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连个鞑子的毛都没有见到,就是运送一些辎重前进而已,等到半路上,忽然听到同行的士兵欢呼起来,震耳欲聋,才知道,前线已经拿下了盛京,也就是沈阳,所有的敌人都已经覆灭!
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是安生的行军而已,对于栓子自然轻车熟路,等到了沈阳后,他跑了几次运输工作,又赚了点本钱后,却听说当地给老百姓分地,而且还不少,虽然有位照顾自己的老军希望他干脆当兵算了,但是栓子想了想,还是不敢去,因此就索性住在了当地。
和他一起在运输队做民夫的汉子,也有几个是愿意留在那种地,他们都分了地后,得了好处,虽然也许不如当初参军可以得到的好处大,但是胜在安稳啊。
他的日子还是不错的,有人介绍给他一个婆娘,是原本辽东依附鞑子之家的女人,年纪不大,不过干活还是能干,栓子没几天就搞大了她的肚子,可以说一切顺遂到了极点。
农闲时候,他没有去管官府的招工工作,而是赶紧来接老娘离开享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栓子算是将家业送干净,第二天天还在半黑,他家门口就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手里没有手表,因此提前出来,生怕人家走了,自己却晚了点。
天还没亮,栓子赶着车,车上坐着老娘,放满了各种东西,老娘是个普通老太太,最是心疼被儿子送出去的好东西,自然是要求把所有东西带上,不过车就这么大,已经压的那大马不断抗议,自然只能作罢,虽然路途不远,但还要再放着乡亲们的行李,自然是麻烦了。
栓子美滋滋的看着这些乡亲们,想到的却是即将赚到的二十几两银子,这些钱,历来说一不二的官府是不会赖账的,那么钱到手后,嗯,先给老娘和媳妇买点点心,还有当初成亲,那就是那些“罪民”为了脱身,赶鸭子上架直接把女儿给了他这么一个破落户,估计可以补办一下喜事,剩下的,官府最近在廉价发卖各种农具,什么播种机,什么钢犁,什么收割机,都是要用牛马拉动,不过那效果是真好,附近有那么一户人家在用。
马车慢慢开走,后面跟着那些乡亲们,也都亦步亦趋的跟着,虽然是要靠走着的,但是身在山海关附近的居民,抬脚出去就是辽东,不知道要多方便。
走到村口,村口处很暗,借着最后的星光,勉强走路,正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了许多人影,喊叫声,非常的乱,但是又很整齐的呐喊,都是什么,欠账还钱,得罪了村长还想跑之类的。
愿意跟着栓子走的人,手里的家伙并不少,他们都打着前去辽东分地的打算,自然少不了要带农具的,虽然栓子说了,官府会提供最基本的农具,但是总得有个自己的家伙呗?
对面围拢过来的人不少,关键是位置卡的很好,正好将众人堵住在村中,如果想出去,是必须从他们身边走过。
栓子虽然只是做过民夫,不过在军伍之间也算是锻炼过了,此时大着胆子,说道:“嗨,什么人,想做贼,也得看看这里是哪,附近就有朝廷的驻军,分分钟就剿了你们!”
那边却是有个很熟悉的声音,说道:“栓子,你别在这里胡说,我们找的就是你们,你们欠了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栓子知道不对劲,怒道:“我一辈子行的正坐的稳,哪里会欠钱不还,你是……徐茂财!”
一个村里的人,自然是互相知道。
徐茂财此时也不隐藏,他现在人多势众,之前咬咬牙,狠狠的犒赏了自己的亲族和从外村找来的破落户,此时吼道:“你忘了,当初你去外面混日子,却把老娘托付给我,说有事求我照应,现在想赖账吗。”
栓子怒道:“当初我老娘自己在家,我给她留的银子,可都是被你一口一口吃掉,无论是买点什么,都是在里面加价,明明是你赚了我家的好处!”
“呦呵,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给你家帮忙,倒是帮出错来了,反正你当初说了那话,现在你老娘一个月就要花二两银子,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你给我五十两银子,咱们的账就算两清了!”
他忽然看见那两匹马,眼神中充满了贪婪的仇恨,说道:“哦,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把马留下,我就可以给你饶上一些。”
“滚你的,谁欠你的钱,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嘿,我家就是王法,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徐家现在在帝都也是有人了,杀你全家都没事!”
这句狠话一出,不管别人,原本跟随着栓子出来的众多农民,先是畏缩了,他们自然听说,徐夫子家里好像有个女子,跟了什么大人物,反正是挺风光的,一辈子没离开过所出生的地方周围几十里地的人,见识就在这里,在权威崩塌之前,服从权威,是他们的本能啊。
徐茂财得意道:“哪有那样的好事,从来官府都是剥皮拆骨的对付老百姓,哪有会是给你分地,这个栓子在外面,估计是投靠了什么山头的山贼,这是来拉你们入伙的啊。”
栓子看着那些微微原理自己的村民,怒从心起,吼道:“徐茂财,少在这里乱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哪里有什么山贼,山贼都给杀光了。”
“哼哼,”徐茂财转念一想,说道:“对,没有山贼,但是你是要去投靠鞑子对吧,哼,我说你有马呢。”
“你胡说,这是官府发给我种地的!”
徐茂财挥挥手,说道:“去你奶奶的,把马拉走,哼,这都是你造反的赃物,对,是赃物!”
栓子挥舞起一把铁锨,吼道:“我看谁敢!”
他扭过头,看向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傻了吗,这是徐茂财不希望哥几个发财,故意为难我们呢,你们就想给老徐家抗一辈子长工吗。”
他又朝那几个破落户吼道:“你们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朝廷在辽东,去一个人就给二百亩地,那是早就说了一年的事情,你们就是猪油蒙心了,不知道吗,朝廷说了,不收田赋,也是这帮黑心的地主合着官差,逼着你们交钱的!”
他急眼了,还朝徐家几个子侄吼道:“你们是傻子吗,在这里逞威风干什么,徐家能给你几分地,去了辽东,就有二百亩地分啊,比他们加起来的都多!”
这些话是没用的。
徐茂财之前可是打好预防针,生怕这些远方亲戚,子侄什么的有什么想法,着重说的也都是徐家在徐家屯如何生存的问题,背井离乡可是犯忌会,而且扔下祖坟就离开,是不孝的!
在有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人出现之前,大家都是忠诚的,举着犁耙,锄头的人们,不断砸在栓子身上,栓子挡住这个,挡不住那个,他老娘哭诉着,“大爷,停手,我们认了,认了。”
但是依然没用,栓子被砸到一下,两下后,渐渐就很难跟得上他人,围攻他的人也并非是杀手,但是已经足够凶狠。
当他倒在血泊中的时候,那些原本跟着他去辽东的百姓,已经吓坏了,徐茂财得意洋洋的看着,说道:“赶紧把马牵回家。”
看着全身是血的栓子,他恶狠狠的吐了口痰,说道:“你们,挖个坑,给我埋了,以后谁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这个下场。”
栓子的老娘跪在地上,连连说道:“徐老爷,老爷,我们服了,求你留条小命吧,求求你发发慈悲,老婆子在这里给你磕头了。”
老太太“咚咚”磕头,那徐茂财不为所动,这时从村外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人,远远的喊叫着,“出什么事了!”
徐茂财面色一喜,喊道:“老爷,在这儿,这里有个贼,我们抓了个贼。”
来的是个衙役打扮的人,可惜穿着却是不伦不类,脚上的官靴一新一旧,身上也是如此,拼凑而穿的,他过来后,说道:“抓了个贼啊,好事,好事。”
徐茂财说道:“可不是吗,这个贼是来拉人入伙的,少不了是要变成山贼,祸害老百姓,我们先把他给拦住了,这不您来了吗。”
那“衙役”仰起头,说道:“好说,好说,你们是吧,”他指了指被围着的农民,说道,“以后都老实点,再敢去投靠山贼,全家杀光!”
那些农民唯唯诺诺的,此时见了官府的人,自然更是不敢反抗。
那衙役点点头,说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都散了,散了,嗯,这个山贼快点埋了,别碍事。”
那徐茂财说道:“官爷,还好你来了,到我家里坐坐吧。”
几个家人刚要去抬“尸体”,徐家老太太拼命阻拦,同时掏出钱来,拼命扔出去,说道:“都给你们,大爷,都给你们,饶了我一家老小吧。”
栓子身上带着的银子不多,不过他老娘身上还是攒了不少钱,徐茂财看着眼热,这钱要是之前给出来,我说不定饶你们一命啊,现在,还不都归了这“衙役”。
衙役眼珠子乱转,忽然说道:“好说,好说,你们都是知错能改就好。”
说完话,他捡起了银子,朝徐茂财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抽身,跟着徐茂财的子侄,前去吃喝享受而已了。
徐茂财咋呼起来,他的子侄七手八脚的将栓子抬起,不顾血污,预备远远的找个地方埋了,他老娘也是被推推搡搡,还有人嘀咕道:“到时候挖深点,埋两个人,可不能马虎啦。”
这样肆无忌惮的对话。
地方到了,一处小乱葬岗,这种地方,在许多乡村都多的是,那些绝户的光棍,死后被“吃绝户”,也就是一个老光棍死后,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在老人生病时候影子都不见的,全都冒出来了,好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的冲过来,当然,还是要号丧的。
先是勉勉强强埋葬去世的人,接下来就热闹了,他们开始流水席,把死者所有财产都换成钱,置办酒席,一直吃,吃光为止。
还有诸如主家死了,剩下的寡妇很多时候,都是要被陈塘,或者直接埋了,财产分光,这,也就是所谓的发绝户财了。
当然了,如果只看那些公知们的宣扬,还以为这个时代的农村,是什么天堂呢,可惜,实际上,这个世界上,没有天堂。
(本章完)
第439章 贵州茅台()
这三个徐家的子侄也是嘻嘻哈哈的拖着栓子的尸体朝前走,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等下拿了银子如何去城里快活的想法。
乱葬岗有些远,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必然,而且也都是在很难耕作的犄角之地,好种地的地方,人家肯定早就占了。
在过一道土坡的时候,三人骂骂咧咧的抬着栓子,嘟囔着下手应该轻一些,起码让栓子自己走过去挖坑埋掉自己,现在还要挖两个人的坑,实在是烦人。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然是毫无心理障碍,不过,有件事,他们却是绝对不知道,栓子这次回来,给他老娘买了一支钗子,银钗,应该是某位逃难的小姐,卖出了自己随身的首饰度日,很平滑,尖利。
虽然一辈子没戴过这样的首饰,但是栓子连哄带劝的,也就勉强同意如此了,此时,栓子的老母已经将银钗抓在手中了!
栓子的老母其实不过五十,不过打小就苦,生活的重担已经将她压制的如同七八十岁的苍老,头发半百,皮肤褶皱,但常年干活之下,其实很有力气。
“嗷!”
她对准一个男子,用银钗胡乱戳着,眼睛,喉咙,其他两人几乎吓坏了,呆立的站在那,栓子的“尸体”也落在地上,银钗正戳中了那人的眼珠,一下就疼的倒在地上,捂住眼睛打滚。
栓子老母满身血污,一脸狰狞的扑向另一个无赖,那人此时反应过来,嚎叫道:“杀人啦,老太太放手啊,你还不帮忙。”
他的力气不小,拼命抓住了老太太的手,刚想喊叫同伴,下手帮忙,却突然呼痛叫了起来。
那老太太直接咬在了他的耳朵上,同时抬起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看着老太太凶狠的嚼着耳朵的画面,人已经吓坏了,跌倒在地,而此时,被咬掉了耳朵的无赖,银钗已经深深插入他的眼珠子里,另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珠子里,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老迈无力的老太太,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那个倒在地上的无赖这才想起,去拿那铁锨保护自己,可是他拿起了落在地上的铁锨后,那老太太居然也是同时跃起,也是拿了起来!
他举着铁锨,感觉惶恐,慢慢后退,那老太太嘴里还嚼着耳朵,面部凶狠,他看着那两个已经不能动弹的同伴,再也坚持不住,扭头跑了。
栓子的老母看着那无赖跑了,也不在意,喘息一下,回了力气,就赶紧转身,抱起了儿子。
她流着眼泪,看着儿子,好像疯子一样抚摸着,忽然感觉儿子还是有些呼吸,于是将那儿子背着,朝村外而去。
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最多不过是去赶集而已,正如千百年来所有的普通妇女一样,但是却也知道外面才是活路,一步一步朝外,背着儿子而去。
等到徐茂财带着人冲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远去了,他看着这些,疯癫起来,朝那个报信的无赖打了个巴掌,说道:“废物,好酒好肉的伺候你们,结果连个老婆子都杀不死!”
那无赖红着眼睛,说道:“爷,大爷,那老太太已经疯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徐茂财的儿子小声说道:“爹,快追吧,老太太万一去报官的话。”
徐茂财一怒,说道:“人已经往乱草垛子里跑了,你怎么追?”
他转念一想,说道:“看来只能想办法破破财了。”
“死老婆子,把死人往我店里搬,不嫌晦气吗。”
“大爷,求求你,我儿子让坏人害了,就求你一口水喝,我儿子还能喘气啊。”
栓子母亲一身污泥,声音沙哑,看着那小饭馆的老板,那店老板一脸晦气,用从刷锅水中到了一点,用个破碗拿来给她。
老太太千恩万谢的,她一辈子没来过县城,看什么都陌生,但却也知道这里有水可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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