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殷清风回答,他又说道:“但这韵脚的规范一出,写作与诵读诗文时,可就美不可言了
好!你又为我大唐文道昌兴立了一大功勋了!”
殷清风此时是真心佩服起李世民了。
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和从妮子等人得来的消息,李世民这个人,以前还真不是喜欢读书写字的好孩纸。
但从他留下的遗墨,不管是飞白体还是诗句来看,他这个在做了皇帝后才开始下苦功的人,真的可以说是学霸,或者是天赋绝佳了。
就拿刚才他说的韵脚的事情来说,从律诗取代宫体诗的近体诗,到白话文出现后的韵脚诗。这中间的跨度是一千三百年的时间。
李世民作为唐初诗坛宫体诗的倡导者,竟然能觉察到韵脚对诗句的作用,谁敢说他没有文学上的天赋?
殷清风脑子里的虽然存了不少的诗词,但他在这个方面是真的没有任何天分的。他提出这个韵脚来,就是为了为难古人的。
从宫体诗跨越到律诗,要改变平仄的运用已经很难了,如果在这个难度上,再注重韵脚。。。
在他看来,古人太注重诗词了,甚至诗词做得好就能当官,这简直就是笑话。好的诗词,最多能熏陶一下后人,提高一下他们的文学修养,然后呢?能多收三五斗吗?于民无利啊
如果李世民真要弄出加过韵脚的宫体诗,而后人又在这个基础上弄出律诗的革新来,他是乐见其成的。
他就不信了,当写诗的门槛越来越高,并且以后的科举不再有诗词的内容,还有多少人重视和专研写诗。
到那时,就不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了,遇到脑瓜笨的,十年八年也甭想写出佳作来。
他也知道,从以诗经为代表的古体诗开始,古人就偏爱写诗。强行中止废除是不可能的,但增加难度总可以吧。
有才能的人,把精力都放在执政一方上,少扯些没用的,百姓生活或许就会好些。
李世民似乎来兴致了,再次执笔。
望雪:
冻云宵遍岭,素雪晓凝华。
入牖千重碎,迎风一半斜。
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
萦空惭夕照,破彩谢晨霞。
等写完了,李世民说道:“这是前几日落雪后我写的,若是按照你的说的韵脚。。。”
摇摇头,他有些遗憾的样子,“要怎么改呢?”
殷清风暗中送上一根长长的中指,装什么文豪诗仙啊。
李世民苦思了半天,转身见殷清风呆立在旁,“你可有什么建议?”
殷清风有些张不开嘴。
是继续和李世民瞎聊什么狗屁的望雪,还是做一个耿直的boy?
刚才不怼你也就算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非要小爷怼你一脸血才好吗?
要是。。。借这个机会把他的诗仙梦给打碎了,会不会被砍脑袋?
转念寻思了一会儿,殷清风暗中给自己壮壮胆儿,“侄儿对古人的诗句归纳了一下为:田园有宅男,边塞多愤青,咏古伤不起,送别满基情。小资喝花酒,圣人宫中愁。老兵坐床头,mm在青楼。”
李世民的眼睛直了。
每个字他都知道怎么写,可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宅男?愤青?基情?小资?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你说的。。。能详细说说吗?”
在他的印象里,殷清风的话即使不是句句金玉良言,也能发人震聩。如果他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对诗句的写作必然会有极大的益处。
解释个屁啊
小爷能说我就是一枚死宅吗?这不是揭自己的短吗?
殷清风严肃的说道:“自南朝梁朝以来,描写简文帝萧纲为太子时的东宫,以及陈后主、隋炀帝等几个宫廷为中心的诗歌,虽然并不完全是充满了肉yu、yi秽和亡国之音,但不可否认的是,写作这是诗句的古人们,似乎只是为了迎奉帝王和权贵,而很有少人关心民间疾苦。”
李世民的脸变色了。
“侄儿以为,读书是为了明义理、辨是非、行正道、修持己身。诗歌不过小道耳。若是重诗词过于经义,实乃本末倒置也。”
李世民的脸色更难看了。
“叔叔立志是要成为超越秦皇汉武的圣人,于民无利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的。
所以,侄儿相信,叔叔这首望雪只不过是自娱自乐而已。”
李世民的脸色又变了,变得好看了一些。
殷清风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继续轰炸,“世人都以为,只要苦学多年便会才气在身,便会凭借那些古人留下来的经义,就可以治国安邦了。
若真是如此,齐民要术算什么?伤寒杂病论算什么?
叔叔执掌朝政经年,是否可知,那些围着叔叔转的顶级权贵们,把圣人和叔叔的敕令都是让官署中胥吏去完成的?真要他们为君牧民治理地方,他们也不过是动口不动手罢了。
在侄儿看来,仕子提笔不过是纸上谈兵,经义理解得再通透、出口又可成章之辈,论农桑稼穑还不如一个田间地头的农民,论兴修水利还不如常年行走在江河上船夫。”
李世民的脸比刚才还黑。
“侄儿也不知道现今的兵部尚书是何人,若是他没有读过一本兵书,没有领兵作过一次战,大唐的安危。。。”
“好了!别说了!”
李世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去不想理睬殷清风。
太气人了,之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
第382章 第三百八 十 章:笨拙小贼()
殷清风冲着李世民的背影撇撇嘴。
不嘚瑟了吧?不显摆了吧?被怼了吧?难受了吧?
哎怎么就像个小孩儿似的?你生气了也可以怼我啊,怼不过可以砍我啊往那一坐还一扭身算什么?你以为你是小妹妹等着哥哥我去哄你吗?
见李世民半天也没转身的意思,殷清风就更无奈了。
虽然当他得知李世民来登门的时候,心里嘀咕着李世民来的目的。但后来李世民的表现,尤其是在“争家产”这事儿上,让他感觉到了李世民的善意。
这是好事。
所以,他不想破坏气氛。
可后来的变化,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乌木的事儿和英文字母,是都要老老实实讲实话的。
首先,李世民不是傻子,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能分清真话和假话;其次,若是他说了假话而李世民又察觉到了,其后果比说真话可严重多了。
既然要说真话,英文字母这件事就瞒不过去。而且,他也不想再隐瞒下去。
他以后是要实行七年或八年义务教育的。
老师的人选,就来自于现在梧桐学堂里的那些学生。
不需要他们对经义有多深的理解,只要把最基础的知识传播出去,就是他和他们最大的功德。
能尽最大可能的消灭文盲已经不错了,还指望所有人都成为博学的人不成?
当然,若是只为了完成这个小目标,还真没必要拿出汉语拼音这个杀器。
汉语拼音在短期之内,能让不同方言的人用同一种口音沟通,但他看重的是长远的效果:唐音能流传到一千年后、两千年后,甚至更久。
明年他就出外溜达去了,明年春天又是新生入学的时间。等他再回到长安的时候,某些年龄已经超过十八岁的学生,就要被分配到各地的皇泽学堂里了。
在他们毕业之前,是必须要掌握拼音的。
所以,即使今天不和李世民说起拼音的事儿,开学前也得和他说。今天只不过是碰巧了。
接下来的韵脚,也是当初根据拼音来的。
可谁知道李世民竟然还上瘾了,左一首诗右一首诗的,还问他怎么看、有什么意见,这就不能忍了。
既然已经开怼了,后面就不用留火力了,索性往死里怼。反正他现在还是不是那个膨胀的李世民,相信这娃儿是有度量的。
老话说了,打个巴掌必须得给个甜枣。
他已经被甜枣准备好了,就等着李世民消气儿呢。
李世民当然不知道殷清风心里活动了。
他生气的是,明明是来缓和的、明明都夸你好几句了,明明你也捧我好几句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进谏了?而且还一点儿颜面都不留,真是太气人了!
进谏?
对啊!进谏!这小子想要说什么?
李世民又憋了一会儿,转身闷声道:“你想说什么?”
殷清风嘿嘿一笑,向郁闷的李世民鞠躬,“侄儿这性子就是说话直接,叔叔你大人有大量,莫恼了侄儿。”
。。。。。。。
李世民更郁闷了。
被这臭小子说是没雅量,还骂回去也不能表现出来生气,真是太郁闷了!他那嘴咋这么损
“侄儿在拜访颜思鲁叔翁时,就如何给论语断句,有了一些心得。在那之后,侄儿发现某部典籍的某句话因断句的不同,会有不同的解释。”
李世民有些听不懂。
“侄儿有位挚友,齐鲁人,马周马宾王。他现今借住在颜府,与颜思鲁叔翁商讨给古人典籍断句的事宜。”
李世民开始意识到这个谏议会是了不得的,他仔细的听着。
“前几日,马宾王传信来,说断句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想要把所有的,甚至只是给那些重要的典籍断句,都不是一人一世能完成了,他想侄儿能在这件事情上给予他一些助力。
刚才叔叔说,将会召集天下名士着手编撰新的说文。
这新说文即使再难,三年五年或十年八年内也总会完成了。叔叔想要彻底降服某些人,就一定要他们知道叔叔对文治的理解和抱负,都远不是他们那些所谓的世家能想象出来的。”
李世民兴奋了。
“世家嘛,无非就是传承了久一些。
但他们追究只是民只是臣而不是君。
只要叔叔向天下宣布,将要编撰新说文、诗歌赋的韵脚、先贤典籍的断句,不管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多少的传承底蕴,他们都会意识到,他们在看待事物的眼界和高度上,与叔叔与大唐皇室,都是无法比拟的。
那么,”
李世民兴奋的站起来,短喝道:“他们会低头的!”
殷清风知趣的躬身,“侄儿向叔叔贺向大唐贺。”
他没必要说,在断句之后以往的那些注释一定会出现分歧的。而且,想要消除这些分歧,那些大名士们必定会经历一番难以想象的争吵的。
真理越辩越明,就让他们吵去吧。
“哈哈哈。。。。”
李世民美了,美极了。
虽然他不知道几十年后薛元超那句‘恨始不以进士第,不能娶五姓女,不得修国史’,但某些家族不敬畏皇室他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在他心底,让那些望族向皇室低头,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现在,他看到了希望。
“咦不对啊”
上一秒还美滋滋的李世民像变脸猴子一样,瞪着殷清风,“你刚才还说什么重诗词过于经义,怎么就说到断句上面来了?你还没解释之前那些话呢!”
殷清风不慌不忙,“我朝开科取士,在侄儿看来是有些弊端的。
那些仕子在参加科举前,只不过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科举的结果,也无非是检验了他们之前对典籍的理解。
侄儿认为,不管他们对典籍的理解得有多高深,也都是纸上得来终是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所以,侄儿谏议在科举后,那些被录取的仕子们,应该还有一个实习的过程。科举的成绩结合实习的结果,才进入到诠选阶段。”
古代最早的实习制度,始于明朝洪武五年的监生历事制度。
明朝国子监的监生被分拨到京城内各衙门,历练事务三个月后进行考核。
勤谨的送吏部附选,仍令历事,遇有缺官,挨次取用;能力一般的再令其历练;才力不及的,送还国子监读书;奸懒的发充下吏。
这些监生除分拨在京诸司办事外,有时也派到州、县清理粮田或督修水利等。
在解释了什么是实习后,殷清风继续说道:“而且,在他们实习之前最好还有一个游学的经历,就更有益于他们对牧民一方的理解了。”
“科举、游学。实习、诠选。。。”
李世民低声重复了几句,问道:“科举按二十五岁算,游学算两年,再有两年去实习,之后去诠选。。。如此下来,岂不是要等到三十岁才能出仕?”
“年数越长越稳重嘛。”
反正殷清风自己不做官,也不打算自己的儿孙做官,至于别人,爱咋滴咋滴,他管不着。
李世民清楚这个谏议很不错,就是在实际当中实行起来很难。
算了,回头找人商议吧。
李世民说道:“你派人去看看你阿耶回来了没有。”
他当然知道殷元还没有回来,如果殷元回来了,早就过来拜见他了。
见殷清风出去了,李世民四下打量着。
他相信,这书房里肯定隐藏了殷清风的某些秘密。
宽宽长长的书桌上,一卷竹简摆放在一角。
展开后,是史记的卷六十一伯夷列传第一。随手放下竹简后,他看到了下面写满字的纸张。
李世民仔细看了看,想起了殷清风刚才说的断句。
心里嘀咕了一句,他抬头再度寻找起来。
书房的三面是一排排的书柜,书柜的门上同样贴着殷清风说的那种字母。
他打开最近的一个书柜,随意的抽出一卷书轴,看了一眼后又放了回去。
他随意走着,随意的打开书柜翻看着。
除了竹简和书卷外,还有一些书柜干脆是空着的。
蓦然,他转身看向书桌的抽屉。
他快步来到书桌旁,伸手拽开一个抽屉。
让他失望的是,除了两方砚台外,抽屉里空无一物。
虽然他感觉那砚台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再仔细看,快速的拽开另一个抽屉。
里面是一摞厚厚的纸。
他拿起第一张。
誊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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