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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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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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是梅良,那文吏也识得其中厉害,慌忙道:“我这就放告牌,这事大了。”

    不一会儿,衙门放出告牌,杜知县升堂。看到跪在下面,手中高举状纸的高文,面带惊讶:“怎么是你,你明日一早不就要起程了吗,怎么还来衙门?”

    高文:“县尊,家母被土豪梅良殴打,属下哪里还有心情整理行装,请大老爷为属下伸冤。”

    接过高文递过来的状纸,心中也是惊骇,暗想:这梅良好生可厌,竟如此横行不法,还有天理吗?若换成往日,本官定然不人容忍治下有如此歹人。可是……今日若是为高文做主,这押运军用物资一事又该如何,岂不是要耽搁了?

    原来,不但韩城县衙每年的开销有一半要着落到梅良头上,此番去平凉的一应费用也是摊派给了梅家。说难听点,如果真要给高文一个公道,这钱谁来出。上头追究下来,自己须有些麻烦。

    高文这人是不错,可是,也只能委屈他了。

    杜知县心中愧疚,将状纸收了起来,柔声道:“半官知道了,你也不要难过。正事要紧,先下去准备行装吧!回来之后,叫那梅良赔你汤药。退堂!”

    看到杜生辉将状纸收了起来,没有任何表示,又直接喊退堂,心中就一一凛:事情要糟糕!

    就急了,大叫:“县尊,你可要为属下做主啊!如此恶霸,若不处治,叫人如何心服?”

    杜知县见高文依旧纠缠,面带不虞:“高文,你差事要紧,先回去准备吧!本官自有见教。

    ”

    高文眼睛都红了:“大人,若不能还属下一个公道,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平凉?”

    这句话一说出口,却触怒了杜生辉。原来,高文口中“大人”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乃是上级对下级的称呼。比如杜知县见了兵部尚书于谦,得称呼他的官职“于司马”或者“于部堂”“于尚书”,而于谦则之需叫一声“杜大人”即可。

    高文不过是一个贱役,竟然这么叫他杜知县,已是大大的不敬。其实,高文也是一时急噪,没想到这一点。

    再加上他又说不肯去平凉,有撂挑子挑战杜知县威信的嫌疑。

    杜知县立即站住了,勃然大怒,呵斥道:“好个刁奴,本官说了,此事自有主张,你却纠缠不清楚。不但如此,还纠集了这么多人来衙门里闹,怎么,想威逼本官吗?也怪本官平日里太宠你,却叫你不知道了规矩。来人,掌嘴!”

    还没等高文回过神来,一支火签儿就扔到一到地上。

    一个衙役拣起令箭,就朝高文面上抽去。

    高文瞪了他一眼,“你敢!”

    “好奴才,着实打!”杜知县拍案怒啸。

    那衙役摇了摇头,伸出手,啪啪就是两记。

    毕竟是一个衙门里的人,那衙役又是行刑老手。这两记听起来响亮异常,可落到高文面上却如同挠痒痒。

    可是高文却好象被大雷打中,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衙门,又是怎么回到住所的。

    进了院子,云摩勒已经回来了,正使着笨拙而可笑的步伐围着水井绕圈圈。

    高文也没心思过问,行尸走肉般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井台上,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一坐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云摩勒:“我饿了。”

    高文:“我想错了,我想错了。”

    云摩勒:“饿了。”

    高文:“人家是谁,进士及第,这个时代出类拔萃的人尖子。我是谁,一个小小的师爷狗腿子,卑贱的胥吏。”

    云摩勒:“饿,我去叫人送点过来。”就朝外面走去。

    高文还在喃喃自语:“可笑我竟将杜生辉当成朋友看,咯咯,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想这是什么时代。”说到后来,他竟惨然笑起来:“高文啊高文,这可是弱肉强食,等级森严的明朝,人天生而不平等。有一句话你不知道吗,林黛玉是不可能跟焦大谈恋爱的。”

    “没错,在世人看来,我是高师爷,衙门里的四老爷,威风凛凛。可没有良籍,没有功名,你什么也不是。”

    “或许,在杜生辉心目中,你高文不过是一个好用的奴才罢了。做奴才,要有做奴才的本分。相比是逢年过节都有大笔银子孝敬的梅良,你高文就算再能做事又有什么用处。这天底下能做事的人多了,可能够将大把银子送进衙门的又有几个?”

    “母亲,儿子不孝,让你担惊受怕,受人欺凌。”

    “石姑娘,我没用。”

    “是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平凉府我必须走一趟。明日就随衙门里的人去,我要改回良籍,我要科举,我要做官。在这个世道,只有做官,做大官,你才能活出个人样来!娘,石姑娘,你们等着我,我会让你们以我为荣的!”

    “杜生辉,我们的情分尽了。”高文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着响,心中已经有了觉悟。

    一阵饭菜的香味袭来,云摩勒已经买了酒菜回来:“你还没跳下去?”

    “我不是寻短见的废物。”

    云摩勒:“你不是。”

    高文:“对,我不是。云姑娘,来,陪我喝几杯。”

    云摩勒:“你不回家去告别吗?”

    高文:“不用,明日我走后,你自去我娘那里说一声。”

第八十二章 谁欺负你杀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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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摇曳,一坛酒已见底。

    高文已经彻底醉了,他身上只穿着一件薄棉布衫子,敞着怀,露出结实的胸膛。手中筷子使劲地敲着碗沿,高声唱道:“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云摩勒也是醉眼惺忪,接着唱:“人生长恨水长东。”

    高文:“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声音却低落下去,泪水沁出。

    又饮了一口酒:“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云摩勒伸出手,拍了高文脑袋一记,继续唱道:“浩歌一曲酒千钟。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懦弱小儿,谁欺负你,杀回来就是了。”

    高文吃了这一巴掌,也不生气,哈哈笑道:“说得好,杀回来就是了。小姑娘,这词你竟然会唱,怎么,读过书,咯咯……呃!”

    没错,二人方才所唱的正是金朝词人元好问的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作。

    此词作于由洛阳赴孟津的途中,片言情,下片说理,英雄无奈,只好作自我宽慰语:“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功名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唯有洗歌美酒,天伦至爱,才是人间乐事呀。

    词最后,作者发出:“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的感慨。这也正是他在收复失地,重返家园的希望与失望情绪交织的复杂情绪。

    此时,却莫名其妙地从高文心中浮现而出,酒意上涌,歌以咏之,情以抒之。

    云摩勒斜着一双杏眼,吃吃道:“读书、识字很了不起吗?”

    高文:“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在这个年代,读书识字却给了很多选择,给了你过另外一种人生的可能。

    这韩城实在太小了,我想看看更大的世界,我想……我做梦都想……这样的日子,我再不想过了……”

    云摩勒:“你要什么?”

    高文摇晃着身体走到床边,扑通一声扑下去,将头埋在被子里:“我要什么呢,我要什么呢……”

    云摩勒也跌跌撞撞地跟过去:“你要什么?”

    因为战立不稳,她也一头扑进被窝中:“说说我吧,我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是的,什么都不想。”

    高文:“我想要读书要科举,我要做官,做最大的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下。”

    “哦,高阁老你好,高阁老再见!”

    “阁老,我喜欢这个称呼……抽屉里有银子,有你的路引和买身契……”高文实在有些支撑不住:“明日我要去平凉,说不好以后就不韩城了,你自可离去。”

    “我不是你丫鬟吗?”

    高文:“我可从来没想过,你是自由的。还是你说的那句话,你要什么?是的,这个问题我们都要想想,我要做出选择。”

    ……

    雪还在落,太阳已经升起了。

    高文突然醒过来,这才想起今日就要起程去平凉。

    头还是疼得厉害,宿醉未醒。

    高文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身上一凉,才发现自己着身体,而床单上却留着一小摊红色的血,就好象那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在定睛看去,自己身下那物上还粘着干涸的血沫子。

    “丝,我……好象做了什么……云摩勒……”不用想,那床上的红色正是处子之血,乃是自己和她酒后乱性的结果。

    “云……姑娘!”高文急忙穿了衣服跳下地,冲出房门,去了云摩勒的房间。

    里面已经没有人,就连自己给她买的随身衣物也都带走了。只用笔在墙上写一行字“我走了,后会无期!”下面画了一个云纹花押。

    那字龙飞凤舞,直如银钩铁划,仿佛要破壁而出。

    这女子一定是个有来历的,写得如此一手好字。而且……而且,她好象有不错的武艺。

    一刹那,高文有种抛下一切去追那长腿高个女子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牵挂实在太多。

    立了半天,高文突然哈哈一笑:“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懦弱小儿,谁欺负你,杀回来就是了……云摩勒,谢谢你!”

    当下就戴了毡帽,背了一张蒙古弓一壶羽箭,腰挎雁翎刀,手提一根哨棍出门朝县衙走去。

    刚到衙门口,就看到石幼仪扶着母亲立在冷风中。

    高文忙跑过去:“娘,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高母伸出手摸着高文的脸:“文儿,娘的好儿子。昨天的事情娘听人说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呀!忍一忍,就过去了。”

    高文握住母亲的手,淡淡地笑起来:“娘说得是,且放心好了,儿子知道分寸。”

    说完,又看了石幼仪一眼:“妹子,照顾好母亲。

    这次去平凉,若一切顺利,等到秋后,我就娶你。”

    听到这话,石幼仪俏脸一红,眼睛就湿了,什么话也不说,只微微一福。

    那头,去平凉府的人马已经聚齐,就有人喊:“高师爷,快过来,要走了。”

    “得儿!”有人吆喝一声,抽了个响鞭,大车缓缓前行。

    “来了,来了!”高文又深深地看了母亲和未婚妻一眼,踩着积雪大步跟了上去。

    “高文,你属乌龟的,怎么这么慢,耽误了县尊大老爷的事,你吃罪得起吗?”人群中闪过韩隗那张充满讥讽的脸:“还真当你是衙门里的四老爷啊,我呸!”

    就将一口痰吐到高文脚边,绿绿地在白雪的映衬下煞是醒目。

    这鸟人,前几日见了高文都是一脸的笑,其中未必没有讨好的意思。今日见了高文,见他落了势力,又恢复成以往满面的仇恨:“高师爷,高四老爷,昨天的耳光滋味如何呀?”

    高文也懒得理睬他,直接跃上一辆牛车:“走!”

    这次去平凉府乃是解送三百具马鞍,这玩意儿很占位置,足足地拉了六大车。

    从韩城去平凉府足足有五六百里路,出了韩城就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区。沿途人烟稀少,路上也不太平。因此,这次韩城县衙不但征集了六辆牛车和六个车夫,还派出去二十个民壮。

    这些民壮都有武艺在身,随身携带着弓箭、腰刀、长枪等器械,可谓是全副武装,为的就是预防路上遇到歹人、山贼。为了将军用物资平安运到安东中护卫,梅良还借了一匹上好的战马。此时,这匹马就在韩隗的屁股下。

第八十三章 车队完了() 
车队缓缓地出了城,又过了一会儿,身后那黑黝黝的城池越来越远,逐渐地笼罩在一片轻薄的白雾之中。百度搜索乡村

    高文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韩城,捏了捏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再见了韩城,如果我混得不好就不回来了。

    看了半天,他就躺回车着,仰望着天空来去不定的白云,似是要将这一切看穿。

    躺了半天,心中突然记起云摩勒,没由来的一跳。

    昨夜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自己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按说,他对这种男女之事看得很轻,也从来不为此而芥怀。可这个高个长腿女子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一旦被破了身子,要么寻死觅活,痛哭流涕,要么让自己负责。而是挥了挥衣袖,就这么潇洒离去。

    仿佛此事不过是她生命中一朵小小的浪花,又或者只是为了给他高文留下一个深刻的记忆。

    没错,高文是再不能将她忘怀了。

    已经是春天了,地上还到处都是积雪,但远处的道路两旁和山坡上却隐约有点点绿色透来。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

    春愁涌上心头,高文知道,这不是少年维特的烦恼。百度搜索乡村

    不是。

    ……

    出韩城之后,已走了七日光景。

    车队走的是韩城北面,进入延安府中部县之后,又过宜君县,绕过玉华山再进入庆阳府宁州,走的是一条直线。

    这条官道算是从韩城到平凉最近的路了,只不过因为沿途都是山区,却甚是难行。

    好在过了宁州就是平凉府地界,最多两日就能交卸差事。

    眼见着马上就要走到地头,众人累了这么多天,都有些松懈。

    面前全是连绵起伏的黄土地带,最上面的是平整的台地,可四周却被每年夏天的洪水切割成深深的山谷,地势看起来甚是猛恶。

    也是高文他们的运气,这一路行来,每日都是艳阳天,温度突然升高,地上的雪也都化尽,不留半点痕迹。人车一经过,就卷起连天的灰尘。

    身上厚实的棉袄也穿不住了,满头大汗的民壮和脚夫都将袄子脱了扔在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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