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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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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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竹篓不过一尺多长,篓上有一个稻草扎成的塞子,大黑一叼出那竹篓就拼命地打着喷嚏,显然被气味熏的不清。

    马文才大步上前,将那儒袍一展,细细嗅过,若祝英台在这里,一定觉得马文才的样子像是变态,但马文才却半点没有此举怪异的感觉,在嗅过衣袖和胸襟后点了点头。

    “是这件,气味虽不明显却还是有的,他大概是把蛇藏在了宽大的儒袍里。”

    梁山伯见果真找到了证物,叹了口气,伸手捡起地上那个小竹篓。

    一打开塞子,梁山伯就被其中腥臭的气味熏的又盖了回去,掩了鼻子半天才缓和过来,只觉得鼻腔之间全是那种难闻的味道。

    “这是养蛇的蛇篓。”

    “果然是有人蓄意投蛇。”马文才冷笑着看着互相支撑的刘有助和伏安,“伏安,罪证确凿,你跟我去学官那里说清楚真相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伏安冷着脸,平静地说道:“那儒衫和竹篓我都不认识,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这里以前是杂物间,谁都能进来,你凭什么说是我的东西?”

    “我在给你留最后一点面子,让你自己去自首,你倒把我当傻子?”马文才将大黑放在地上。

    那狗一下地,就围着所有人嗅闻,最后趴在伏安脚边不停打转,任他如何踢赶,它都不肯离开。

    “我猜你换了衣服,但大概还来不及沐浴。也是,丙舍没有浴间,水房是共用的,你这时候去求学工烧水必定引人怀疑,还不如等半夜再去偷偷用冷水冲洗,就和你之前无数次在夜里捕蛇一样。”

    马文才每说一次,伏安脸色就白一分。

    “我与梁山伯都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即便如此,也无法分辨蛇性是否有毒,投蛇之人特意选了这种样貌骇人的无毒之蛇,想来对蛇性了解颇深。”

    马文才向来条理分明,从不做毫无把握之事,既然承诺了给梁山伯一个交代,便早已经将前因后果推理个明白。

    “一个学子好生生要抓蛇作甚?想来不是为了炮制蛇身售给药铺以作药材,就是有什么用途,这些事都不难查到,只要在山下药铺打探看看,有谁经常去卖蛇材便是,这附近只有会稽山的深处多蛇。”

    无毒之蛇可以拿来泡酒,蛇胆可以入药,蛇皮能够制造剑鞘、弓手等处的皮革,蛇骨可以做鞭子,捕蛇者虽然稀少,可也不是没有,这门捕蛇的技术向来是家中祖传,真要细查,不过是费些时间。

    梁山伯和马文才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可这种事不会说给伏安听,所以这一番话停在伏安的耳中,就像是马文才早已经料定了他是凶手,已经派人去查了一般。

    “不,不管伏安的事情,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突然,刘有助攥住了伏安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是我,我一直有捕蛇换钱,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刘有助……”

    伏安嘴唇上沁出一抹红色,随着他嘴唇的开合,下唇破损之处不停地流出血来。

    “哦?嗯,也是,只要你死认了这些东西是你的,因你这几天不能下榻,今日这投蛇之事就不会是你干的……”

    马文才随口猜测着刘有助的想法。

    “你和伏安感情不错,他替你出气,抓了蛇去吓祝英台;你替他扛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一力把罪扛下,这般义气,实在是感人。”

    刘有助听到“他替你出气”二字,身子剧烈一震,脸上惶恐之色更甚。

    “不,不是伏安,是我。”

    刘有助咬着牙死撑。

    “我家境贫寒,父母无力支持我继续读书,我只能在会稽山中捕蛇,下山卖与药铺。我担心馆中知道我在外谋生、还经常偷下山,会去将我赶出山门,所以只能半夜偷偷捕蛇藏在杂物间中,没人知道我在捕蛇。”

    “哦,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前些日子捕到的一条蛇恰巧逃跑了,你受了伤也没法管它,也许是被别人捡了去?”

    马文才语气越发讽刺。

    刘有助惨白着脸,不顾马文才的嘲色,重重点了点头。

    “是。”

    “你把我们当痴傻之人吗?”

    傅歧有点听不下去了,大喊了起来。

    刘有助闭着眼,一副死也不认的样子。

    “就是我,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那你告诉我,你逃掉的那条蛇,是什么蛇?我刚刚拿出来的死蛇,又是什么蛇?你下山将所捕之蛇卖给了哪间药铺,能作证者又是何人?”

    马文才每说一字,刘有助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几乎要直不住身子。

    “够了!”

    伏安紧紧攥着拳头,将刘有助扶在墙边靠住,在榻上坐直了身子。

    “不用逼问他了,那蛇,是我放的。”

    “既然是你放的,为何和你同往课室的几人都说你从来没离开过位子,也没有单独一人过?”

    梁山伯也猜到了是伏安,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伏安是怎么把蛇放在祝英台的垫子下面的。

    “我并不是把蛇放在了垫子下面,而是放在了垫子里面。”

    伏安知道马文才只要对他起了疑心,派人一查就知道自己有一直捕蛇的经历,遂死了狡辩之心。

    “我没有往祝英台垫子下面投蛇,而是换了祝英台的坐垫。我在我自己的垫子边沿剪开一个小口塞了火赤链,趁人不备更换了我和他的坐垫,再倒扣堵住藏蛇的缺口。等祝英台坐下往蛇身上一受力,它就要极力往外爬去。”

    座位是固定的,坐垫也是,只有马文才这样的人会上课都换上全套自己的东西,连桌案都铺上案布。

    伏安不可能更换马文才的坐垫而不让马文才发觉,所以只能对祝英台下手。

    “什么叫以怨报德,我今日在西馆算是看了个明白。祝英台不在这里,否则我真想让她看看,你们这一幅幅让人恶心的嘴脸。”

    马文才冷着脸讥讽着。

    “以怨报德?我们受了祝英台什么恩惠?你是说他给我们解题,还是他对我们假以辞色?”

    伏安站起身,一点点站直了身子。

    他微微将身子往前倾斜,语气森然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祝英台吗?不是因为他抢走了我当算吏的资格,而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用一种超脱于众人之外的同情眼神看我们。”

    “他觉得我们艰辛的生存着是一种‘可怜’,他觉得我们被他们逼得喘不过气只能俯首称臣是一种‘可怜’,可造成我们如此可怜的,难道不就是他这样好像摆摆无辜就夺走别人一切的人吗?”

    “像他这种心里高高在上又想要人人都喜欢他的人,比你这种目下无尘将我们视为蝼蚁的人还要可怕,就连刘有助,现在都觉得他那种偶尔高兴就施舍一番是一种‘恩赐’……”

    “原来是嫉妒。”

    马文才一针见血地点了点头。

    “你是嫉妒祝英台有你没有的好人缘,嫉妒祝英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唔,你现在还在嫉妒原本只能当着你跟屁虫、随你进退的刘有助,现在居然也开始倒向祝英台那边。”

    他表情凉薄地翕动着嘴唇,像是最恶毒的巫师在对伏安念诵着可怕的咒语。

    “你害怕,害怕凭借自己的本事出去谋取前途,只能日日守株待兔,等着馆中为你向别人推荐。祝英台来了,馆主和助教们都开始喜欢祝英台,似乎没有人还记得有一个算学出众的寒生在等着他们的青睐。”

    马文才心中气恼祝英台一腔热血被人当成驴肝肺,言辞更加刻薄,看着伏安大口喘着粗气,像是溺水之人正在渐渐没顶,笑的越发恶劣。

    “人人都喜欢祝英台,是啊,他性子温和又善解人意,举止高雅又懂得体贴,还是士族乡豪出身,谁会喜欢伏安这样性子尖刻又自命不凡之人?原本还有个跟屁虫一般唯唯诺诺的刘有助让你满足那可怜的虚荣心,祝英台一来,连刘有助都开始围着祝英台转。祝英台写了书墙,刘有助好像越发感激祝英台,这样下去,连伏安最后一个朋友都要离他而去。”

    他的眼中冷意惊人。

    “哎呀呀,这般凄惨,可如何是好?只有在刘有助养好伤回去上课之前,把祝英台设法赶走才行!否则等刘有助回来,又得了祝英台的帮助,真有了出路,会稽学馆里苦苦等候推荐的,岂不是只剩我伏安一人?”

    “你,你是个妖怪……”

    听到了马文才所说的话,伏安身子一跌,瘫坐在地上,像是看见了什么正准备择人而噬的妖怪一般剧烈的颤抖着。

    “马兄,别说了。”

    梁山伯看马文才言语越来越是犀利,知道他是动了真怒,而伏安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连忙出声安抚。

    “既然知道伏安是放蛇的凶手,捉了他再带着证物去见学官便是,何必跟他多费那么多口舌。”

    “我平生最恨别人把我当傻子。什么祝英台还不如我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他那点小心思,任人一眼就能看清,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如果说死而复生是一种妖术的话,那曾在世间胡乱飘荡的自己,确实是个妖怪。

    还是个大妖怪。

    但他是妖怪,也不是他能说得的!

    算了,梁山伯说的没错,这种人,多费口舌也是浪费。

    “风雨雷电,把门守好,你们谁去请学官来,这人我提了他去见学官都怕脏手。”

    马文才不屑地一拂袖子,转过身去。

    伏安看着刘有助挣扎着下了榻,扶着榻沿蹒跚着脚步想要向他走来,再见风雨雷电或去捡地上的东西,或去把守门户、出去寻找学官,脸上的颜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学官只要一来,他这辈子就毁了。

    他原本就无父无母,此生所得皆是学馆所授,他们将他赶出学馆见官,便是将他逼入了死路。

    他就知道,他们来了西馆就是他的噩梦……

    他们要夺走他所有的东西,还要嘲笑他一无所有……

    还有这个能看透人心的妖怪!

    “你是个妖怪!!!”

    伏安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大吼了起来。

    “你是个妖怪啊啊啊啊!”

    他猛然趴下身子,从自己的铺盖里拔出一柄细长的叉子,向着正面朝门外的马文才掷去!

    “公子小心!”

    “马兄!”

    那一柄细叉明显是捕蛇所用,叉头双刃而尖锐,又是被他大力投掷而出,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让人吃惊。

    马文才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还未来得及闪避,就听见耳后传来一声闷哼,有什么重物轰然倒地。

    他是学武之人,反应迅速,猜测是伏安狗急跳墙暴起伤人,并没有回头张望,而是蓦地往前再疾走了几步脱离能被攻击的范围,方才转过身子。

    可这一回头,却让马文才彻底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身后,刚刚挣扎着下了地的刘有助倒在他与伏安之间,胸腹上插着一柄两尺来长的铁叉,样子骇人至极。

    “你居然敢杀人!你居然敢杀人!”

    傅歧怒不可遏,抛下手中的大黑,一拳将伏安揍倒,恨声骂道:“狼心狗肺,心狠手辣!”

    他骂了还不解气,手中又狠揍了两拳,直将伏安揍得鼻梁歪倒,门牙崩碎,这才将他按在地上。

    那伏安似乎是已经被这变故吓傻了,只是仰着头看着刘有助的方向,一动不动。

    “你,你……”

    此时,已经有大量的鲜血从刘有助的中衣下不停地涌出,很快就染红了整片白色,刘有助双手扶着腹上的叉子,整个身子抖得都像是快要散架一般。

    “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别说话,留着力气!”

    梁山伯三两步冲到刘有助身前,脱下衣服直接按在他的伤口附近,用布堵住了血。

    他抬起头来,对着身前的马文才叫道:

    “马兄,他伤的严重,来不及请医士来了!”

    马文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他的眼前此刻只有一片刺目的红色,刘有助躺在地上剧烈抖动的样子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让他大脑一片混乱。

    “那,那怎么办?”

    他半点也没有了刚才的口舌犀利,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山伯按着刘有助伤口附近去止血。

    “要,要不要先把叉子拔,拔下来?”

    “不能拔!”

    此时被按在地上一直没有发生的伏安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惊叫了起来,“□□他就真死了!不能动!”

    他父母都是捕蛇之人,也都死于毒蛇口中,他父母死后,为了活命,伏安也曾靠小心翼翼地捕蛇糊口过。

    后来他入了学馆,总算告别了用命活命的日子,可馆中仅供给食宿用度,又怎够生活?

    他不似其他人,还有家人补贴,只能又偷偷操起捕蛇的贱役。

    这毕竟是贱役,又是危险之事,伏安好面子又多顾虑,是以除了胆小不敢多言的刘有助,没人知道他有时候会在晚上去捕蛇,刘有助也一直替他遮掩。

    那叉子他父亲用过,他母亲也用过,自己更是曾用那叉子插过许多毒蛇。无毒之蛇可以活捉泡酒,也可以卖钱,可真正值钱的却是那些毒蛇。

    他恨毒蛇咬死了他的父母,但凡见到毒蛇,一律是用那蛇叉叉入蛇的要害而死,从不留活物。

    他见的多了,知道光叉到蛇,蛇是不会死的,可拔出蛇叉反倒会让它毙命,此时见马文才要拔了刘有助身上的蛇叉,顿时惊叫了起来。

    “你还叫!不是你向马文才投叉,刘有助会去挡那叉子?”

    傅歧第一次如此想要活活揍死一个人。

    “你再多说一句,小爷拔了你满嘴牙!”

    “他说的应该是对的,马兄,劳烦你让侍从卸了门板,我们先将刘有助抬到文明先生院里去。”

    梁山伯勉力维持着冷静,抬头指挥着屋子里的人。

    马文才根本没有指挥自己的随扈,梁山伯话音一落已经径直走到门前,就去摇晃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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