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拖在后面,是因为不知道寿春城能不能攻下来,另一方面,他们也想在后面的淮北那些弃守的空城里多捞点辎重财宝。这回一看前线进展顺利,就想来抢东西了。梁将军,你要真用这些人,可要跟他们严明军纪,千万不能让他们坏事啊。”
梁成点了点头:“慕容麟,你说的很好,不过我不会给这些丁零人耍滑头的机会,我会把他们放在阵前,我军在后面监视,他们想要好处,可以,拿命去拼,如果活下来的话,我是不会吝啬赏赐的。”
苻融站起了身,长舒一口气:“那就一言为定,诸位将军,你们趁这段时间,紧守营寨,养精蓄锐,梁将军带上翟斌所部先行出发,守好洛涧大营,困住那胡彬所部。天王很快就会前来,大家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所有将校们齐齐地拱手道:“遵命!”
项城郊外,秦国征南行营。
苻坚仍然是一身皮袍在身,未穿甲胄,临时搭建的一处大帐之内,张夫人正坐在绣墩之上,素手轻舞,刺着一面绣,而苻坚却是跟动物一样,兴奋地在这帐内走来走去,火光映着他那神采飞扬的脸,终于,当他看完手中这份塘报的最后几个字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张夫人抬起了头,秀目流转:“天王,何事如此高兴?”
苻坚笑着指了指手中的塘报:“我军大胜,阿融已经拿下了寿春,还把晋军胡彬所部的五千精锐围困在了硖石营地,这股晋军,缺乏粮草,估计撑不了几天了,阿融要我赶快亲临前线,去指挥与晋军的决战呢?!”
张夫人张大了嘴:“这是真的吗?晋军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去年君川之战时,他们不是还挺厉害的嘛?!”
苻坚笑着摆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上次君川之战,俱难与彭超将帅失和,互相抢功,全无掩护可言,就给了晋军各个击破的机会,他们准备了大半年时间,再诱我军深入,然后突击出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晋军太厉害,而是那两个废物太不中用。哼,搞得满朝文武都以为真的是晋军有多厉害,一个个吓破了胆。要不是这回孤下定决心,御驾亲征,哪能试出晋军的水分呢?”
张夫人微微一笑:“那这次,就不会是晋军诱敌深入的诡计了?天王,臣妾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一些战法故事,这时候,可不要大意啊。”
苻坚哈哈一笑:“我差点忘了,夫人可是凉国公主啊。当年你们凉国张氏,也曾雄霸一方,还打败过横行天下的大魔头石虎呢。那情况跟今天相比,有何异同呢?”
张夫人勾了勾嘴角:“天王当然不是石虎那种残暴之君。但话说回来,我们凉国当年,名将谢艾领兵,大破石虎,用的好像也是您说的那个诱敌深入,使敌骄傲,再集中主力,一举而破的计策呢。”
苻坚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谢艾当年以五万步骑,击破石虎的三十万大军,创造了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说起来跟今天,还是有些相似呢。不过,孤不是石虎,谢玄也不会是谢艾。当年石虎残暴,凉州百姓都视之为恶魔,所过之处十室九空,他得不到情报和补给,决战时已是疲兵。而我们并不是这种情况,寿春很快拿下,我军粮草充足,士气正高。我对谢玄也有足够的重视,不会步石虎后尘的。”
张夫人微微一笑:“那您就应该稳扎稳打,等大军到齐之后,再诸路并进,而不是现在就急匆匆地赶到前线。您只要人到了前线,那将士们一定争先恐后要请战,而晋军的实力尚存,这时候决战,万一失利,这回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苻坚一拍额头:“哎呀,夫人说的真是太好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不过,阿融在塘报里也说,机不可失,北府军是为了救援寿春城和胡彬才前来的,现在进退两难,万一胡彬所部投降或者被消灭,也许他们会缩回广陵甚至退过大江,到那时候,想要消灭这晋军主力,可就难了。”
张夫人笑道:“这有何难?天王,你只需要派一个熟悉东晋内情的使者前去劝降晋军,顺便观察敌军的情况,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第四百三十六章 出使晋国何人可()
苻坚先是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夫人,你可真的是孤的智囊啊,孤就知道,这回带你来江南,没错!你的见识可不下于孤的那些文武重臣啊。嗯,出使东晋劝降,那最好用个汉人,粗鲁的胡人去了晋国的话,只怕会把事情给弄糟,我应该”
说到这里,苻坚突然看向了张夫人:“夫人,这回令兄(前凉国的末代皇帝张天锡,也是张夫人的哥哥)也随军出征,他曾是一国之君,也深通汉人礼仪,你说,要是让他去劝降晋军,会不会成功呢?”
张夫人的脸色平静,似乎早就想到了这点,她轻启朱唇,摇了摇头:“天王,之所以臣妾刚才没有主动为家兄请缨,就是因为他不合适。”
苻坚轻轻地“哦”了一声:“怎么就不合适了?孤看他挺合适的啊。”
张夫人叹了口气:“这第一,家兄为人胆小懦弱,纯粹是靠血缘关系登上当年的凉国皇位,即位之后,也正是因为被人看不起,才是严刑峻法,为政严苛,一个自信的君王,怎么会这样做?所以才会上下离心,君臣失和,最后面对天王的吊民伐罪大军,不堪一击,只能拱手出降。”
苻坚点了点头:“嗯,确实,令兄没有你们张家父祖创业的那份坚韧,偌大凉国,面对孤的十万大军,一个月不到就崩溃了,也着实出乎了孤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就算没有能力,但清谈论道还是可以的,当个使者应该问题不大吧。”
张夫人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天王,当使者他也不够格。因为,他的那个前凉皇帝,是篡位自封的,天王仁义,饶他一命,但是晋国未必会这么做。对于他们来说,凉国张氏,就是自立为君的篡位者,按律当诛。家兄要是去晋国,为了大秦去劝降,只怕谢玄会直接斩了他,以此明志。”
苻坚张大了嘴巴:“不会吧,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汉人还没我们胡人讲礼仪吗?”
张夫人叹了口气:“不斩来使也要看这使者是谁,一个篡位的伪帝,这时候送上门来,是最好的祭旗对象。再说晋军初战不利,正好杀个前皇帝也算是屠了条小龙,可以振奋一下军心士气呢。天王,非是臣妾推脱,实在是家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他去晋军营地,最好的结果就是吓得面无人色,给人耻笑一番赶出来,那样什么结果都打听不到呢。”
苻坚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好,孤就不让令兄出使了。你看,其他人,有没有哪个是合适的?”
慕容垂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份恭敬:“微臣慕容垂,拜见天王,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苻坚的眼神一亮,笑道:“慕容将军,你这来得可真快啊,快快请进。”
张夫人起身行了个礼,退到了屏风后面,很快,帐门掀动,张蚝全副武装,带着四个精悍的侍卫,围在慕容垂的身边,稳步而入。
慕容垂一身将袍大铠,风尘扑扑,脸上尽是尘土之色,看到苻坚,便以拳按胸:“微臣甲胄在身,请恕不能下跪见驾。”
苻坚微微一笑,坐回了胡床之中,一抬手:“无妨,慕容将军,朕前天才叫你领兵前来,怎么这么快你就到了?从江夏到此地,起码要走四五天啊,难道你的部队,个个都是飞驰电掣吗?”
慕容垂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天王,微臣接到了寿春前线孩子们的消息,说是寿春城已经在里应外合下攻破,军情紧急,微臣扔下了军队,由副将,也是臣那个弟弟慕容德带领,而微臣则星夜赶来,就是有要事向天王进言。”
苻坚勾了勾嘴角,平静地说道:“哦,慕容将军星夜孤身前来,那想必是有重要的军情,说吧,孤听着。”
慕容垂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嘴,转头看看了身边的张蚝与那几个护卫,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苻坚微微一笑:“张将军是对孤忠心耿耿的,这几个侍卫也都是孤的宗室子弟,都是心腹之人,慕容将军但说无妨。”
慕容垂点了点头,说道:“微臣此来,一是向天王请罪,这些年来,微臣一直未经天王的许可,就在晋国暗布眼线,安排族人打入东晋内部,刺探情报,也同时伺机在战争中内应,这次终于在寿春之战中起了效果。”
苻坚点了点头,一指身边小桌上的那份塘报:“这些事情,阳平公已经在塘报中说得很清楚了,这种将帅对敌国的侦察行为,在大秦由来已久,先丞相王猛在世时,就曾经多次派间谍细作潜入敌国,打探虚实。包括你慕容将军当年被慕容评和可足浑太后所猜忌,陷害,也有王丞相的细作推波助澜之功。所以,这些行为在孤看来,只要是对国家有利,就是忠心为国,孤赏赐都来不及,怎么会处罚呢?”
慕容垂面露喜色,行礼鞠躬:“多谢天王的理解与支持。还好这次微臣多年的经营,在寿春城起了效果。这次一举拿下,正是托了天王之福。”
苻坚微微一笑:“慕容将军,听说这回拿下寿春,你的两个儿子居功至伟,还有,你慕容氏族中还有一位巾帼英雄,女扮男装,打入北府军中,甚至跟那个刘裕都形影不离,是这样的吗?”
慕容垂点了点头:“是的,正是我的一个部曲的女儿,此女长期受了我的特训,是我们家一流的探子,当年我为了刺探江南的情报,曾派此女过江,正好结识了当时还在京口务农的刘裕,也算是一段奇缘,后来刘裕从军,此事在江南闹得挺大,微臣就利用了刘裕的关系,把这个探子塞进了北府军。”
苻坚轻轻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上次这个刘裕君川一战成名的时候,你的这个探子也跟在他身边?若是这样的话,为何不向我军示警,让俱将军和彭刺史能安全撤退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卧底经历总回顾()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张蚝看着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而手也轻轻地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空气仿佛完全静止了下来,连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慕容垂神色平静,向着苻坚行了个礼,不慌不忙地回道:“天王,非是我慕容垂有什么异心,故意不救我大秦的军队,而实在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慕容兰作出更多的选择。”
苻坚轻轻地“哦”了一声,眼光在慕容垂的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他的眼睛上,似乎想从眼睛看出慕容垂的内心:“慕容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当时慕容兰没有办法把晋国的情报传递出来?还是因为你不在前线,无法向俱难和彭超报警?”
慕容垂摇了摇头:“天王,您要知道,当时的刘裕,也不过是一个只能带五百人的小小幢,晋军的先头部队不过千余人,在任何兵家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支出去诱敌的部队,谁能想到就这点人马,居然可以打垮俱难和彭超的八万大军呢?更不用说慕容兰当时还只是刘裕身边的一个小小队正,晋国的作战计划,又怎么是她这个职位低下的人所知道的?”
苻坚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慕容兰当时对晋军的计划一无所知了?”
慕容垂叹了口气:“是的,刘裕的嘴也很严,在到目的地之前,不向任何人透露作战的目标和行动计划,他们在三阿的营地伏击都颜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去撤回守军的,谁曾想到刘裕在到了营地后才突然宣布要会合守卫营寨的几百名老弱残军打一场伏击,又谁曾想到这伏击居然要了都颜的命?!”
苻坚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什么,你是说这是刘裕临时布置的?这不可能吧,兵法上有云,将疑则士惊,刘裕连个将都不算,如此强弱悬殊,手下兵马不到对方的一半,就算有营寨掩护,也不好打。万一输了,步兵在骑兵面前连逃命都不可能,我若是他的下属,绝不会同意这样打的。”
慕容垂摇了摇头:“北府军非一般部队,可以说,这是晋军从全军中挑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是自认老子天下第一,闻战则喜。加上刘裕在平时的训练中早已经深得人心,所以他说要打,无人反对。”
苻坚轻轻地叹了口气:“都说晋人文弱,想不到竟然也有如此的英雄好汉,有机会的话,孤还真的想见见这个刘裕。慕容将军,你说这北府军都是英雄好汉,但你的那个探子,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她又是怎么在这些大老爷们中存在的?”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们慕容家的部曲族人,哪怕是个女人,都是弓马娴熟,而这个慕容兰,自幼给微臣严加训练,她的武艺,可不输于一流的男性武将,刘裕虽然勇猛过人,但是论骑术,做慕容兰的徒弟都不够格。所以她还是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在北府军中有了自己的地位。”
苻坚笑道:“孤差点忘了,慕容家世代以天下第一的铁骑而著称,只靠这点,就此足以在缺乏骑兵的晋军中立足了,哪怕是那个什么北府军。好了,这么说来,上次慕容兰因为地位过低,不知晋军的战斗意图,所以无法预警,这并不怪她,这回她能助我们攻下寿春,当立头功,只可惜,让那刘裕跑了。”
慕容垂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为人狡猾,心思缜密,他在决定留下守城的时候,就留下了逃生的通道,听说晋将朱绰之子,朱龄石和朱超石,犯了死罪,本当处斩,但刘裕一到寿春,却是救下了这两个小子,于是这二人心存感激,告诉了刘裕他们朱家的逃生通道,在城破的时候,刘裕就是从这通道逃走的。”
苻坚恨恨地说道:“又是这该死的地道,上次有人通过这地道在长安城里跑进孤的皇宫内院之中,散布谣言,要是让孤查到是谁做的,一定不会轻饶!”
慕容垂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张蚝:“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