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估计今后都会呆在西安。为防止黄威这个贼子狗急跳墙,还请你老人家先到西安暂住,儿子才好安心。
在信中,自己并没有提科举一事。
因此,到此时为止,高文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中还是没中。
是的,今天是院试放榜的日子。明朝科举制度,榜文要在午时才会张贴在贡院门口,现在不过是后世时间上午十一点过模样。
按说,高文应该先去那边看榜,看自己究竟中还是没中。只有中了,才好大摇大摆地回家见石幼仪。
可是想了想,高文却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中了,自然是千好万好,他也有这个信心。依他在考场上所作的三篇状元级别的八股文章,只要主考官不瞎子不傻,自己自然会在榜上。否则,岂不是笑话,也会叫人怀疑这场科举有猫腻有黑幕,科场作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没有考官冒得了这个险。
唯一担心的是策论和试帖诗写得不尽如人意,水准还不足以碾压所有的考生。
不过,这个担心也没有必要。科举说穿了全凭八股取士,一般来说,阅卷官在号卷子的时候会首先批阅八股时文。只要八股文过了,就会直接推荐上去让主考最后判定名次。至于策论和试帖诗,也没有人看,这在科举考试中叫空荐。说到底,策论和试帖诗那一场考试,相当于附加题,并不要紧。
如果你八股文不成,就算将策论写得波澜壮阔,笔下生花,也是中不了。所以,考官阅卷的时候先会去读时文卷,也免得浪费时间。
既然已经肯定自己已经能过,且能拿到秀才功名,高文自然不会害怕大鹰小鹰。而且,退一万步讲,自己如果倒霉到家,名落孙山,也无路可走了。浪迹江湖,亡命天涯这种日子,比杀了他还难过,更何况自己还割舍不下家中老母和石幼仪。
自考完之后,他在外面勾留了三日,身上的零花已经用尽,已是无路可走。
与其如此,还不如勇敢面对。
男儿行处是,当有担待。
说句实在话,丢下石幼仪,自己在外面躲了这几日,高文心中也有些羞愧,只想着要一些回家,好叫她心。
而且,如果自己中了,等下会有报子上门送捷报,还得自己出面给人家赏钱。家中没有男人,等下喜报一来没人接待,象话吗?
一般来说,喜报这种东西要乡试中举之后才会送。尤其是在江南文教昌盛之地,每届院试,一个上县出个十来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放榜的时候自己去看就是了。只这里是陕西平凉府,读书人少,出个秀才不易。而且,因为地方穷,官府的差役的工食银子也没多少。好不容易得了个报喜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于是,约定俗成,院试中秀才也送喜报。
通常是贡院的榜文还没贴出来,报子已经先到了中式考生的家中讨赏钱。
此事搞得寒门出身的士子很是头疼。可你又不能不给,若是不给,那就是破坏了士林的规矩,你将来还想不想进县学甚至府学做廪生,领廪米了?能够得送喜报这种肥差的衙役,谁不是贡院大老爷手下的亲信,有他们在上头说一句坏话就够你喝一壶的。
最要紧的时候,你坏了规矩,其不是失了读书人的体统,是要被知识界排斥的。
所以,高文索性自回家来等着。
至于大鹰小鹰,他却不放在眼里,现在只需将他们稳上片刻。
对于这两头猛禽,高文是烦透了,只等喜报一到,却要看看他们又是何等的嘴脸。
这封信一写就是老半天,大鹰等得不耐烦了。又看了高文一眼,却见此人亭亭如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恍惚间,好真像是一个饱学鸿儒,心中莫名其妙地一凛,竟不敢去催。
小鹰是个愣头青,喝了一肚子茶水,再忍耐不住,霍一声站起来,伸出手掌压在高文的信纸上:“你怎么写了老半天,还有完没完?”
高文突然提起笔在他手背上飞快地写下一个“中”字,笑道:“小鹰你也算是武艺高强之辈,可方才这一巴掌下来却浑身破绽。首先你下盘不稳,身体的中轴线就歪了。立不能从脚下生,不能连成一串,还如何同人交手。若我方才有意出手,此刻只怕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这话是云摩勒曾经说过的,高文原样照搬,顺便挫一挫小鹰的锐气。
小鹰:“小爷武艺如何,你又有何资格评说?”他被人莫名其妙在手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墨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
高文悠悠道:“心浮气躁,武者大忌。”
小鹰还待再骂,大鹰突然喝道:“小鹰,高文说得对,你住嘴吧。”
小鹰:“是,师父。”神色满是委屈。
大鹰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高文:“看得出来高文你也是受过名家指点的,不错,不错。”
高文:“过奖过奖。”
正在这个时候,院外却一阵喧哗。
第136章 报子()
听到这喧哗,书屋中几人都是一惊,同时转头看过去。
只见,先前那群婆子并没有离开,而是重新聚在一起看热闹。有人抬了凳子,立在围墙后面,将脑袋伸出来。有人挤在门口,大约是觉得烦了,索性将院门推开,满面精彩地朝里面张望。
见高文和大鹰小鹰将头转过来,外面的婆子同时叫起来:“快看哟,快看哟,他们闹起来了!”
“高文正在写文书,你们说写的是啥?”
“还能是啥。”一个婆子肯定地说:“必然是关于他浑家的事情。”
“不会是什么保证吧,保证以后不在痴缠石姑娘。”
“你说什么话,人家高小官人和石姑娘男有情女有意,天生一对。高小相公这人我知道,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如何肯将浑家退回娘屋去。”
“对对对。”
“也不好说呀,你看石姑娘舅舅和表哥,横行霸道,一来就动刀动枪的,简直就是个二流子。不定是高小相公在威逼之下,经受不住。”
“这两个可恶的流氓,拆散人家夫妻,不得好死!”
“阿弥陀佛,俗话说得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是缺大德了。”
一群大妈顿时被激起了义愤,在外面议论不休。
接着又有人喊:“高小相公你放心,有我等在,今日谁也带不走石姑娘!”
这群婆子,平日间也是闲得无聊,无事也能生出些是非了,更何况今日高文家中如此热闹。你想啊,高小官人和石姑娘私奔本就精彩,更精彩的是,石姑娘的表哥带着人马杀上门来。最最有意思的,高小相公和小鹰这一对情敌居然照了面,那又是何等的火星撞地球,又能演绎出怎么样脍炙人口的传奇。
不行,咱们不能走,得将这出戏全须全尾地看囫囵了。
她们这一通喊,叫大鹰小鹰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什么也听不明白,只感觉今日的情形有些诡异。被人一口一个“流氓”“二流子”地喊,堂堂提刑司的名捕还是经受不住。
高文心中一笑,差点笑出声来,朝外面拱了拱手,高声道:“多谢各位大婶的关心,没事的,没事的,我自有见教。”
大鹰脸色难看起来:“高文,让你写这封家书,老夫是感念你的孝义。若再磨磨蹭蹭,甚至节外生枝,就别怪我不讲江湖规矩,公事公办了。”
高文:“云捕头勿急,定然不会叫你为难的。”说罢,又坐回座位好整以暇地继续写起信来。
这一写,又是好半天。
满满三大页,也不知道这高文怎么有那么多话说。
大鹰也还罢了,小鹰的脸上更是黑得要滴出水来。
高文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悠闲,其实心中也是着急。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怎么这报喜的人还不来。难不成我没中,如果这样,此事又如何了局……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做作的三篇文章可都是状元八股,别说小小一场院试,就算是在会试考场上也能脱颖而出。
不觉中,高文的额上有一滴汗水落到纸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小鹰何等眼尖,顿觉心头大快,嘿嘿冷笑:“高文,你知道怕了吧。国法无情,知道怕了,当初你就不该行那不法之事。”
大鹰缓缓道:“高小哥,说句实在话,老夫对你那一手神射还是非常佩服的。可惜了,可惜了呀!可惜你犯的是不赦重罪,人头官司。否则,若是发配去边疆从军。以你能文能武的本事,说不定还能为国效力。再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反叫人看不起。走吧!”
话音刚落,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就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高声喊:“高文,高相公可住在这里?大喜,大喜啊!让开……你们这些婆子堵在这里做什么,误了学政衙门的事,吃罪的起吗?”
是府学报喜的差役来了。
“中了!”高文心中一快石头终于落地,禁不住狠狠地说了一声。但写字的手却极稳,在信上最后写道:“儿子不孝,不能侍奉老母身前,五内俱焚,不知所云。不孝子高文叩首。”
一边些,一边对石幼仪道:“妹子,我中式了,是报子到了,去迎一下。”
“啊,中了,真的中了吗?”石幼仪一反先前的温柔、怯懦,突然尖叫着冲了出去:“正是,正是高文家。”
就看到两个做衙役打扮的差人狼狈地从院门口进来,显然是先前被那群婆子挤得难受。
他们一进院子,其他婆子也跟着轰一声进来,看到石幼仪同时乱糟糟地喊:“高石氏,大喜,大喜啊。你家相公高中秀才了,这些好了,看你娘家人还怎么说。”
“上天保佑,有钱人……不,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可算盼到这一天了。”
只顷刻间,高文的院子中已是人潮汹涌,婆子大妈们都围在石幼仪身边,都牵这她的手说话。
石幼仪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在此时,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再说不出话来,泪飞如雨,只嘤嘤地哭。
见外面如此混乱,大鹰小鹰霍一声站起来,立在高文身边,拦住他的去路。
大鹰低喝道:“高文,别搞鬼,无论你弄什么花样都没有丝毫用处,别以为找两个衙役过来就能保你平安,我提刑司办案,谁敢阻拦?既然信已经写好,走吧!”
小鹰:“师父,这个贼人奸猾狡诈,先卸了他双手。”
说着,就将伸手抓住高文的双臂关节,只等师父一句话,就直接拉断。
外面,那两个前来报喜的衙役也是气闷。他们兴冲冲跑过来,本以为怎么说也能讨杯酒吃,弄点银子。却不想这里乱成这样,根本就找不着主人家,也没人过来接待。
顿时怒了,大喝:“乱什么乱,谁是高文。高文,庄浪士子高文在不在?”
这一吼,大家总算安静了些。
高文一用力甩开小鹰,大声应道:“我是高文,两位公差请屋里说话。”
第137章 案首()
“原来你就是高文。”两个公差大步走进书屋,将一张大红喜帖放在高文面前的桌上。
笑嘻嘻地一拱手:“恭喜高小相公,你中了。”
高文虽然早已经肯定自己今科必中秀才,可真到这个时候,看到手头的喜帖还是心中一跳:“中了,真的中了呀!”
大鹰和小鹰心中疑惑,禁不住问:“中什么了?”这个姓高的贼子弄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此人甚是奸猾,我等须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一个公差以为高文是欢喜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恭喜高小相公高中今科平凉府院试头名案首。也就是说,从此起,你就是秀才相公了。啧啧,了不得呀!贡院的老爷们现在都在抄你的文章呢,说他们在贡院几十年,从来没有见人将文章写成这样的,我平凉府如今可算是出了个大才子了!”
“什么,秀才,还得了头名!”大鹰和小鹰同时惊叫起来。
“啊,是第一名。”高文高兴地笑起来。这次院试一拿到题目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中了,能中就好,却不想还是第一名,真真是意外之喜。
心中有想:可惜府试的时候因为心中有事,每能拿第一,否则三场童试都是头名,我高文立时就能名震陕西。哎,都怪黄威这头畜生!
“啊,头名!”外面的婆子听到这个消息又同时叫起来。
“高石氏,你家相公真是了不起啊!”
“对对对,这可是头名啊,相当于状元郎。可惜啊,这不过是院试。”
“什么可惜,李婆子你说什么泄气话。以高小相公的本事,将来说不准考个真正的状元公呢!老婆子我听人说这状元公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搞不好高小相公真是那文曲星。咱们身边出了这么个人物,这脸上也有光彩啊!”
“对对对,哎,高石氏你哭什么呀,大喜的日子。放心好了,你家男人现在已经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了,你表哥又算什么东西,还敢带你回去,这不是找死吗?”
说着话,所有妇人都同时将目光落到书屋中小鹰的身上。
突然有婆子喊:“你们快看那小孩子,竟想着和秀才相公抢女人,好好笑!”
是啊,得了功名的秀才那可是能够见官不跪,免除一切徭役、赋税的特权阶级。就算你以后考不中举人,成不了老爷,做不了官。可光凭可以免除一切赋税的权力,随意将名字挂在一个商号那里,每年都有几十两银子入项,日子不知道过得何等滋润。
这才是真正的人上人,你一个小屁孩,又凭什么跟人家争。
一时间,众妇人都觉得滑稽,禁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听到嘲笑声,小鹰一张脸气得通红,骂道:“贼子,你搞什么鬼?”又伸手去抓高文的手,准备不顾一地卸掉他的臂膀。
以小鹰的本事,要制住高文应该不难。
突然间,高文双目一瞪,射出两道寒光:“找死!”却是一反先前满面笑容的温和模样,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他前世本是一个大型出版社编辑,虽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白领,可什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