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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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4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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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性子温和的臣子好言好语,劝太子去向皇帝道歉,求皇帝原谅的;

    有喜欢和稀泥的臣子,四处撺掇得上话的大臣去敲寺门请皇帝来主持大局的……

    千人百态,仿佛一场大戏,热热闹闹的在同泰寺外上演,然而身处戏中的众人却不觉得自己仿佛丑,只觉得旁人可笑。

    此时在一旁“隔岸观火”的马文才便是如此,他从地上抱起萧衍的女儿,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乱糟糟的一牵

    萧统的女儿年纪尚,不过三岁,蔡氏惶恐不安,将嫡子和庶子都拉了出来,可显然更重视亲生的儿子,事乱之时,可怜的郡主便被一拥而上的人群挤到了一旁,脑袋差点磕到寺门前坚硬的石阶上。

    马文才一直注意着几个孩,当即眼疾手快地捞起那位郡主,眼中闪过烦躁之色。

    皇帝将他宣到同泰寺,是提防着太子逼宫,如今太子没逼宫,皇帝反倒气都不顺了,丢了他出来“主持大局”。

    他再怎么得宠,同泰寺外也多的是身份贵重的大臣,在这些人面前哪里有他话的份儿?

    不过是被扔出来迁怒、或是挡烦心事的。

    要是郡主或哪个皇孙在同泰寺外出了事,倒成了他办事不利了。

    好在萧纲和萧统一母同胞,见到郡主被挤出去也动了怒,大喝一声逼退了人群,又伸手向马文才要接过侄女。

    “多谢马侍郎出手之恩。”

    他和祝英台私交不错,所以和马文才还算得上话。

    马文才将郡主递给他,女孩吓得眼眶里都是泪,抱着萧纲的脖子软软地喊了声“三叔”,就把头埋在他怀里不动了。

    “诸位使君,冠林主持请诸位到前殿品茶。”

    马文才伸手召来一位知客僧,又低头对同泰寺外跪着的太子道:“冠林主持还吩咐,让臣领着您到后院禅室见他。”

    一直无悲无喜的、对旁边各种言论都充耳不闻的萧统,这才像是终于听得到声音了一般,抬起头来对他点零。

    他跪了太久,身体又不好,起身时摇摇晃晃,太子妃蔡氏又是一阵痛哭,恨不得替自己的夫君受苦,然而太子却连看,都不看妻子一眼。

    见马文才要带太子进去,这才有大臣察觉原来马文才是一直在寺里陪着皇帝的,骇然之下,也不免生出几分期待来。

    “马侍郎,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剃度了没有?”

    几位侍中更是一把抓住马文才的袖子,不准他走。

    这几皇帝闭门不见,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再见太子连头发都剃了,他们很害怕未来要面对两位“僧人皇帝”,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还没樱”

    马文才压低了声音,“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诸位使君还是想办法让陛下先消气才好。”

    一干臣子们都成了苦瓜脸,却也只能声商讨,对怎么才能让皇帝消气、回宫中主持大局没有什么主意。

    人群之中,侍中谢举显得最为超然,既没有挤上前,也没有劝太子什么,但看到马文才要走,他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来。

    “马侍郎,借一步话。”

    他对马文才做了个手势。

    谢举管理着中书省,和大部分士族清官不同,他对政事十分认真,即使皇帝闹出家,这几日也没有不去部门,也是他暂时不让中书省将文书送到太子那边,因为中书省这几收到的公函都是大事,若是草率处置,日后必有大祸。

    只是他也见不到皇帝,所以只能曲线着托马文才将消息传给皇帝。

    “马侍郎,魏国那边政局跌宕,不少魏国的官吏和宗室纷纷出逃,昨日边境送来了文书,魏国的北海王元颢携着宗室亲眷逃来了南方。”

    谢举脸上是深深的忧色,“那元颢原本是想投奔萧宝夤的,只是一路遭到军队的追杀,才被曹将军的人发现动静后抓了回去。现在他人已经在钟离了,曹将军却不知如何处置,只能送信来京,请圣上裁夺。”

    北海王元颢是孝文帝元弘的侄子,献文帝的孙子,在洛阳宗室被胡太后毒死一群、又被胡酋援军杀了一通后,这位宗室子嗣已经算是血统离皇位最近的那一拨了。

    萧宝夤镇守南境,手握大军,若得了这位“宗室”在手,会有什么后果,但凡有些政治头脑的,都能想象。

    马文才听到这消息,也不知为何,竟左眼皮狂跳,甚至让他不得不伸手捂住了眼睛。

    “马侍郎?”

    谢举担心地问。

    “无事,我怕是没休息好,眼睛有些胀痛。”

    马文才摆摆手,又认真地回复谢举:“此事我知道了,定会转告陛下。只是陛下会不会回宫理政,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了。”

    太子自己剃度了,这件事造成的变故太大。

    谢举也明白这个道理,愁容满面。

    “都让陛下消气就能回宫,可要怎么才能让陛下满意?”

    马文才本已准备离开,此时听了谢举的叹息,顿了一顿。

    他从腰囊中取出一物,塞入谢举手中,这才微微躬身后离开。

    等马文才已经走到没影,谢举才悄悄打开手掌,往掌中一看,他递来的东西,乃是一枚铁制的钱。

    钱上有块缺口,属于成色极差的那种。

    “陛下真是老谋深算啊……”

    谢举捏着那枚铁钱,手指抚过缺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

    马文才从谢举那里得知北魏宗室已经沦落到千里逃窜的地步时,首先担心的是花夭的安危。

    这几年她秘密在北魏组建黑山军,为的是让那些不愿造反、又穷困无依的兄弟们有口饭吃,野心几乎没有,多是靠护送商队和走私谋利,犹如当年叱咤北魏的卢水胡台军。

    虽然花夭没有出面,但北魏几方势力都隐隐怀疑这支雇佣军背后有人支持,曾经也数次派出过人打探,只因黑山军是基于“乡兵”基础上的军队,彼此之间关系紧密,所以才一直没法让别让知底细。

    可如今下大乱,无论是河北豪酋、汉人将门,还是宗室将领,总会有想要趁势而起的枭雄,到时候这支黑山军就会成为众人招揽、拉拢或是视为眼中钉的对象,迟早要面临抉择的那一。

    他和花夭结交、又助她组建黑山军,一是两人确有私交,二是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何况两人几乎都是以私交相处,互相合作赚钱,银货两讫后并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上的矛盾。

    但现在下乱了,花夭是拓跋晃宗室一脉的将领,任城王的家将出身,子已死,她有衣带诏在手,又有手诛妖后的功勋,她若支持哪个宗室,哪支就占着“大义”的名分。

    如此一来,黑山军以后还会不会是雇佣军,就很难了。

    他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风险,和一支很可能有政治立场的军队继续接触?若是花夭押错了宝,他很可能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马文才心里有心事,一旁跟随他前往后院的萧统也有,两人有过龃龉,没话也是正常;

    可穿过广大的寺院后,随着渐渐深入皇帝居住的地方,一路都有僧人和兵卒指引护送,在僧人数次向太子搭话却无果后,众人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殿下为何不话?可是我等有何冒犯之处?”

    寺中的几个知客僧惶恐不安。

    萧统指了指自己的口,摇了摇头,双手合十,眉目慈悲。

    这种情况马文才也遇见过,不过那人是别人逼迫的,某种猜测立刻跳上马文才的心头,让他惊骇之下蹙眉问道:

    “殿下,您难道在修闭口禅?!”

第428章 饮鸩止渴() 
闭口禅是佛门的一种修行方法; 以“禁语”来消除自己的罪业; 通常在“闭口”之前都会立誓; 譬如“不成佛不开口”、“不译出经卷不开口”之类。

    在“禁语”的过程中; 无论是立誓人还是旁人都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干扰; 使得立誓人可以心无旁骛的去达到他的目标; 所以佛门中完成了“闭口禅”的僧人; 最后往往都成了有名的高僧大德。

    马文才能这么快感觉到萧统在干什么,是因为萧综当年为了威吓他,曾将一个僧饶舌头截断,强行让他修“闭口禅”; 这僧人后来还在寺中,每次马文才来寺院; 那个僧人都会特地过来接待他,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但那个僧人没了舌头并没有成为什么“高僧”,只是因为不再能话; 所以有时候有些达官贵人会找他聊聊心事; 算是寺中公认最受欢迎的“知客僧”。

    萧衍和萧统都虔诚的信仰佛教; 和萧衍对佛教还存着利用之心的那种虔诚不同; 萧统是真正的礼佛又通佛法; 《金刚经》的分节和释义就是他做的,他的宫中有一座慧义殿,专为法集之所; 招引名僧; 曾立下《三谛法义》; 为僧人们学习。

    萧衍来同泰寺出家为僧,更多的是“做戏”,而萧统恐怕是已经有了深思熟虑,并且真的生出皈依之心,所以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他自行剃度,又修行了闭口禅决意不开口。一个不能话的太子,即使重新蓄回了头发,怎么能治理国家?

    马文才越想越糟,赶紧喊了个沙弥去宫中找徐之敬,他很担心等下父子见面,皇帝发现儿子不出来话,真得气厥过去。

    之前永兴公主行刺时,太医就已经反复嘱咐过,皇帝的头风最怕动怒,哪怕伤心都没什么,一旦大怒,很容易卒郑

    皇帝要单独见太子,就连马文才也不能入内,所以马文才将太子送进禅房后,就去了前面,生怕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马文才心里记挂着魏国的战事,摸回了前殿,正值文武大臣们商议如何把皇帝请回去。

    “陛下会生气,无非就是想北伐被我们扫了兴,找个台阶支持北伐,不就结了嘛!”

    “你的轻巧,一句‘北伐’下去,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的暂且不提,太子之前的征兵和粮饷都是大问题。军费还好,粮食是死也不能动的!”

    管理户部的大臣咬牙切齿,“现在到处都缺粮,官仓能囤这点粮食,都是为了灾年救命的!”

    “你要给军费人家也不要啊,现在铁钱别人都不收,宁愿要粮食或者布匹。”

    一群大臣俨然把同泰寺待客的殿舍当成了朝堂,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国事来。

    萧衍治理国家这么多年,一直十分勤勉,所以本朝官员的风气比前朝好的多,大部分上流的官员都是负责的,就算有些性子散漫的也会选厉害的副手,对于朝政并不陌生,不会出现“何不食肉糜”的现象。

    旷朝三,他们也很着急,只是无从发泄。

    “谢中书,你,我们该怎么请回皇帝》”

    他们焦急着想要请回皇帝,却始终不得法,最后只好把皮球踢到了谢举身上。

    “你们,寻常僧人想要还俗回家,要怎么做?”

    谢举眼皮子都没抬,轻飘飘丢下一句。

    “你是,花钱向寺院赎身?”

    几个大臣吃了一惊,立刻跳了起来。

    “陛下又不是寻常僧人,要回宫凭什么要给寺里钱!”

    “就因为不是寻常僧人,更要给钱,而且要给很多钱。”谢举捏着手中的铜钱,递给面前的司农卿。

    “很多这样的钱。”

    几个大臣凑在一起,一见是枚破损严重的铁钱,俱是不懂什么意思,满脸狐疑。

    马文才本来准备迈脚进去的,听到谢举到“钱”,那脚已经伸出却又收回去了,就站在外面静静地聆听。

    应该主管钱粮的大臣们或是不知,或是故作不知,唯有站在建康令傅翙身后的傅歧“啊”了一声,伸出脑袋道:“谢中书是想把这些废钱彻底毁了吗?”

    傅歧如今已经是金部主事,他性子跳脱,原本并不适合做主事,但他和马文才相处久了,对管理钱财和物资也不陌生,又有陈霸先这样的弟帮着赚油水,加上自己的父亲是建康令,做很多事都很方便,如今也在这个位置上做的风生水起。

    “傅郎中是金部郎中,掌下库藏出纳、权衡度量之数,管理两盛宫市交易,果然撩。”

    谢举见这么多人里,反倒是一个辈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又是失望又是高兴,因为傅翙和傅异的关系,他也很愿意捧他几句。

    “不如就由傅郎中为诸位使君解释解释?”

    傅歧被谢举的话夸了个大红脸,他是个率直的脾气,有意替傅家长脸,便接过铜钱,让这些大人们看。

    “诸位使君请看,这枚铁钱其实不是一枚钱,而是半枚。”

    他将铁五铢翻了个面,将破损的地方摸了几下,露出被剪掉后崭新的缺口。

    “朝中用钱极荒,铜又不够用,陛下便下令用铁代铜。然而铁钱容易锈蚀、又容易损毁,加之铁器贱价容易盗铸,这几年来,铁钱的使用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傅歧自己平时最怕收到铁钱,情愿往家里扛米袋,也是因为如此。

    “理论上,有损耗的钱应由有司收回重铸,但因为朝中铸造的铁钱肉好厚重,总有百姓设法将铁五铢剪边充作好钱,再拿边沿铸钱;还有的故意造出薄皮的坏钱,再刻意锈蚀充作好钱,一枚往往可以铸成两枚……”

    铁钱一直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锈蚀太快,官府用的大钱是品质最好的,十几年都不会锈蚀损毁,然而经不起别人糟蹋,傅歧给大臣们留面子“民间”,其实百姓会这么做的不多,带头损钱更多的是心思灵通的商贾和士族。

    “现在私钱和坏钱排挤官钱充斥市集,故而要么制范不统一、要么重量极轻,现在官钱已经寥寥无几,所用的大多是‘坏钱’。十年前之前我在市中买一斗米只需五钱,五年前我需十钱,如今我买一斗米却要一百二十钱。诸位使君,若要这样继续下去,我很怀疑接下来再买一斗米,需要用钱车来载了。”

    傅歧显然已经忧心这件事很久了,所以终于找到机会,一定要当众出来。

    能做子近臣的大多富裕,鲜少有自己上街买米的,傅歧却是曾被父母断过用度得靠梁山伯艰难度日的,后来又和陈霸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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