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可见,李晋安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也可见,李世民笼络人心的手段是多么高超。
殷清风看着旁边这个,见过几次面,却交谈很少的李晋安,心中给他画了一个重点号。
见到李晋安再次对他报以无声的微笑,李世民才对殷清风说道:“钱币的事情,明日就要在庙堂上讨论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殷清风从见到李晋安的那一刻,就在分析李世民今天的目的。等现在他问起了钱币的事情,他才彻底的放心了。
“回殿下,小子认为:如果有一半的利润,有人就会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有人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三倍以上的利润,有人敢犯任何罪行!
这私铸的事情是必然会有的。”
李世民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点头称是,“看来他也想到了。”
“小子的建议是:主事者杖杀、三族籍没、隐瞒不报者同罪、知情而使用者同罪、举报者得其一成家产为利并迁异地安置、奴籍者放良、所在辖官降两级任用、里长流放。
即使做不到完全杜绝,也要多层预防。”
李世民深思了一下说:“好!比我的预想还要严苛、细致了很多,是个良策。”
“刚才说的是针对私人。
还有,各地的采矿权也要收回、钱币的铸造权下放到各道。”
‘道’在唐朝,是一个方位区域名词,相当于现代的华北、西南、华南,并不是一个行政单位。
唐朝的三百多个州,都是由中央直辖的。
殷清风现在提出,在各道成立铸钱机构,就是为了在以后提出政治架构改革作出铺垫。
“各金银铜矿以后只负责开采、冶炼成锭,然后运至各道之辖所,统一在各道设立的坊柜里铸造成钱币。
每次铸造、分发、兑换都需登记在册,并分三级监督核查。这几张是,小子预想的坊柜使用的表格。”
说着,殷清风从怀里取出几张纸来放到里李世民面前的书桌上。
“殿下请看:这一页上面的符号,小子称之为算学符号。
1为壹、2为贰。。。10为拾。。。101为壹佰零壹。。。。最下面这些符号代表加减乘除。”
等李世民看的差不多了,殷清风继续说:“这张是兑换表,每次一算。
日期、收铜钱、金、银多少、成色多少、兑换出去多少。
是为了防止多收少兑或少收多兑。”
这张是铸造表,每次一算。
内容是原料多少、各项人工、损耗等费用多少、各面值多少。
原料写明是金银铜的原锭,还是回收来再铸造的。
这表可以计算出,是否有人私自隐匿原料。”
这张是进出表,每次一算。
各面值钱币发往哪个州、县,签收人是谁、日期、运输费用。防止有人私自出库和接机夹带。
这张是存取表、每次一记。
有些人将暂时不用的钱币存进坊柜、或在甲地存钱乙地支取,都要在每次存取时交付坊柜一定的费用。
每一次存取都记录下来。一个是作为存取凭证,再是为了计算存取费用。”
这张为借贷表格、每次一记。
有商贾或某人急需用钱可以到坊柜进行借贷,按照借贷的钱额进行实物抵押。借贷出去的金钱按一定比例、一定期限交付利息。逾期不还,其抵押之物为坊柜所有,借贷合约结束。”
这张是利润表,每旬一记。
通过前面五张表格,明列出成本和收益最终计算可得出利润几何。”
等介绍完了之后,没理会有些呆傻的李世民,殷清风继续说,
“不过这坊柜不如更名为银行、大唐帝国银行。而帝国银行又可以划分为中央银行和地方银行。
中央银行的职能是:管理、监督地方银行、铸造和分发钱币;而各地的银行除了负责兑换之外,还可以对外进行借贷。
借贷就是把银行里的钱借给需要用钱的人,然后收取一定的费用。这种费用叫做利息;
这些银行,根据借贷的对象又可分为农业银行:专门对农户、农业生产进行借贷。
一旦各地出现旱涝等灾情,要酌情发放贷款,以免出现卖儿卖女卖地的情况出现。
所以,这种针对农人的借贷利息是最低的或者不计利息。
专门借贷给商贾的为商业银行,利息最高。
每张表格下面是经手人、检查人、核对人的签名。
经手人是当时办事的人、检查人是所在银行、核对人来自中央银行。”
第25章 单氏往事()
本来,李世民看到殷清风从怀里掏出表格的时候,他还暗自赞许殷清风做事缜密呢。
想法奇特,李世民能勉强接受。可是,事事想在前,放在他手下那些学士的身上不奇怪,放在还只有十五岁的殷清风身上,就足以让他高看一眼了。
但,随着殷清风解说那些表格的时候,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震惊。
最初对于算学符号的好奇,已经完全被这些表格的含义,所代替了。
他下意识的用手把表格盖住,沉声的问道:“你知道这些表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着,严谨有序的管理这些银行啊。”
李世民摇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表格太过清晰了!以后不管是户部还是工部等官员,只要与钱帛打交道的,再想要弄虚作假、贪墨舞弊都很难了。
他们一定竭力反对这表格在朝堂上通过的。”
殷清风装作不解的看着李世民。
大学学经济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复式记账与单式记账的优劣。
李世民发泄了一下情绪,好久之后他指着表格说道:“这些,暂时束之高阁。”
殷清风点点头。
李世民怅然的将表格收起,“先回去吧,改日再唤你”
这次李世民的召见。给了殷清风一个定心丸。所以,面对杜伏威和单云英关切的目光时,殷清风原原本本的将两次见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说给他们两口子听的目的,一个是向他们传达他没有什么秘密不可以同他们讲;二一个,是顺势拉他们上船。
经过多日的深思熟虑,殷清风决定把杜伏威二人固定为可以信任的盟友和可以依赖的助手。
他的计划,不是单靠他自己就能完成的。
杜伏威和单云英的表情,和殷清风预想的一样:震惊。
好在,他们也算是这个时代见多识广的人。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杜伏威说道:“二郎,我刚才有一瞬间在想,如果当初在江淮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你,现在这江山还是李唐的吗?”
单云英白了她丈夫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好日子才过几天,你瞎胡乱想什么?这也就是二郎,换了别人,你让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一边责怪着,一边还揉着小腹。
杜伏威嘿嘿一笑,眼睛瞄向单云英的肚子,“这不是随便说说嘛。谁叫二郎那些想法,太让俺吃惊呢。”
月眉在旁边看着他俩琴瑟和鸣的样子,吃吃的笑了。
殷清风知道他俩都是真性情的人,不过,他还是把话题扯了回来,“就算我帮义兄,这江山也早晚姓李。”
杜、单二人不解的看着殷清风。
殷清风说道:“这世人是愿意投靠高贵出身的陇西李氏,还是愿意投靠泥腿子出身的义兄?
你们想想,关陇世家和山东士族投靠了谁,而义兄在江淮时又有多少读书人投靠?”
杜伏威悻悻的点点头,“屁的投靠!
嘿嘿。。。幸好俺没存着什么野心。也幸好遇见了二郎!”
这时,单云英幽幽的说道:“二郎,你可知嫂嫂的身世?”
杜伏威立刻变了脸色,“云英。。。”
单云英惨然的向杜伏威笑了笑,“杜郎,二郎与月眉妹妹,不是外人。有些事,必须让他们知道。”
月眉不安的看着他们,双手紧攥着殷清风的胳膊。
殷清风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心里想起了单云英的身世。
单云英转向殷清风和月眉说道:“嫂嫂的曾祖父名登,被北周宇文氏拜护国将军。
阿翁,名禹,曾是北周镇守东昌的将军。开皇元年,现在的圣人,奉命攻打北周,并且围住了东昌城。阿翁兵败被擒,最后。。。被圣人害死。。。
嫂嫂的阿耶名叫单雄忠,也是被圣人害死的。
还有,嫂嫂的叔叔单雄信,在秦王讨伐王世充时,被秦王下令处死。。。。”
月眉在那里听得眼泪婆娑的。
殷清风却弄不清,单云英说起这些是何用意。
单云英接着说道:“嫂嫂今日与二郎说起过往,是怕二郎因此事而受牵连。”
单云英制止想要表态的殷清风,“二郎现在受秦王的看重,嫂嫂心中只有欢喜。
嫂嫂这么多年,也算看明白了。只要这天下不安稳,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总还要出现的。
我单氏的不幸,也只怨生不逢时。
自从有了身孕,报仇的心思,嫂嫂也就淡了下来。
二郎有志能让这天下长治久安,嫂嫂心中欢喜。最少,父祖辈的不幸,不会降临到你侄儿的身上。
这就足矣。
嫂嫂只想求,若是秦王还嫉恨我单氏,望二郎能保住你侄儿的性命。”
等单云英说完,在场的三个人都看向殷清风。
单氏一族的不幸,殷清风算是弄清了原委,“对于上位者来说,利益是第一位的。
江淮那边,已经交给了李唐。不管是义兄还是嫂嫂,在李唐看来,已经没有威胁了。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现在兄嫂对于李唐来说,只能算是蝼蚁。
杀掉两位兄嫂,固然能快意恩仇或者是将祸根泯然,可是,这对李唐的声望来说,并没有好处。
所以,嫂嫂就安心待产。
至少,秦王看在小弟的薄面上,也不会再咎既往的。”
杜伏威赶紧接口道:“对、对、对,云英,你就放心吧。
秦王能单独与二郎两次进餐,可见秦王对二郎的看重。
你就安下心来,不要再想从前那些事儿了。只要咱家的儿郎,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月眉也在那里娇声的安慰道:“嫂嫂,郎君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郎君说无妨,那嫂嫂就不要担心了!一切有郎君在呢!”
单云英眉头舒展了许多,她向月眉笑了笑,对殷清风说道:“二郎说得对,吴国公府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就是蝼蚁般的存在。
嫂嫂虽然不甘心被这样比喻,但,只要以后不用再担心,嫂嫂就安然的在这长安城里做一个深宅贵妇。”
殷清风见单云英想开了,他说道:“嫂嫂想从此做一个贤妻良母,恐怕是不行了。小弟还有要事,想求嫂嫂帮忙呢。”
单云英笑得很开心,仿佛刚才伤悲的那个人不是她,“二郎快说,嫂嫂都依你。”
“不出意外,秦王会同意小弟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操办‘倡学’的事情。
人与地,秦王都会支持,但是钱财方面,只能小弟自己来。
滋味楼与仙居坊,只是小弟交给嫂嫂来打理。
义兄放心,不会累到嫂嫂的,小弟会让任二和任三定时来汇报情况,嫂嫂拿捏一个大方向就可以了。”
单云英点点头,“这事儿不难,毕竟我现在也管着滋味楼呢。
二郎,你有没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义兄做的,省得他天天围着我转。”
被嫌弃的杜伏威,一脸窘相的看着单云英直嘿嘿。
第26章 意外之外(一)()
杜伏威两口子在这边秀恩爱,李世民那边的场景也差不多。
长孙王妃的寝宫里,李世民夫妻正在讨论殷清风那几张表格。
自从上次与妻子说起殷清风的事儿,李世民惊讶的发现,从来只听他讲而从不参与政事的发妻,对于殷清风的事儿额外上心。
“二郎,你说那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工有马蹄掌,农有新式种植、商又积攒了大量钱帛、连字体都独创一体,还有那饱含沧桑的诗句。。。”
看着一脸憧憬的妻子,李世民心里泛起了浓浓的酸水。
从第一支鲜卑人越过长城之后,北地的风俗越来越胡化。
他的祖上曾被赐为鲜卑姓氏,他妻子的祖上根本就是鲜卑人。
“若是,观音婢喜欢上那小子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俩相见!
可是。。。。”
“一想到我们的女婿,这么有才能,看二兄与三兄他们。。。哼”
妻子娇憨的‘哼’了一下,李世民心中是如释重负。
他悄悄的掩饰了一下,顺着妻子的意思说道:“就是,当初咱们成亲的时候,他们非但不来,连贺礼都没。。。”
王妃凤目一瞪,“谁要听你那恼人的话?别在我面前体他们!哼!”
“是、是、是!咱说咱们的女婿。”
李世民赶紧陪着笑脸儿。
“什么咱们的女婿?他什么时候成了咱们的女婿了?”
王妃再次不依不饶的娇嗔道。
“对、对、对,还没有、还没有。”
妻子发起性子来,他要是敢回嘴。。。
阿娘故之后很长的时间里,自己都沉浸在丧母之痛中。
迫于父命,自己同年方十三的妻子成亲。
正是妻子的安慰和温暖的胸怀,他才渐渐的从悲伤中走出来。
当自己第一次展现出统军的才能后,从前温和的兄长,也不再温和了。
仍然是观音婢,让自己有勇气面对这残酷的手足之争。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有她在身边默默的支持着,自己才能从容的与阿兄阿弟周旋。
想到这里,李世民习惯的将头颅深藏在妻子的胸前。
嗅着熟悉的体香,耳边,妻子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但是,真的好困啊。。。
将升平坊和仙居坊的事情简单的安排了下去,殷清风便带着月眉去了城东。
从滋味楼回来之后,殷清风才想起还有一种重要的东西,没有给李世民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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