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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族人一起愣愣的看着向外走去的殷清风。
韦纲到底是执掌家族事务多年,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声喊道:“请淮阳侯留步。”
殷清风也知道事情最终的结局不会是一拍两散。若是没有韦妮子拦在中间,韦氏的死活他肯定不在乎。但现在他只能给韦氏留下一个难忘的教训,否则,他们的私心早晚会冒出来作祟的。
已经站起来的韦纲见殷清风不但没停步,反而越走越快。他大喊了一声,“快追!”
还没醒悟错在哪里的韦氏族人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韦纲的身后。
韦纲追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儿,“围着老夫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淮阳侯拦住!”
于是,韦氏庄园里就上演了一幕让过路的奴婢和族人瞠目结舌的好戏。
殷清风是用走的,别人是用跑的。没过多久,他还是被追上了。
“淮阳侯请留步”“淮阳侯,有话慢慢说”
韦氏族人一边将殷清风围在中间劝阻,一边等待韦纲上来交涉。
殷清风见气喘吁吁的韦纲走近了,他抬起胳膊张开手掌立在韦纲的前面,“韦翁,晚辈带着诚意而来,想给妮子族人一个机会。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晚辈在自作多情了,韦氏族人似乎并不领情。晚辈真的满足不了韦氏族人的要求。”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呵呵,诸位还记得晚辈是怎么说起应国公的吗?诸位还记得刚才发过的誓言吗?
说句撕破颜面的话:这永业集团不是韦氏的,还轮不到诸位来指手画脚。别说韦氏只占其中的半成份子,就是。。。呵呵。。。
晚辈现在就回去拜读武德律,有时间再来拜会诸位吧。
呵呵。。。”
他冷笑了两声,分开前面的两个人就要走。
步子刚迈开第二步,他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殷清风没有防备,又拖着后面的人向前走了一步。可能后面的人也没料到他没抱住殷清风,环在殷清风腰间的双手开始向下滑落,然后他就死死的抱住殷清风后面那条腿。
殷清风无奈的站定,然后扭头向下看去。
“再给韦氏一次机会吧求求淮阳侯了”
韦纲满脸悲苦的仰头哀求道。
殷清风知道现在不能心软,“再给一次机会?韦翁是要晚辈每年给韦氏送上两亿贯?”
“都是老夫这些族人一时糊涂,冒犯了淮阳侯!”然后韦纲扭头喊道:“孽子、你们这群蠢货还不赶紧求淮阳侯放过你们?”
韦峻、韦瓒、韦挺等人现在终于是明白他们错在哪儿了。
殷清风是太子的郎子,别说殷清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太子,就是永业集团也是太子的。至于这茶税要交多少,完全是做给世人看的。太子能拿出半成给韦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还敢计较多与少,真是痴心妄想加贪心不足。。。
“求淮阳侯开恩!”“求淮阳侯向太子美言一二!”“都是我等糊涂!”“我等知道错了,请淮阳侯宽恕!”“。。。”
仰头观察的韦纲,见殷清风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他扭头声嘶力竭的喊道:“跪下!都跪下!淮阳侯不饶恕你们,你们就跪到死吧!”
他生怕殷清风一走了之。
若此事不关乎太子的话,他总有办法说服殷清风的,可殷清风是代表太子而来,若他带着对韦氏的怒气而去,其后果就难以想象了。轻则,以后韦氏子弟会被刻意打压,重则,韦氏子弟在仕途上就别想有任何出头之日了。
一个家族若是在朝堂上没有足够分量的子弟,不但自身迟早要衰败的,就是那些与韦氏有仇没仇的家族也不会放过这个撕咬韦氏的机会。韦氏就算再落魄,千百年的积累也足够任何一个家族腹饱嘴饱的。
他可不敢给外人任何一个张开血淋淋大嘴撕咬韦氏的机会!哪怕是一口,以韦氏现在的困局必然是需要好多年才能痊愈。更何况,贪婪的家族何其多也!韦氏现在都没有能力招架得住猎食者的撕咬,在得罪了太子之后,就更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
在这个韦氏的生死关头,他的族人们竟然还看不明白、竟然还端着架子以为说两句软话就指望殷清风能放过他们,真是一群不可救药的蠢货啊
他抬头偷偷看着殷清风,见殷清风依然是面无表情,他暗自咬了咬牙,松开双手撑在地上,开始给殷清风磕头。
磕了几下之后,他才听见四周响起“扑腾扑腾、哐哐”的声音,这才安心的继续磕头。
明堂前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四周,目瞪口呆的看着不可一世的族中最显贵的族长族老们给一个少年郎磕头。殷清风看见韦妮子躲在远处担心的向他这边看过来。他心里叹口气,伸手去搀扶韦纲,“起来吧,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七老八十的韦纲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就没了力气,他艰难的抬起头,“淮阳侯愿再给韦氏一个机会?”
殷清风说道:“若韦氏族人都像韦翁这般通事理,何苦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晚辈可以给韦氏一个机会,就怕韦翁仙去后,韦氏。。。哎”
这番话是殷清风的心里话。
今天他与韦纲打交道以来,韦纲除了在下午的时候换成用他的爵位来称呼他之外,一直表现得很睿智,而且一直在为韦氏努力的争取利益。他这些行为,如果是与唐朝人打交道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他遇到了他这个入侵生物。
韦氏其他人也不能算是有错,每个人都希望得到更多。但他们忘了,这些不是他们应得的,而是被赐予的。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形容孙绍祖:“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韦氏那半成份子还没到手呢,还没得志呢,就开始算计他们应该得多少、就忘记这一切是谁给他们的,这不是中山狼是什么?
对于这些中山狼,要先敲头,再打断腰,否则,他们还是要忘恩负义的。已经有了武士彟这个前车之鉴了,他可不想再折腾第二次。
“韦翁为了韦氏,可以屈尊降贵给晚辈行如此大礼,晚辈很是难过也很是感动韦翁的用心良苦。但晚辈丑话说在前头,半成份子留给韦氏没有问题,可若韦氏族人以后做事还不知分寸、私心妄念太多的话,就怕皇室那边不会轻轻放过的。”
韦纲满脑子想的都是殷清风那句“用心良苦”。这句肯定的评语,让他觉得刚才他给殷清风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磕头,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儿。相反,他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他虽然只是韦氏众多支房的一员,但他懂得“毛之不存皮将焉附”的道理,所以,这些年他心系的是韦氏的整体利益。但就像殷清风说的那样,他想着韦氏整体的利益,但其他人却是离心离德只顾着他们支房的利益。
这些年,随着一代又一代韦氏的人杰离世,只剩下他这个当初最无能的老朽成了韦氏辈分最长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当年只是一个正八品下的监察御史,或许其他支房的族人认为他们的祖先很显赫,所以,他的努力一直不被待见一直被阴奉阳违。
本来今日接待淮阳侯的事情轮不到他身上,可是,其他支房的人想借这次机会挑出他的错处,好把他撵出族内的族老会,也顺便削弱阆公支房在族内的地位。
他知道族人是怎么打算的,但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他对淮阳侯的分析得到了族人的认可。就在他以为族人的盘算落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事情却出现让他胆颤心惊的波折。
那一刻,他实在没有把握那少年会不会甩手一走了之。可恨的是,他的族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为了韦氏,他必须要凭一己之力去挽留那少年。若那少年真的恼怒并将一切禀报给太子,其后果绝不是韦氏能承受得起的。
就在他心哀若死的时候,却听到了那少年说他感动他的用心良苦,这些年他在族内遭受的一切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老朽。。。老朽。。。”
他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两行浊泪却止不住的流淌。他为韦氏苦心了近半生,却从一个少年郎嘴里得到肯定和理解,他是既感动又窝心。
“老朽明白,淮阳侯赐予韦氏的,既是韦氏的福,也是韦氏的祸。可韦氏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啊老朽向淮阳侯保证,老朽在世一天,便遵照淮阳侯意志行事一天。若以后淮阳侯认为韦氏已不值得扶持,那就让韦氏自生自灭吧”
望着满脸灰色的韦纲,殷清风心里叹了一声。在唐朝生活越久,他越能体会家族对于个人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韦纲只是韦氏支房的族长,不是全族的族长。可他为了韦氏的未来,不惜当着众多族人和奴婢的面给他这个小屁孩儿磕头作揖苦苦哀求。他的怜悯之心一下子就泛滥起来。
换做他是韦纲,他会不会去管那些没脑子的族人?换做是他,他会不会豁上一张老脸不要了只为能给其他族人一个机会?对这个家族没有浓得化不开的感情,没人能做到韦纲这种程度的!
反观他自己,来大唐都快五年了,对殷元、对裴氏,甚至是对闻氏,他都一直心存抗拒。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不是他们原先的儿子了。尤其是闻氏,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只敢把对他的慈爱对他的关怀释放在月眉那几个丫头身上。
再想一想,如果他是殷元,他是闻氏,哎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却不履行做儿子的义务,混蛋啊
他用力的扶着韦纲的胳膊,“韦翁,晚辈尚未及冠,最少还有一甲子好活。韦翁请放心,晚辈在世一天,就看护韦氏一天!”
“呜呜”
韦纲终于大声的宣泄自己的情感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韦氏的未来了。
第316章 令人失望()
跪在地上的人都知道韦纲痛哭的原因,但围观的人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先是一场追逐,然后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族长和族老们围着中间的那个少年下跪,再然后少年和老族长说了什么。结果就变成现在这个场面了。
绝大多数的韦氏族人和奴婢都不清楚站在中间的那个少年的身份,但是能让掌握他们生死的族长和族老都跪下了,难道那人是大唐的某个亲王?
少数知道殷清风身份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韦妮子。
韦妮子成为郑国太子妃的时候,他们羡慕,成为秦王侧室的时候,他们仰慕,然后韦妮子被放良后他们又嘲笑。可她不是给某个国公的庶子做妾去了吗?一个国公的庶子凭什么让他们尊崇的长辈们下跪?韦氏千年的威望也抵不过那庶子的身份?
殷清风暗自皱眉,韦氏的家教真不咋样。以现在这个局面,外围的奴婢和族人们要么陪着老祖宗们一起跪下,要么散开装作不知情,结果他们就差拿一把瓜子看热闹了。
“韦翁,让族人散去,我们回明堂说话。”
韦纲这才渐渐收住泪水。
他扭头向周围看了看,才明白殷清风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他不禁悲从心中起,这就是他守护的族人啊他以老弱之躯又放下颜面才为族人求得一线生机,可族人却是这等不堪的表现。
这一刻,他真的感到心哀若死。
这一刻,他的腰板塌陷下去了。
这一刻,支撑他的信念在渐渐远离他的身体。
殷清风立刻发现韦纲的异样,他更用力的扶着韦纲,“韦翁。。。”
韦纲也不想将自己的虚弱表现在殷清风面前,但他真的没有足够的力气来支撑身体。他勉强的说道:“请淮阳侯稍作休息,老夫晚些时候再拜访淮阳侯。”
殷清风真不希望韦氏这个唯一明事理的老人就此倒下,“晚辈初次登门,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妮子的家人。若韦翁允许,我们可否明日再谈?”
韦纲又勉强笑了笑,“承淮阳侯体谅,老夫明晨再带领族人拜访淮阳侯。”
殷清风将韦纲交给韦文宗后,对韦瓒等人驱散族人时的喧杂置若罔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韦纲佝偻的身躯渐渐远去。之后,他怅然若失的随韦义节前往郧公房的院子走去。
韦义节是韦珪的哥哥,在刑部当一个五品的郎中。他见殷清风兴致不高,只好忍住很多话默默的在前面带路,“淮阳侯,这里是妮子以前住的院子。”
殷清风这才从心事中醒来,“多谢大兄。”
“不敢。”韦义节向殷清风抱下拳,“义节还要去探望族叔。。。”
“正好,小弟也有些倦怠了。”
彼此分开后,殷清风随着院门口的两个小婢女向里面走去。
一处客厅内,韦妮子被十几个妇人和小娘子围在中间说笑着,听婢女说殷清风已经进了内院,这些人拥着韦妮子出外迎接。经过刚才的一幕,韦妮子这个庶支嫡女的地位,立刻暴涨到一个需要她们仰视的高度。
殷清风远远的便看到韦妮子眼中满是担忧的神情,他停下脚步冲着她微微翘了下嘴角。一颗芳心都在殷清风身上的韦妮子立刻感受到殷清风传递来的讯息。
她放慢脚步,在殷清风前方大约五步远的位置站定。“妾身恭迎郎君。”
她身后的那些妇人和小娘子跟着行淑女礼,以各自的身份介绍自己。她们说得太整齐,殷清风反而没听清她们谁是谁。
韦妮子微笑转身,向殷清风介绍她的族人。无非就是她的婶婶、姑姑,还有嫂嫂、弟妹和侄女等,当然,还有她的母亲韦杜氏。
殷清风向韦杜氏抱拳,“清风拜见韦夫人。”然后又对其他人说声见过诸位娘子。
临来之前,殷清风向韦妮子请教过见面时的礼节。
按照韦妮子的说法是,唐朝男子去某个妾室家族时,就像去隔壁比较熟悉的邻居一样,保持最基本的礼节就好。不能用舅、姑等字眼称呼妾室的父母,因为,那是正室发妻的父母才能享受到的尊敬;面对妾室的父祖辈也不必行大礼,用平辈的礼节就好。
韦妮子的说法没有超出殷清风的想象。就算到了民国,小妾、姨太太的家族同样不被尊重。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