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跟孤一起在这里观战吧。慕容都尉,以你现在观之,战况如何?”
慕容兰扫了一眼战场,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刘裕那稳步推进的中军前部之上,一面张牙舞爪的老虎大旗,迎风飘扬,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尽管在千军万马中,看不到身着重甲,戴着面具的刘裕,但她仍然清楚地知道,这样一往无前的气势,除了那个让自己神魂颠倒的男子,还会有谁?
苻坚看着慕容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冷冷地说道:“你的心上人这会儿正在大杀特杀,晋军各部之中,属他的部队最为悍勇,慕容都尉,你的眼光果然不错,孤以前对刘裕的勇名,也只是耳闻,并不全信,今天亲眼见他横扫千军,才真的信了,可叹如此勇将,不能为孤所用,实在是遗憾啊。”
慕容兰心中一动,苻坚的话里,透出一股子酸味和醋意,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能得一良将而惋惜,还是因为自己喜欢刘裕而吃醋,她连忙说道:“刘裕虽勇,但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现在他已经孤军突进,陷入我大军的重围,只要我们能用有力部队反击,当可将之击破。”
苻坚的嘴角勾了勾:“为何不是侧面或者到背后包抄呢?”
慕容兰摇了摇头,一指前方战场:“天王请看,我军的侧面屯积了大量的部队,缺乏空间,在这个时候想要重组有力部队,是来不及的,而且刘裕所部各千人左右,在侧面形成了盾墙保护,就是我们整军突击,也无法将之击溃和截断。以属下所见,不如以强力部队逆袭刘裕的正面,他们已经战斗了很长时间,体力在下降,如果我们能用铁骑反击,当可收到成效,就算不能击溃刘裕,也能阻止其前进的势头,到时候我军只要重整部队,以大量的箭雨和投石车攻击,晋军必退!”
苻坚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都说慕容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深通兵法,果然不错,慕容都尉,你的想法和孤完全一样,也跟阳平公一样,孤告诉你一件事,阳平公已经亲自领兵,准备反击了!”
慕容兰的脸色微微一看,放眼看去,只见苻融已经下了高坡,骑上一匹战马,而在他的身后,城门在缓缓地打开,看起来会有什么大军准备从寿春城中杀出,慕容兰的眉头轻皱,她似乎听到了城门方向传来了大量马匹嘶鸣的声音,她奇道:“难道,是要用铁骑出击吗?只是这个距离,好像…………”
苻坚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敌军离我前锋不过两百步的距离,如果是战马的话,无法加速到最大,而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是难以冲破北府军的这道防线的,刘裕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会拼命地全力突进,就是不想给我们突击的机会!不过,他还是没有料到,我们还有杀招对付这些重甲步兵呢!”
慕容兰心中一惊,失声道:“什么杀招?”
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指着从城门那里源源不断而出,并第一时间在城外一里多的一片空场开始展开,列阵的战车,说道:“就是这些,铁甲战车!”
一阵风沙吹过,又是一片沙尘扑面而来,与之同时而至的,是狂风暴雨般的箭矢,刘裕沉声吼道:“蹲下,顶盾!”
两千多铁甲战士,齐齐地趴到了地上,把大盾顶在了背上,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从他们刚才所站立的地方,飞过了蝗虫般的箭矢,偶尔有些箭枝因为力量不足,中途下落,就砸在或者钉在了这些北府军士们背上的大盾之上,“呯呯彭彭”地一阵响动,造成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刘裕伏在盾下,一边的向靖那铁塔般的身躯,似乎一面大盾也无法掩盖,让他只能缩起手脚,象个穿山甲一样,扭着身子趴在盾下,让这样一个全身铁甲的大汉,保持这样的姿势,实在是难受了点,他的脸胀得通红,喘着粗气,嘴里不停地问候着苻坚的十八代祖宗。
向靖的身边,檀凭之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向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过去:“瓶子,是不是我铁牛这样子太难看了,让你觉得好笑?”
檀凭之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手,一边摆着手:“非也非也,铁牛,我是笑那秦军,笑那苻坚,百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前来,听说一人扔一根马鞭就能断了长江的流水,一人射一枝箭,就能让我们大晋的将士,看不见太阳,我听到后那个怕啊,哈哈哈哈,我怕死苻坚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阵斩逃兵决死突()
随着檀凭之的这番话,所有都伏在地上的晋军将士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战场之上,生死无常,却也难得有这样一份轻松,刘裕跟着笑道:“只不过秦军都是懦夫,兄弟们,我去秦营的时候,苻坚说他们可以让我们看不见太阳,我就回他说,这样最好,我们正好可以在弓箭的阴影下作战,你们说,现在是不是很凉快啊!”
所有的晋军放声大笑道:“多谢苻天王,凉凉好个秋!”
何无忌突然一跃而起,笑道:“秦国懦夫,只配打盾牌,有种来与爷爷面对面厮杀啊!”
随着何无忌的弹起,所有的晋军将士也都跟着跳起,一边顶盾于前,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土,刘裕再次站在了军阵的前方,沉声道:“老虎们,前进!”
寿春城方向,吊桥重重砸地之声,混合着城门之后,一阵马嘶之声顺风飘来,烟尘漫天,看不清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敌军看起来要以骑兵反击了,大家保持好阵型,稳扎稳打,前排军士操长槊,后排弩手与飞槊准备,不管从城门里冲出来什么,都不要乱,记住,阵型和纪律会保护我们的性命,身边的战友,就是你生命的保证!”
所有的北府军战士齐声喝道:“诺!”
一阵抛杆弯曲后,重重弹起的声音从百余步外的烟尘之中响起,在这相距不到半里的厮杀中,秦军的每次冲击,都以这种小型抛杆发射那些拳头大小的碎石为先导,以期打乱北府军的战斗阵型,经历了多次这种打击之后的北府军们,甚至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牢牢顶在身前,而身后的同伴们则把大盾举过头顶,在所有人的头顶架起了一部部的天罗地网。
“彭”“彭”之声不绝于耳,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从他握着盾牌内柄的那只手腕上的震动,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击中盾面的物体的大小与重量,说来奇怪,前面的那些小石块击中盾牌,虽然个头只有拳头大小,但却是能把手腕打得有些发麻,力道十足,若无盾护,击中身上必然骨断筋折,可是这次击中盾面的东西,着力面不小,但是力道却是很轻,甚至手腕也没有任何酸麻的感觉,很快,这些东西就纷纷落地了。
不少北府军士兵和刘裕一样,看向了自己的脚面,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道传来,落到地上的东西看清楚了,并不是那熟悉的石块,却是一两百个首级,一个个满脸血污,死前的留在了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惊慌。
刘裕认得正落在自己脚边的一个脑袋,那个人正是张弗利都身边的一个黄脸同伴,他甚至还记得在自己的怒吼下,这家伙吓得尿了裤子,也是第一个连滚带爬地扔掉武器向后逃跑的敌军,看起来,这些高力逃兵们跑回去后也没捡回这条命,给秦军的军法部队们当场拿下,砍了脑袋,一边用抛杆击晋军,另一边也是对本方即将冲击的部队加以震慑,若无令而退,这些人就是下场!
苻融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远方响起,操着氐语,间或有些翻译军士们把这些话翻译成了羌语与鲜卑语,晋军士兵们竖着耳朵听,却是一脸地茫然,刘裕平静地把这些话翻译成了汉语,让每个同伴都听得清清楚楚:“秦军的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来了!在你们的对面,是强悍的敌人,是晋军中的强者,他们强渡淝水,连破我军七阵,就连我军的高力卫士,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上,现在,大秦的荣誉,天王的梦想,就指望你们来实现了!用你们的铁蹄,车轮,弯刀,马槊,去碾碎他们的身体,割下他们的首级!去吧,去夺取你们的荣誉,夺取你们的富贵,江南的美女,财富,都在向你们招手!”
虞丘进恨恨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这帮狗贼,又想用财富和女人来刺激自己士兵的斗志,咱们晋军,可不是任他们宰割的,寄奴哥,下令吧,趁他们没冲起来,咱们先贴上去杀!”
刘裕摇了摇头:“不,现在他们已经列阵完毕,我们这时候再冲,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秦军的士气远没有他们想象的这么高,要不然也不会阵前斩杀逃兵,又要以利诱之,来刺激部下卖命了。兄弟们,你们听到他们的心跳在慌乱,呼吸在急促了吗?你们看到他们眼中的恐惧吗?这是秦军最后的一次反击了,顶住这一波,我们就一定能赢!苻融就在前方,苻坚就在那寿春城头,我们一直在喊着灭胡,灭胡,胡在哪里?就在前方!”
所有的北府军战士一个个热血沸腾,齐声大呼:“灭胡,灭胡,灭胡!”
刘裕冷冷地拉下了面当,眼中杀机一现:“前三排战士,蹲地,支槊,准备迎接敌军冲击,人在阵在,不得擅离半步,违令者,后队斩前!”
北府军战士们齐齐地吼道:“诺!”而他们的阵型,也迅速按刘裕的所说,三排铁甲槊手上前,一排战士半蹲,支槊斜上,而二三排的战士紧紧靠在前方同伴的肩背之上,架槊于前方战士的肩头,一千余支冷冷的槊尖,支出近两丈开外,直指风尘之中。
而他们后面的战士,则稍向后退,强弩硬弓,斜向上举,而持着短槊的力士,则退出三十步外,一旦令下,就是箭矢齐飞。
一阵沉闷的鼓角之声,从风沙之中响起,万千只胡茄与手鼓,放声大作,如同一阵又一阵滚滚的风雷之声,伴随着秦军粗野的吼叫之声,似是万千狼嚎,震得晋军的将士们的心中,一阵阵地气血浮涌。
铁蹄踏地的声音,整齐而致命,震天动地,即使隔了几百步远,仍然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那种震动,刘裕的面沉如水,面当之后的双眼,精光闪闪,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握着拳头,沉稳不动,而他的声音,带有磁性和魔力,透出一股绝对的镇定与沉着:“敌距三百步,稳住!”
第五百六十八章 战车奔袭撼天地()
一阵大风突然吹起,三百余步外,敌军的影子突然变得在一瞬间清晰可见,影影绰绰间,无数的战马正在向这里奔来,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排排地战车,马披甲,车覆板,而在最前面的御手双手紧握马缰,红通通的眼睛里,杀气腾腾!
刘毅的声音响起,带了一丝慌乱:“天哪,是战车!”
即使是镇定沉稳如北府军,即使是作好了敌军铁骑反击的准备,乍一眼看到敌军的战车突击,也不免小小地慌乱了一下,这些铁甲战车,每一辆都由四匹高大神骏的战马所驱使,后面拉着双轮战车,战马的身上,披甲厚厚的马甲,额头之处,顶着钢刺,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喷着粗气,低头狂奔,而战车之上,骑手架着四马,车上装着厚厚的挡板,挡板之上,一名弓箭手正在引弓放箭,而另一个则是大戟士,挥舞着长达三四米的双刃长戟,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刘裕挺身而起,大声道:“战车来袭,大家稳住,结成小组,弓弩手自由射击,阻敌冲击!”
刘裕的话迅速地给各个小队的队正,旅帅们传达,按着平时对付战车冲击的战法,本来一线排列的槊手们,迅速地分散成了一个个五十人左右的三线小队,楔形朝前,队正和最精锐的战士,持着长槊顶在前面,而盾手们则紧紧地护着小队的侧斜面,形成了两面盾墙,用以防范对面战车上戟手的挥击!在大部队的队列形成阵形之后,前排的测距兵开始吼叫道:“敌距,一百五十步!”
几百名后排的弩手飞奔出阵,对着对面烟尘中冲出,已不到一百五十步的敌军战车,一阵劲弩发射,只听“呜呜”之声不绝于耳,一波波黑压压的弩矢,如同浪潮一般,破空而出,直奔对面的战车而去!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三石步兵弩的威力,足以打穿身着重甲的军士,但是秦军的这些铁甲战车,战马都披上了两层以上的马甲,而且这些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河西马,骨架高大,肌肉发达,即使是正面中箭,虽然入肉三分,但除了让这些马儿更加负痛狂嘶外,倒也未造成太大的伤害,正面冲击的四十余辆战车,除了两辆被射倒了战马,暂时无法继续前进外,别的都反而越奔越快,直向晋军的阵列中冲来!
测距兵的声音在整个战线上回荡着:“敌距,一百二十步!”
“呜呜”一阵响去,弩手们打光了手中的最后一箭,纷纷从阵形的两侧退下,刘裕的眼中神光闪闪,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敌军战车,沉声道:“飞槊手,攻击!”
孙处的大嗓门在阵后响起:“飞槊,丢他奶奶个熊!”
他说着,使劲地甩了几圈膀子,几步小跑,狠狠地把手中的一根飞槊直接掷了出去,带着凄厉的呼啸之声,直接越过了刘裕的头顶,向着对面的一辆铁甲战车飞了过去。
“噗”地一声,这一槊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那个御手的前胸,这人的嘴巴张得大大地,却是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就给一槊穿胸而入,直接钉到了身后的隔板之上,头一歪,就此气绝。
而站在后面战车档板后的那个弩手,也给这一槊透板而出,扎到了大腿上,一声惨叫,身子就弯了下去。
可是失去了御手的这辆战车,却仍然没有停下,这个给直接射死的御手,双手仍然抓着马缰,前面的四匹战马,身上已经钉满了几十枝弩矢,枝枝透甲渗血,痛得这些马儿连声长嘶,不管不顾地闷头狂奔,四蹄如飞,伴随着后面轮子碾过地上的石块,土坑,甚至是几个散乱在地上的逃兵首级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两百多枝飞槊带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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