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族”这个称谓来统称各时期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家族。
从东汉以至魏晋最基本的统治势力是地方大族,由地方大族中孕育出来的两类人物构成统治阶级中的当权者。
一,是以强宗豪族为核心的地方武装集团,就是堡坞主,当晋末乱时,这种地方武装在北方普遍建立,如河东薛氏;二,是具有高度文化水平,熟谙封建统治术的士大夫。例如郗鉴。
二者也常常合而为一,即以士大夫而兼为堡坞之主。
名家大族的地域特征并不十分明显,郡望只是其社会身份和政治地位的标志之一。这些家族中的主要成员大多具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政治才干,凭借自身的家学与门第,能够较为顺利地进入王朝上层统治圈,成为当朝辅望或封疆大吏。
名家大族的经济利益和社会地位与王朝现实政治有着更为直接的联系,具有明确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主张,家族的前途和命运与王朝的成败兴衰密切相关。
所以,他们常常卷入王朝上层的政治纠纷与权力角逐,构成一股独立的政治势力。
北朝的地方豪族与名家大姓在经济利益、政治地位、文化水准等方面存在着诸多差异,这就意味着两者在王朝政治中的作用也不尽相同。
在一般情况下,囿于地域与文化的局限,地方豪族对于自身在乡里的势力和影响更为关注,他们在主观上却一般不具备明确的政治目的。在更多的时间里,他们只是作为一种社会的、经济的存在,往往游离于王朝政治之外,或为其他政治势力所左右。
总的说来,名家大姓多在不同程度上兼有地方豪族的特征,即在入居显宦的同时,仍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自身的土著根基。从这个意义上说,名家大姓是地方豪族发展的一个较高层次。
永嘉之乱以及五胡在中原的统治中,作为北方世家大族的两个不同类型,地方豪族与名家大姓的政治动向不尽相同。
名家大姓与胡族政权在政治上的结合,保持了家族与门第的延续,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自身的发展轨迹。
面对杀戮、强制迁徙等潜在威胁,他们不能不对自身作出一些必要的调整以适应恶劣的社会环境。
在一段时期内,他们与土地、财产的结合并不十分紧密,却更为注重社会伦理的维系,维持严格的礼法家风和良好的社会声望;
注重文化传统的保持,经学继世、父子相承。政治环境险恶时,多采取冲退避世的方式,待价而沽;时机成熟,则出仕“以试祸福”。
由于北方的连年战事以及胡族政权的频繁更迭,使得许多名家大族不可能长期稳定地保持较高的政治地位。
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家族在十六国后期官宦不显,家族中的主要人物只担任太守一级的官吏,门户稍有中衰之感。
当然,这种局面的出现并不说明他们的衰落,因为世家大族赖以生存的社会土壤依然存在。
如果说五胡十六国时期是北方世家大族分化与重新组合的重要历史阶段,那么北魏前期的历史则是这一过程的继续。
北魏政权建立之初,一方面多次优诏征召,甚至以武力强迫汉族士人入朝为官,参定律令;另一方面又在沿袭十六国政权的传统,通过武力征讨和强制迁徙等手段,消除地方上潜在的割据势力。
这一过程实际上是对北方世家大族的重新选择和沙汰,而选择的主要标准是对北魏的效忠程度。
经过重新分化组合之后,北方大族的状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些原本在地方上颇具实力的豪强,在重重打击下归于沉寂,而一些自身宗族势力并不强大,但具备一定文化素养的家族,则在王朝的扶植和造就之下成为一时盛门。
孝文帝分定姓族,标志着北朝门阀序列的最终确立。
在这种背景下确立起来的高门大姓的政治、经济与社会地位,与北魏皇权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与北魏王朝的矛盾,主要不是表现为中央与地方的对立,而是集中在王朝内部的政策纠纷与宫廷斗争;
随着北魏从游牧向农耕社会的过渡,中央王朝与地方豪强在土地与人口控制中的矛盾日益表面化,北魏实施三长制和颁布均田令的实质即在于与地方豪族争夺对于土地和人口的控制权。
于是,从北魏后期开始,高门大姓开始盛极,而地方豪族则逐渐衰落。
不管是高门大姓还是地方豪族,除了是否出仕之外,保住家族地位最重要的手段就是联姻。
与皇室通婚、与高等门第通婚、与同等门第通婚、与低等门第通婚。。。甚至为了招揽寒门子,也将嫡女庶女与之通婚。
从汉高祖开始的和亲,到魏蜀吴时的孙刘的联姻,每个人关心的是联姻的结果,以及对时局的影响。所以,每一次联姻,都是一个家族稳固和提升地位的机会。
北朝的世家大族为了保证家族延续,另一个重要特点是采取了“双家制”的生存方式。
所谓双家制,就是家族的子弟在少年时居乡里、壮年游宦至京、致仕后返回乡里,而不像以前那样在致仕后留在京城或任职地。
世家为了自保的第三个手段,是兴办私学。
儒学继世,经术传家,被视为世家大族的特征。
魏晋之后,典籍主要集中在世家大族的手中。因而,官学沦废,学术中心转移到了各个世家,太学博士之世业变为家人父子之世业。这,就是所谓的南北朝之家学者。
世家大族在学术上的垄断,造成了寒门子想要求学就必须仰仗其家乡附近的名族。
儒家讲究天地君师亲,寒门子既然求学高门大族,其有所成就后,难免要服务于这些大族,甚至成为这些家族的附庸家族。
自保的第四个方式是,相互认亲。
新兴权贵想要地跻身士流,就要找一个同姓的又渊源长远的家族依靠。而已经是上流士族的家族,为了增加声望也甘心默认这些新兴的权贵成为他们的分支。
由凉土东迁的“中山王氏”能够成为士民所公认的“太原王氏”、源自边鄙的“马渚诸杨”得以成为正宗的“弘农杨氏”。。。
在北朝史传中,郡望、家世属于“自云”者随处可见,显系伪冒者不乏其人。
同时,北朝盛行大家族制度,“北土重同姓”,“虽三二十世,尤呼为从伯从叔”、“行路相逢,便定昆季”。
许多大族中的疏宗末属往往通过这一渠道跻身士流。
从客观上说,相互认亲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某些家族的衰落过程。
但是,不管这些家族如何自保,他们现在的想法不是为了对抗皇权,而是为了在新的政权里得到新的利益。
所以,裴寂对李世民的想法真有些不以为然。
平心而论,他若是在李渊和李世民的位置上,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削弱某些世家,但手段没有必要那么激烈,也没有必要将所有家族作为削弱的目标。
世家固然在为自身家族打算,这难道有错吗?李世民要成为未来的统治者,应该看到世家积极的一面,而不是想着驯服他们。
他这些天一直在纠结。是站在世家的一面还是站在李世民这一面。
他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他还有家族,而且还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家族。不管他幼年和少年时遭到何等的苛待,他都是裴氏子都是裴氏一支的族长。
联合对抗蒸蒸日上的李唐,结局可想而知,偏偏李世民对他又极不信任。他有心将这个消息说给那些世家听,又唯恐成为李世民首先动手的目标。
“但。。。世家真的不能倒下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就算听出李世民的建议将裴氏子迁徙至长安,也不过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块砧板上的鱼肉。。。”
这一次,李世民搞出一个什么加盟,这是磨刀霍霍的前兆。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又不能对那些来拜访的人明说。
这一次,关中诸族来长安,外面盛传他们受大唐兴盛的感召而来,实际上他们想和李渊讨价还价。可李世民一个水泥铺路和修桥、一个永业集团的加盟会,就让他们彻底放弃初衷。
愚蠢!
何其愚蠢!
再过几日,就是那所谓的最后的期限。
一定要在此之前与他们详细谈一次,如何决定,交给他们自己去想吧,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郎君,有圣人传唤。”
裴先在书房外恭声道。
第246章 痛断抉择()
从太极宫离开时,裴寂的心思更沉重了………李渊竟生出了禅让的想法。
如果他与李世民的关系友善、如果李世民不是在谋划削弱世家,他会乐见其成。
李渊老了,也没有一国之君的才能,但李渊可以保证他的富贵荣华。现在李渊要退位,他的位置更岌岌可危。
他的选择,不多了。
“去东宫!”
如果李渊没有萌生退意,他也不会急着与李世民摊牌。如果李渊没有萌生退意,他还想着与那些族长们想出一个对策来。
但现在不同了,李渊要退了。那些家族是死是活他顾不上了。
东宫之前似乎有过客人,李世民满脸潮红的坐在裴寂的对面。
一路上组织了很多语言,面对李世民时,裴寂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倒是李世民谈兴很足,他在大谈水泥路、水泥桥铺遍大唐的盛况。
裴寂的心里越发苦涩。
世家大族也好,地方豪族也好,生存的环境就是皇权鞭长莫及。
看似李世民只谈交通的畅快便利,可这畅快与便利受冲击最大的就是那些权倾一方的家族。
“这是他削弱世家的开始啊”
修路为始,继而以商坏儒。世家自保的四个手段,李世民挥手间就破了两个。接下来呢。。。
他恐惧的不是李世民的手段,而是李世民的年龄。
不管李世民使出什么手段,总会有应对的方法。可他还不到三十岁,又新得了养生之术,未来四十年里,他会有无数次的机会施展他的想法。
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他愿意低头吗?
他也老了。力不从心的那种老。
他原以为,治理一国嘛,理清皇权、官权与族权的分配、理清各家族在朝堂上权利的平衡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均田、教化、税赋等等都是末节。
可李世民是反着来的。
他不但从旁枝末节开始参与政事,而且每有新意。
他对世家的态度,不是尊重而是打压。
当年,崔、卢、郑、王得以成为“四姓”不仅仅由于他们是显赫的“魏晋旧籍”,也不仅仅缘于他们与权臣李冲的特殊关系以及与皇室的联姻,而是在此之前北魏皇室已经淘汰了一批忠心不够的家族。
所以,在太和改制后,一个以皇室为轴心,以婚姻为纽带,包括汉人“四姓”和代人“勋臣八姓”在内的政治性婚姻集团逐步形成,新的门阀秩序才得以确立。
现在,李世民的目的与北魏相同,而采取的手段。。。现在看似柔和,可等他坐上那个位置成为一国之君,谁能又谁敢保证他不采取激烈的方式?
以前他还以为会有一段缓冲的时间,但现在,时日无多了。
他都可以预想到,李世民一手打压旧有的世家,一边扶持新的权贵崛起。在这个过程中,只看谁能向李世民表上忠心。
桀骜之辈,必然要遭到来自皇室打压和新兴权贵的挑战。一旦他们倒下了,他们原先占有的权益就会被瓜分,尸骨无存。
裴氏不能成为倒下的那一个,必须不能!
不但不能倒下,还要成为新的“四姓”!
虽然他之前也深夜来过一次东宫,也说了向李世民效忠。但只是说说,他接下来没有做任何事。在李世民看来,这是他诚意不足、这是在“欺君”。
或许李世民会认为,他因为各族长齐聚长安而得到了助力后,他又反悔了。
所以,他必须再来一次,要李世民相信他的效忠是真诚的。
。。。。。。。。。。
早知现在,他当初就不应该忽视殷清风。
殷清风虽然是李世民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但李承乾却住在梧桐山庄。这其中的含义,说明他是李世民在朝外以及未来,都是最重要人物。李世民要把他培养成最为倚重的臣子。
他也不应该忽略武士彟。
武士彟想必是最早看清这里面关节并作出选择的那个人。他宁可辞官,也要向李世民表忠心、他宁可被人嘲讽为一小儿奔走,也要为武氏崛起而甘受其辱。
到了现在才明白,武士彟真不愧是最会投机的商贾啊。
面对李世民,他又后悔了,他应该先去找殷清风。
不管是动之以重利还是晓之以亲情,都要先把殷清风安抚住,然后由他先和李世民沟通,他自己再来和李世民谈条件。
现在一切晚矣,只能被动的接受李世民开出的条件了。
李世民说完了路和桥的话题,谈兴依然不减,接着又说到了新式农耕带来的好处,然后又谈到对突厥的设想。
他相信殷清风能把水泥桥建起来,但只有真正的见到和走在水泥桥上,他才能确定用殷清风的想法是对的。
在桥上他狂受了一番奉承,高兴之下,他回到东宫设宴。要不是裴寂的到来,他依然在酣饮。
他对裴寂的到来,虽然没有做更多的猜想。但裴寂能来拜访,就能说明某些问题。
裴寂不但是百官之首,也是各家族在朝中势力的中坚。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朝中百官的风向。
加盟会后,不但武士彟在忙,他同样保持着关注。虽然殷清风谏议他不要试图削弱世家,但他还是想知道那些以诗书传家而自傲的世家们,在面对金钱时欲望到底有多大。
他现在得到一个教训:用金钱能解决的,就没必要动用武力、能有智谋化解的,就没必要大动干戈。
殷清风叫停了削弱计划,但这个计划的开端是加盟会。加盟的人越多,殷清风原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