不能说有什么问题,若是北府军真的战败,至少还可以退过大江,大晋没这么容易亡的。”
刘婷云的面色稍缓,但仍然不信地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并非事实。再说,就算桓家如此,为何殷仲堪出面来做这事呢?你有他和桓玄勾结的证据吗?”
王妙音淡然道:“不需要什么证据,因为桓家远离建康城的高门世家多年,就算有联系,也是跟谢家有姻亲关系,跟别的家族几乎没了往来,要想在这个时候找个肯帮忙的,殷家是最让人意外,但也是唯一一个情理中的选择了。因为,殷仲堪那文人散脱的外表之下,跟他的父亲,叔父一样,是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刘婷云微微一愣,却听到王妙音继续说道:“殷仲堪为人至孝,但真的有做官机会的时候,仍然会夺情起复,一个真正的孝子,是不会这样的,可是他却能做出为父治病,煎药给弄瞎一只眼的事来,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却要求这样一个名,那只能说明,他想要的更多,远远超过他原来担任的一郡太守之职。”
刘婷云的身子有些发起抖来:“天哪,这世上,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人?!不行,我得告诉桓玄,让他,让他离这样的人远点。”
王妙音微微一笑:“好姐姐,别多想了,不可能的事,他们现在的关系好着呢,桓玄宁可不要自己的叔父和堂兄弟们,也不会离了这个好朋友。我劝你认清楚形势,以后真的跟桓玄在一起时,也千万不要离间他们的关系,对于殷仲堪这个有野心的人,桓玄会利用,但早晚必将反目。”
刘婷云奇道:“不是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吗?怎么会反目?”
王妙音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重走他们上一辈的老路罢了,需要抱团奋斗的时候是兄弟,到了最后利益相争时,就会是死敌了。”
说到这里,王妙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地自语道:“裕哥哥,你和刘毅,以后也会这样吗?”
第五百九十六章 寄奴高歌唱大风()
建康城,南城,朱雀门。
巍峨的城墙上,大门已经洞开,三丈高的城楼之上,旌旗飘飘,守卫建康城的宿卫军士们,个个一身锃亮的锁甲,值守在一个个的城垛之间。而城外的大片空地上,则是人山人海,方圆十里之内,三万经过精心挑选的北府军士,列成了一个个的方阵,三千部曲骑兵,骑着高头大马,甲骑俱装,手持骑槊,四路纵队列开,刘牢之,孙无终等人,带着各自的部曲亲卫,持槊而立,日头已近午时,而这三万人马,却是峙渊岳停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其高度的组织与纪律,可见一斑。
刘裕披着一身精钢札甲,站在步兵方阵的前面,本来今天阅兵之前,谢玄还特意问他要不要骑马受阅,而刘裕却说,一定要和在战场上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步兵兄弟们在一起,所以,今天的各军军主中,也只有刘裕一人仍然举旗步行,也算是一个另类了。
刘裕的手中,擎着一面老虎部队的军旗,军旗之上,血迹斑斑,几处都有烟火之色,这面大旗,从洛涧之战开始,到淝水之战结束,永远都是冲在全军最前面的,象征着老虎部队一路而来的赫赫战功,纪录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可以说,北府军的铁血与荣誉,看到这面军旗,一眼便知!
檀凭之就站在刘裕的身后,他和身后的二百余名军士,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秦军军旗,而他的手上,,则举着苻坚在寿春城头上飘扬的那面皇旗,一阵风儿吹过,这面皇旗高高扬起,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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