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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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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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府太深!太深!

    简直可怕!

    他和自己来直的来,自己就用弯的回敬。

    他现在既然用弯的,就别怪他直来直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和官衙去解释你的难言之隐吧。”

    马文才嗤笑一声,拂袖转身。

    “等等!”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马文才嘴角得意地一扬。

    他就知道这姚华没有这么沉得住气,刚刚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一听到告官就急了。

    然而他嘴角还没完全扬起,就彻底变成了惊吓的表情。

    他是学武之人,脑后突然有一阵拳风袭来又怎会忽略,刹那间,马文才还以为姚华终于狗急跳墙要杀人灭口,当下身子微低,侧过身子伸手入怀就要拔出匕首自保。

    “你掏什么!”

    姚华一声轻叱,人已赶到马文才的身后。

    他眼力武力也不知道比马文才高出多少,下定决心之后哪里能有马文才出手的余地,只见他双手握住马文才的一肩一腕,交错后一拧,马文才立刻痛呼出声,被姚华按倒在地。

    咣当!

    姚华动作太快,马文才还没来得及还手,握在手中的匕首也已然哐啷落地。

    姚华怕他再作挣扎伤了自己,只好一直反拧着他的双手,用膝盖顶住他的腰间,让他无法挣扎。

    马文才两生两世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的侧脸几乎已经被完全按入了土里,鼻尖甚至能闻到泥土和鞋底发出的异味;

    他的双臂被姚华的双手禁锢,那看起来并不宽大的手掌此时却犹如一双铁钳,压制的他不能动弹。

    更别说姚华一只腿几乎已经踩在了他的腰上一般。

    “姚华,你竟敢如此辱我……”

    马文才咬牙切齿。

    “我只是伸手想抓你肩膀,让你留步,是你反应过度啊!”姚华神情无奈,余光从地上的匕首上扫过。

    “你到底是有多忌惮我,还随身带着匕首准备反击?”

    “姚华,你别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跑得掉,我的家人早已经看守住了这个院落的四边,山下也养着我家中的武士,只要我有一个差池,定让你……”

    “等等!你这人怎么那么爱自说自话的?”

    姚华已经快要疯了,顶着他腰间的膝盖又往下用了用力,压得马文才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士可杀,不可辱!”

    马文才拼命地挣扎了一下。

    “谁要杀你?谁要杀你?啊?”姚华声音高了几分,“我手下从不染无辜之血,你干什么了我要杀你?我明明就是想留你好好说话!”

    “你这是要和我好好说话的样子?”

    马文才大吼。

    “你掏刀子对我就正常?”

    姚华嗤了一声,大概是觉得两人的对话很幼稚,翻了个白眼松开了压着马文才的膝盖,也松开了手掌,站起了身来。

    马文才感觉到身上一轻,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手上、脸上都是泥土,显得极为狼狈。

    “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说话,我在南边没什么朋友,虽然有师生名分,但我那日说喜欢你和祝英台的为人,想和你们做朋友是真的。”

    一直以来东躲西逃,姚华也已经很疲惫了。

    马文才沉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我犯了事,为了避祸才在外奔走,我家中长辈与王足曾有恩,我犯事不好用家中的名贴,家中长辈便请王足为我写了封荐书和路引,好谋个方便。我借着这封荐书一路穿城过地不至于受阻,王足与我有恩,但要说我和王足有多熟悉,那是没有的,因为我本就没有在湘州待过。”

    姚华身份干系太大,并不能完全告知马文才,只能将事情用春秋笔法带过,但因为是真实经历,所以神色眼神毫无作伪闪躲之处。

    马文才身上的戒备心似乎微微有些放松。

    姚华见马文才没有掉头就走,心中直呼庆幸,接着说道。

    “我确实久在行伍,如今王足参军的身份也是真的,他麾下参军有缺,又无需报于吏部便可委任,所以家人求取荐书的时候,他就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差事,只不过我我还没有去上任。我就是在去湘州上任的路上遇见了驿馆之事,大黑被人偷卖,才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我说我晕船也是真的,我是将门出身,家中却不是水军将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一直带着两个家将,因为我家世代将种,有家将部曲又有什么不对?我缺钱,自然去找朋友亲眷借钱,怎么会派家将去本就欠下人情的王足那里借钱?”

    姚华说到借钱还有些不自在。

    “总而言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降将之后?”

    马文才还是将信将疑。

    “梁国的魏国旧将,何止王足一人?我家本就是北人,才会和王家有旧,我犯事出逃是攸关性命的事情,哪里还能大张旗鼓,所以一听你要去报官,立刻就想让你等等,让我说明来龙去脉。”

    姚华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匕首,一把抓住匕首的鞘部,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便在他手指间犹如跳舞般翻动了一遍,下一刻已经被姚华递到了马文才的面前。

    “还你,我没你那么多弯曲心肠,下次有什么事情你若是不明白的,大可直接问我。我能说的自然会说,不能说的肯定和我性命关联。”

    姚华叹了口气。

    “若你真要报官,我也没有法子,我犯的事不但掉脑袋,还会让家人连坐,我便是死在牢狱里,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连累家人的。”

    花木兰的后人被南梁的官府抓了,让胡太后怎么想 ?让天下人怎么想?

    他便是死,也不会多吐露一个字的。

    也许是姚华所说之言出动了马文才哪根神经,在他叹气说着“我是不会多说一个字连累家人”时,马文才脸上的防备之色才真正减退了许多。

    他怔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匕首

    “我知道了,姑且信了你的话。”

    马文才还是满脸不悦的表情。

    “若真如你所言,你还是赶快给我离开会稽学馆,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连累到我们馆里。要是我发现你言语不实或不愿离开,我还是会告官查明你的身份,你好自为之!”

    他手上身上都是泥土,又在姚华这里吃了亏,话也只信了五成,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整理下自己,短期内不想再见到这人。

    他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狼狈之处,转身准备走,走了几步心中实在是好奇,又忍不住回过头,问出一句话来:

    “你说你犯了事会连累家人,是什么样的事?”

    姚华没想到他会特意问他这个,怔愣过后,表情坦诚地说:

    “我拒绝了一件对我个人前程有益,却违背我良心的事情。因为拒绝了这件事,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权贵,才惹下了杀身之祸,不得不在她报复之前离家奔逃。”

    马文才估摸着情报探查的也差不多了,是魏国南投的将领,说不得还是举族来投的,又得罪了朝中的权贵,家中有儿郎突然失踪的,应该没有几个。

    “就此别过,记得我的话!”

    马文才随意拱了拱手离开,再也没有回过身。

    他进姚华的小院时间太长,风雨雷电见主子进去的时候叫他们把守四面心中就有些不安,见到马文才出来了,守着正门的疾风顿时松了口气,迎了上去。

    只是马文才再怎么整理仪表,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连自己穿衣都不能利索,更别说整理的妥当,那狼狈没办法掩去,衣襟似是被撕开过,腰带也被扯得乱七八糟,看的疾风心惊肉跳,却又不敢询问,只能装作不知。

    “主子,这姚参军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有些不对,但大概不是我想的那种。”

    马文才面无表情地说:“他身上疑点重重,我也没办法真把他怎么样,叫山下我们的人守好会稽学馆四周,别让他趁夜跑了,若是真跑了,看着他的行踪,回报与我,我修书去报官。”

    “主子既然对他还有疑问,为何不直接去报官,让官府去查?”

    马文才刺杀王足的事情是机密,即使风雨雷电也不太清楚其中内情,疾风并不知道为什么马文才这么关注一个武人,仅仅是因为他的马是从他那里得的实在是说不通。

    他这主子向来深谋远虑,这种单刀直入去找人挑明事端的做法已经跌破了他们几人的眼睛。

    “虽有疑问,也还没到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得罪了这样背景不明的人,除非做的滴水不漏,否则只要有一点风声出去,也许日后会后患无穷。”

    马文才回答。

    “原来如此!”

    疾风恍然大悟。

    “主子是怕他真有什么不对,身后还有其他人,会暗中为他报仇?”

    马文才不置可否,似是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

    此时风雨雷电四人已经接到消息来门前与马文才汇合,目的几乎已经达到,马文才也不想再多逗留,径直领着几人离开。

    没走几步,他似有所感,回头看了院门一眼。

    院门处,姚华静静地立在那里目送他离开,见他回头,遥遥对他拱了拱手,宠辱不惊。

    马文才的眼前,顿时就浮现起他刚刚沉重而叹的神情。

    “哪怕因此掉了脑袋,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连累家人……”

    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相信他的话了呢?

    大概是……

    刺杀王足后的自己,在见到王足处来人时,也曾这么想过。

    而姚华那张沉重又疲惫的脸,他更是熟悉,找不到一丝一毫作伪的痕迹。

    因为,那神情,那种不堪重负的疲惫……

    ——俨然就是镜中的自己。

    ***

    “主公,他走了?”

    听到外面再无任何动静,陈思从门后缓缓步出。

    “这小子留着是个祸害,万一连累了王将军……”

    他是魏国人,对梁人没什么好感,更别说这人先是巧取豪夺了他家主公的战马讹诈,如今又对姚华显现出无缘无故的敌意,无论从哪一点看,都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马文才大概也做过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杯弓蛇影,见到什么都疑神疑鬼,我正好撞在他枪尖上罢了。”

    姚华关上了院门,缓缓走回院中,又坐在阶上开始数钱。

    “我听他那意思,只要主公不走,他就要报官,他随身带着匕首,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主公真的不担心?”

    陈思眼露凶光。

    “要不是您刚刚给我手势拦着我,我早就跳出墙去干掉那几个毛头小子了,就那几个嫩鸡,还真以为能拦住我们离开!”

    “他手下都是江湖游侠的花架势,一点血光都没见过,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我便找个空闲时候把他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哎,我刚刚数到多少来着?”姚华似是充耳不闻,捡起自己串了半吊子的钱,大伤脑筋的看了半天,只好全部倒入箱中,准备再串。

    “主公,你倒是给个话啊!”

    陈思大急。

    “我们是南下来避难的,不是来当内应探子的,也不是来挑起两国矛盾的。”姚华抬起头,眼中是不容违抗的厉色。

    “我知道你看不惯南人,但这里是学馆,不是战场!收起你那些心思,安心准备行装,这几日跟着学馆里的人出发去找阿单。”

    她眼神看向西方,神色坚定。

    “阿单一定没出事,我感觉的到,他肯定是被困在哪里了。”

    听到姚华说起阿单,陈思眼里的戾气渐消,只能有些气馁地跺了跺脚。

    “我看马文才进退有度,偏偏将心思放在我身上而致方寸大乱,甚至身怀利器,一定是有什么缘故,恐怕是一揭发出来便连累家族的大事。”

    姚华跟在任城王身边几年,形形□□的贵族和将领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她性子虽然率直,但正因为性情坦荡,越发容易看出别人的曲折,马文才这样的人物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厉害的,可她跟在任城王身边做护卫,接触的都是北魏京中最顶尖的政客,马文才这点心计,在她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像他这样的士族,凡事以家族为先,便是知道我有什么不对,为了日后不留有后患,都不会真的斩尽杀绝,毕竟我是光脚的,他是穿鞋的,我还是武人。只要给他一些让他能相信的把柄,他握着我的把柄,便会安心,就跟拿到了护身符一般。”

    姚华哭笑不得地摇头。

    “这些人啊,我看着他们活得都累,真累!”

    “主公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陈思蹙眉。

    “为什么给了他们自己的把柄,反倒对您有利?”

    “这些天生弯曲肚肠的,原本就是瞧不起武人的脑子,无论你做的多聪明,他也是瞧不起,那又何必非要让他瞧得起你,你活得笨一点,他们自己就把你所有的路都想好了,想的比你还仔细。”

    姚华表情无奈:“你干脆将把柄递到他手上,他反倒瞻前顾后,非要好像被他逼得已经无路可退给他的,他才相信,然后高兴地随你去了。你说这不是有病吗?可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见的多啦,已经习惯了。随他去吧,他不会真卖了我们的。”姚华挑了挑眉,“何况我看人从不会出错,就算我没有说出‘苦衷’,他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他就是心思重,想得太多。”

    “主公心思太过豁达了,我看他就是一肚子坏水,否则他那么有钱,我们急用找他要回赎马的钱,为何只给我们这么半箱子?这种公子哥还有身上没钱的时候?我们带的珠玉细软可足足值五万!”

    陈思越想越气。

    “就给五千钱,打发要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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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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