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大小商人简直就是护身符一样的存在,知道地雷在哪,起码可以躲着点不是。
在这个过程中,无法避免的是将江南各地的缙绅地主如何巧取豪夺的方法写了出来,而且其中证据详实,细节栩栩如生,事实上许多人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如何被察觉的。
当然了,对于长老们来说,这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为了保护商人的利益,帮助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而已。
但对于那些看报纸的人来说,观感就是不同了,这些资料基本上将一个明末地主如何小斗出大斗进,如何放贷,如何人地两得的招数写的淋漓尽致,路数是如此接近不是吗。
这几乎是历史上第一次,地主这个阶级的内部运行机理被人开始研究,后来的大学建设后,共和国前的经济学将这些资料收集整理,变成了一本《中国封建地主阶级研究》。
文章对于地主是如何压制生产力进步有了详尽描述,同时对最近兴起的乡贤热很是愤怒,但大体还是以阶级斗争史观分析了这些事实。
地主阶级的兴起确实是历史演进的结果,但他的消亡却也是大势所趋,这不是某个人出现或者消失就会改变的。
因为其落后。
后世的历史上经常说封建王朝代表了地主阶级的利益,这是对的,它保障地主剥削农民的权利,依靠地主阶级来以很低的成本统治农民。
但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它们还有各自的、彼此互相矛盾的利益。这主要是在如何对待农民的关系上,地主阶级不剥削农民便不能生存,所以它的天性要求佃农多多益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也要剥削农民,没有农民给它提供赋役士卒,它便不能存在,所以它要求广土众民。
这里的问题就在于此,皇权,官僚,农民,三者利益取向不同,皇帝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农民家收税,农民也只能幻想一下皇上下地时候用的是不是金锄头,而只能以层级去统治。
一级一级压制,等到无法压制就崩盘了。
佃农和自耕农都是农民,两者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等级界限,他们常常互相转化,虽然较多的是自耕农转化为佃农,但佃农转化为自耕农也是常有的事,在农民总数不变的情况下,自耕农的减少,就是佃农的增加,反之亦然。若自耕农转化为佃农的多了,王朝的财源兵源就要减少,中央集权就要削弱。若倒过来,佃农转化为自耕农的多了,则地主的地租收入和劳动人手也要减少,势力也要削弱,这是一种矛盾。
要知道,李自成在造反之前,已经把自己一个被剥削群众的本分做的很好了,驿卒做不了,当边兵甚至发不下饷银,要知道,李自成有脑子,敢拼命,原本已经在官军的序列下成为了把总,进京勤王保护女真入关劫掠的帝都去,但是半路上兵变,李自成能如何?
这个矛盾几乎是天然的,无法更改的。
以张岱自身看来,作为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的士大夫,过的比别人好是天经地义的,大明朝制度不好,使得士大夫很穷,用一些手段也是很正常,他记得小时候起家族中的长辈就经常商议今年遭灾的情况下如何将那些土地夺取过来。
中国传统上追求自耕农,自秦汉起,常有王朝为此而发布诏令限制地主阶级,阻止自耕农下降,封建皇帝的权力不是建立在地租的大小之上,而是建立在臣属人数的多少之上,后者又是由自耕农民的人数而定。
以某人比喻,皇帝是牧场主,他的利益是牧场里的羊又肥又多,他自己一个人却也是管理不了那么多羊,于是只能将权力委托给牧羊犬。
牧羊犬的利益所在却不是羊群的繁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和牧场主是雇佣关系,大家是合作的,虽然我要听你的,虽然偶尔牧场主会弄死几只牧羊犬,但对牧羊犬来说,尽可能的趁着牧场主无法发现的情况下,多多偷吃杀死羊,让自己有肉吃,才是根本。
大多数时候,牧场主对于这种行为,是不喜欢的,但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毕竟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怎么可能?他自己给牧羊犬发工资也是要发羊肉的嘛。
而羊群当真是可怜,他们只能努力吃草,希望牧场主和牧羊犬不要那么凶狠来吃到自己,宁可去吃别人,而与此同时,偶尔会有几只羊可以完成阶级跨越,成为牧羊犬,转而更加凶狠的吃自己原本的同类去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但牧羊犬最大的任务,对内是搞好牧羊工作,对外是抵抗狼群,很多时候,牧羊犬发现,自己由于把精气神用在了欺负羊群,十几岁就把身子骨抽干在那些丫鬟身上,导致根本不是那些十几岁就在马匹上成长,稍微不健壮就直接可以去死的狼群民族对手。
但牧羊犬也发现,狼群的目的不是杀死自己,而是掠夺羊群,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狼群来袭,牧羊犬叫声比谁都大,各种抗战声音响起,但他们永远都躲在帝都或者重庆写一些道德文章,但要求他们做出牺牲是万万不能,而任由狼群掠夺羊群,牧羊犬却可以永远都是,高标准要求他人,低标准要求自己。
羊群自然说的是农民,站在大明时代的各种情况下,一个农民想要保住自己的家庭与尊严,几乎是不可能的,靠天吃饭,经济地位是不稳定的,它分散、细碎、脆弱,一遇天灾人祸或横征暴敛便可能家破人亡,成为失地农民,进而就是真正的不稳定因素了。
当然了,如果仅仅如此,长老们也不会如此仇视,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一直无法解决,经济失败者的生存问题。
美国拥有三个黑土地之一,拥有世界上第一大的存粮耕地,间接控制住无数土地,每年丢弃的食物可以养活几千万人,不值钱,自然可以叫嚣物竞天择。
而在大明,在没有新式水利设施、没有化肥、没有育种工业,一个农民破产几乎就是一次天灾的事儿。
可以说,能支撑到今天,全靠大航海时代,来到东方“学**”的白人,在南美屠杀土著掠夺来的白银,前来辛辛苦苦的购物,让许多人可以开工做事了。
但是这样的情况,在明末是不存在的。
地主制度,造成的另一个恶果是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工业革命,大商人喜欢的是利用高利贷手段,以及物价涨幅赚钱,但他们赚了钱后,不可能进行产业升级这种傻事,把他们的钱财投向农村,多置田宅,变成地主或兼地主。
以末致财,用本守之,就是这个意思。
不肯这么做的,董小宛的经历告诉大家,分分钟就是主心骨死后破产破家。
张岱对这种事不仅仅是司空见惯,而且是觉得本就是正常,但有些事可以做但不能说啊。
比如那淋尖踢斛、大小斗,高利贷印子钱的种种方式,把这些花样弄出来,可是实实在在把人家的底子露出来了。
“这太阳报和这个什么日报,都是什么人在写,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一想到读书人去揭开读书人的画皮,张岱的痛恨程度自然更高,所谓敌人不可恨,汉奸才可恨,不外如是。
这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也是大家上下一心对付老百姓的方式,即使普通农民不是傻子,但也只能认了。
在大明朝原本的历史上,大诰几乎是老百姓仅有的护身符,但在朱元璋死后基本上就人死法废,原本其规定:有等贪婪之徒,往往不畏死罪,违旨下乡,动扰于民。今后敢有如此,许民间高年有德耆民,率精壮拿赴来京,也就是说,如果有官员贪婪,上司不管的话,任何良民都可以直接将贪官抓到京城来。
但是,一旦这样的皇帝死去,后面的人却不可能愿意花费这样巨大的代价去维护这样一个动摇统治阶级的法律了,况且这样东西确确实实不存在可操作性啊。
张岱看着这些报纸,却也是渐渐发现了一些事情。
在这些报纸上,大多都是白话,直来直叙毫无文采,同时对于儒学毫无尊重,连基本的避讳也做不到,经常有直接提及圣人的事情。
以张岱看来,写这报纸的自然必须是饱学之士,这可是真正的喉舌所在,同时悄悄记下,准备改日去看看这些报社的所在。
同时,也被张岱找到了突破口,律师们。
帝都的律师群体,比起前朝大明朝时代,讼师的悲惨,由于他们是直接对抗官府压力的,也很有很多时候,从官府口中夺取利益,因此被打压是很正常的。
但在帝都,律师们通过考试注册,或者持有临时上岗证,其为人辩护的权力也得到了保证。
第816章 张岱在帝都19()
张岱行动起来,不过,无论如何喊冤,那案子的调查一直在进行中按照张岱所知的,连当初的苦主,那个被差一点强暴、之后依然不顾脸面留在帝都开豆腐坊的小寡妇也是被找到传唤。
张岱却是坐不住了,这明摆着是要翻案啊,这是有人在扰乱司法啊,事实上他没有发觉,最起码,在他原本心目中混乱无序的帝都相比,他现在起码认为已经有了些秩序。
忽然想起明初的几大案,那都是朱元璋借着案子排除异己的行为啊,但也不能否认官员们自己确实不干净。
张岱决定把自己藏起来,千万不要牵连家人,这也是读书人最喜欢的,他们美其名曰明哲保身。
此时帝都的物资储备冠绝天下,张岱也不含糊,专门给下人买了套帝都样式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前去那豆腐坊看看。
等了半日,下人回复的却很简单,豆腐坊已经停开,不过他在路上遇见上次在法院遇见的小伙子,那小伙子似乎正在采访此案,正逮着街坊询问对此案的认识呢。
张岱却是快哭了,真是患难见真情啊,这种时候,还是入过学,识字的人知道深浅轻重,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怎么能有这样的弊案,几百年帝都留存的有良心的读书人,肯定不能对此漠视啊。
他都无视了对方乃是帝都势力的爪牙鹰犬,只想着既然识文断字,自然是读书人一属。
儒家向来有高标准要求他人,低标准要求自己的习惯,如果此事发生在地方上,自然是小声谴责,尔后帮忙遮掩,不能让泥腿子发现老爷们其实骨子里是如此的肮脏无能,但帝都就不同了。
帝都作为“首善之地”,自然也是起了引导和教化的作用,虽然这种作用多少年基本上没实现过,但大体思路上,还是可以推敲,走的是少数人道德高尚,自然而然的就拥有了权力的资格,而这些人带领下,国家自然可以走上一条发展的康庄大道,三代之治不在话下。
当然了,帝都这地方原本是如何的肮脏和无序,张岱是不在乎的,反正他是住在庄园风光的江南,不事生产的人自然最推崇那些脱离实际的东西,就好像后世小白们赞美的驴友生活,大自然风景,批判现代化社会的种种,但是要求他们住在乡间,却是连厕纸和纯净水都离不开。
同样的,张岱这样的人,虽然还是觉得帝都各种不舒服,但也开始离不开这的一切了,不说别的,这抽水马桶就太棒了,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山几道来的速度很快,渴望“制造个大新闻”的他也接到了谨慎的报道最新开始重审赌徒强暴未遂杀人案。
当然了,目的还是要多多报道新制度下,对于人命案子的谨慎与重视,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但重点是长老们的目的都是好的,他们没有那么多社会关系,也就无所谓给什么人打掩护,至于收黑钱……
抱歉,长老们一根毛拔下来也比你粗。
目前帝都就是这样的政治态势,说落后吧,各种理念基本上先进的一逼,那些17、18、19世纪的革命志士见了非哭着说这里是天堂一样。
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在工作时间,医疗保障等方面,全方面的领先,这自然是长老们的个人习惯问题。
但说他先进吧,长老们已经在考虑人体植入芯片这玩意了,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长老们的格局问题,从一开始就大不起来,指望他们一开始就星辰大海想着占据一方宇宙朝外扩张,想多了,谁能指望原本就是普通人的家伙一开始就出现了政治野心?那都是需要一点点栽培起来的,曹孟德不是一开始就想当魏王,人家原本一个征西将军就可以满足的啊。
当然了,目前来说,时间点进入共和3年,许多长老在被追捧和随意下令带来的快乐感的帮助下,已经开始似模似样的研究如何扩张自己手里的力量,他们渐渐收起了原时空对欧罗巴斯坦共和国,不列颠斯坦共和国,德意志斯坦共和国的向往,毕竟这个时代那些城市不过是一堆粪坑,而终于开始真正了解到自己手中的东西到底有何等的威能。
穿越小说里,经常有手持大杀器而给某个大小姐做马夫的存在,但那是小说,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武器事实上可以直接统治一切,不必让徐浩在那打太极拳的长老们,已经在叫嚣着步武天下,星辰大海了。
当然了,目前来说,整个地球上,帝都几乎拥有着唯一的光明。
山几道来的很快。
他看起来瘦弱的很,实际上却是个长跑能手,对于心目中的大鱼张岱也是在不断注意,事实上,帝都的各大会馆暗中都有他们的线人,当然不是那种情报类型的,长老们对于一群不掌握军火渠道的家伙不太在乎,而是八卦线民。
目前来说,没有比打击旧式权贵,旧式地主,旧式商人的名誉更能让长老满意的了,虽然本质上来说长老们只是仗着澳洲黄金支撑着,过去几年他们的创造实际上按照后世标准抵偿不了所得,但起码支撑下来了。
如果是在江南,两人的身份差距,那得是等着几层通报,想方设法才有这么一次采访机会,但现在张岱有求于人,而且他的假定身份却是一位普通富商,自然不敢拿乔。
按照会馆同仁所言,这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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