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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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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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驴和青骡。

    最强壮的骡子往往也是最温顺的那一群,来自于母系的血统让它们强壮而通晓人性,有着马一样漂亮的毛发和驴一样温顺的性情,在“市场”的需求下,这里的母马被迫和驴子交配,生下不少质量上乘的骡子,高价卖给达官贵族之家,有时候也作为一种交好的礼物赠出,已经不是建康城的什么秘密。

    生育对于母马的损伤比公马更强,很多母马甚至会死于难产,这些母马丢弃可惜,大部分最终成为了一块块的“马肉”,供有需要的豪富门庭尝鲜。

    渐渐的,有些牛羊吃腻了的,听说这里有马肉,就会派管家在马场里指定一些看起来体格健壮又没有生病的马圈养起来,到膘肥体壮时宰杀、贩卖,之前花夭在路上看到那些被圈起来只知道吃的马,就是被“指定”的那些马。

    这些马逃离了被役使、被做种的悲惨命运,但却不知道吃饱之后等待它们的是更可怕的未来。

    白袍骑最盛之时有七千匹马不过是个谎言,那七千匹是包括种马交/配、骡子和各种做种的驴子、矮脚马集合在一起时候的产物。

    白袍骑以“培育马种”为由向朝廷要求拨款兴建马场,可朝廷里的官员又不是都是傻子,来过几次后就知道那七千匹马是怎么回事,于是拨下来的钱越来越少,钱越少越对马苛刻,恶性循环之下,连最神骏的那一批马最后都没逃过魔爪。

    起初,他们对于做这种事还有些顾忌,为了应付抽查和有些贵人的好奇,在马场里留下了五百余匹最好的战马并未糟蹋,花夭看到的河西马就属于那五百余匹里的一只。

    但是战马不是光有吃喝就行的,战马需要一只保持奔跑的状态,水也只能喝清水,所以才有饮马池的存在。

    每天要有骑手负责带着这些马放牧、保持它们有旺盛的状态,还要给它们梳理毛发、清理廊厩,否则就要生病。

    这些马是战马,原本都有自己的骑手,马不是配上马具就可以骑乘去打仗的,它需要骑手从给马打理开始刷毛、清理马蹄、按摩开始熟悉感情,直到到读懂马儿的肢体语言,再到最后马儿对你开始产生感情和信赖,这都需要主人无限的时间和精力的投入。

    原本白袍骑有很多称职的骑兵,但因为“创收”工作对战马的虐待,这些骑兵不是被内部排挤了出去,就是因为顶撞上司怒而离开,很多战马失去了合格的骑手。

    这些骑手一离开,每天没有人来驱驰,在照顾它们上也有疏忽,性格上渐渐就变得暴烈起来。

    暴烈的马容易伤人,于是就受到了重新驯化的过程,有的被鞭打、被栓柱子、被禁食,其中有一部分重新被驯服了,成为之前马文才他们看到的那种“宠物”,剩下渴望奔跑的不是性情变得更古怪、就是失去了野心,变得害怕人、拒绝被骑/乘。

    这些最终拒绝被骑乘的马被朱吾良彻底抛弃了,只有一些白袍骑会偷偷摸摸来照顾廊厩里的这些马,让它们想办法活下去,但收效甚微,它们的问题并不只是缺少食物。

    花夭在逼供完那个小卒之后内心简直是绝望的。

    那些河西马脚上完全没有了皮毛不是因为生了病,而是长期被拴住让它们焦虑地踢腿和碰撞柱子、使得皮毛全部被磨蹭掉了,没有毛的皮肤最容易招引蚊虫叮咬,生出脓疱后又溃烂,如此恶性循环,好生生的马四肢都出现了感染的情况。

    之前那些被租借出去的马匹还有活着回马场的机会,去年开始梁帝下令收铁铸钱,钉铁工坊里所有的铁全部都被收了去,马儿连马蹄铁都没有了,由于负载重量增加、行走距离变长,尤其是在硬质路面上行走,马蹄甲被迅速磨光并劈开,这些马就变成了瘸子无法行走了。

    说实话,朱吾良听说金部郎来的时候还很高兴,如果金部愿意批些铁下来做马蹄铁,马匹的损耗就不会那么快。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循序渐进”地讨要东西,所有问题就被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花夭在讲述的时候,祝英台已经下班回来了,她看这边气氛这么严肃便没有出声,只是站在花架下静静的听。

    花夭和她的先祖花木兰不同,她并不是一个隐忍而沉默内敛的人,所以先祖花木兰选择了解甲归田,而她却积极的出世想要给六镇子弟寻求一条新的道路。

    这条道路原本系在任城王元澄身上,现在元澄死了,她就必须尽快回去,在六镇乱起来之前找到其他的办法。

    为了这个目的,哪怕要大闹牛首山马场、哪怕要得罪朱吾良和他背后的主子,她也在所不惜。

    牛首山马场里的那些马不是畜生,那些人才是。

    马文才本来对于在白袍骑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很有信心,可一听说白袍骑变成了这样的地方,原本的豪情壮志都被泼了一盆冷水。

    而对于傅歧来说,更多的是羞耻,对于自己的国家不重视武备、对于马政系统如此**残酷的羞耻。

    “事情还没有那么悲观。”

    马文才思忖了一下,开口说:“你们从魏国来,还带了三百匹好马,如今这些马被养在御马监里,并没有交给白袍骑……”

    “除此之外,那些被当做宠物豢养的马儿虽然没了野性,但它们毕竟曾是战马,再怎么差也不会比那些当做种//马或肉//马的马儿差。”

    他又说:“那些河西马虽然现在骨瘦如柴,可你也说了,不是最健壮的马撑不到现在,如果它们得到妥善的照顾、好生调养,也未必没有可驱使的可能。”

    “在这些马里精心挑选、照顾、训练,再设法找到那些被赶出白袍骑的骑士、重新选拔能用的人才……虽然需要时间,但至少有希望。”

    马文才做出结论。

    花夭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她对于短时间内改变现状完全不乐观。洛阳现在的腐/败完全不比梁国差到哪里去,任何事情但凡想要改变,一旦触动到上层的利益,做起来就是阻碍重重。

    “牛首山的马场现在已经自成一体,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满足达官贵族的享乐需要,朱吾良作为这些达官贵人的‘代理人’,背后站着的是庞大的利益团体,想要挑走马场里仅剩可用的马,谈何容易?”

    花夭冷笑。

    “我知道你素来多智,但现在这已经不是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是,如果不扳倒朱吾良、将白袍骑的种种弊病揭发出来,你就永远挑不到合适的骑士和战马。”

    马文才颔首,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

    “那么,我们就先扳倒他。”

    “什么?”

    “什么?”

    “啊?”

    花夭、傅歧和祝英台都傻了眼。

    “论带兵打仗,我不如你。”

    马文才见他们这幅傻样子,笑道:“但论算计人,你们不如我。”

    他站起身,扭头问祝英台:“你素来会写煽情的文章,最近又在修书,能不能作一首抨击马政的文章带动舆情?你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是你作的。”

    祝英台想了想,看着花夭一脸期待的样子,一咬牙:“可以,我可以为你写一篇《马说》。”

    古代的“童谣”作为上天的预警,一般最后都不了了之,也禁止散播开来,现在为了那些可怜的马,也顾不得对不起韩愈先生了。

    “朝议有了,接下来就是弹劾……”

    马文才站起身,拂了拂有些散乱的衣襟,笑着说:“你们稍坐片刻,我去找几个朋友,去去就来。”

    花夭还有点发怔,但祝英台和傅歧已经隐隐知道他要去找谁。

    “明天的今日,全建康都会知道白袍骑已经没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马文才和所有的小伙伴们一起发威救马。

    小剧场:

    “论带兵打仗,我不如你。”

    马文才见他们这幅傻样子,笑道:“但论算计人,你们不如我。”

    众人:……太特么不要脸了!

333、扒皮抽骨() 
    牛首山马场里; 陈庆之耐着性子听朱吾良诉苦。

    “……朝廷不发粮饷; 这么多马吃的比人都多,我也知道这么养马不好,可现在更该让人活下去,对不对?”

    “……我们梁国历来不擅马战,这些马是莫名被魏国降将献上的,我们根本没有做好维持一支骑兵队的准备; 陛下新鲜劲一过也把这里忘了; 我能勉力支撑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现在哪还有人用马?建康城都没人骑马,连皇子出门都用牛车……”

    陈庆之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朱吾良说,他就笑着听着,既不表态; 也不安慰他; 听完颔首抚须,丢下句“我明白了”就要走。

    至于“明白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

    等陈庆之走了; 负责接待马文才等人的小将也惊惧不安地来回报:“马侍郎和那个魏国人刚刚走了。”

    “他们走时心情如何?”

    朱吾良按下心中的烦躁; 细细询问。

    “那个魏国人很生气; 马侍郎倒还好,不过他在马场里绕了一圈,问了些士卒问题,然后才走。”

    小将惴惴不安地说:“马侍郎听说深受陛下的爱重,在朝中也有不少人支持; 会不会将此事捅出去?”

    “这马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他越说,朱吾良越是不安,强撑着内心的恐慌说,“你且看好门户,不要再放外人进来了,我去趟城内。”

    现在东窗事发,不去找他的“主子”,这事怕是抹不平。

    ***

    马文才要算计一个人,就要算计到他连翻身都不能。

    为此,他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梁山伯。

    梁山伯自和临川王府对上后,得到了御史台上下的器重,之前无论是在调查萧正德和柳夫人、还是永兴公主之事上,他都查出了不少线索。

    御史台发现他心细如发又善于抽丝剥茧,所以历年来的卷宗现在都可以任由他调阅,他又是御史台的人,申请在各部调阅卷宗也比旁人方便。

    再过几年,他将成长为让京中官员闻之色变的人物。

    听闻马文才来,梁山伯不敢怠慢。

    现在两人已经是政治上的盟友,御史台参人也不是胡乱参的,圣意如何全凭猜测,梁山伯想要揣测上意,全凭马文才的指点。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弹劾无数,却没有踢到铁板的原因。

    听到马文才这次要动的人,梁山伯皱起眉:“你要动朱家的门人?朱异现在可正得宠。”

    一个朱吾良,就是喂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白袍骑这么糟蹋,他敢用军马谋私,身后必定有朱家撑腰。

    朱异出身吴郡,在京中并不算门第高贵。

    他在士族里也算是个异类,为人油滑、长袖善舞,却又精通实务。不但善于巴结皇帝,也会迎奉其他高门,加上他本就很会享乐,经常在家中做局赌博,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但更多的纨绔却视他为挚友,他得到的资源也比一般人更多。

    如果是朱异,想出向高门供应马肉、青骡这样的稀罕物来贿赂倒不稀奇。

    “我没想动朱异,我只想先把朱吾良拉下马。”

    马文才细细和梁山伯说了自己的计划,“此事的难点就在于我们证据不足。马枯瘦如柴可以说是马生了病;杀马取肉也可以说是为了不浪费将死之马身上的资源,我们固然可以凭借此事让朱吾良丢官,但短期内不会有将军敢接白袍骑这样的烂摊子……”

    他看着面前的梁山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这白袍骑,我想要。”

    马文才想在乱世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一直以来,他借着各种手段与裴家合作敛财、蓄养家奴和游侠儿,都是为了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

    如今白袍骑虽然名义上是骑兵,但身处梁国注定收不到重视,朱吾良能将白袍骑糟蹋到如此地步,他要能得了白袍骑,也可以低调的练兵、驯马,将它发展成只听自己的精锐骑兵。

    只是现在的白袍骑已经从根子里烂了,他不想要那些躺倒在马尸上吸血的废物,少不得要将他们连根拔了,才能换上自己想要的人。

    “要换人,靠御史台的手段不行,就如你所说,那些马并不是陛下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而是由降将献上的,既然陛下这么多年都没有关注,要是因此告朱吾良有罪,那就是打陛下的脸。”

    听完马文才的计划,梁山伯在心中推算了一会儿,犹豫着说:“不过,你的计策有七分可行,只是那篇文章必须要写的好,能引起士林的震动,否则,怕是又不了了之……”

    “文章的事你且放心,祝英台已经承下了。”

    马文才信心十足地说,“英台这人性子被动,很少主动应承什么事,但只要她应承下来的,必不会出错。她本就擅文,文才还在我等之上,连谢使君都夸她的文章有灵性,等她今晚把《马说》拿来,我们就来策划此事。”

    梁山伯听到祝英台也参与其中,眸光闪了闪,最终重重点头。

    “好,此事我帮你!”

    马文才得了梁山伯的承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此后几天都在为此事奔波,他先是拜访了之前南逃梁国又献马的降将范遵,又去找了之前白袍骑中被驱逐的兵卒,忙碌了好几日后,才回宫覆命。

    牛首山马场的事情,萧衍已经从陈庆之那里知道了,正如马文才所预料的,因为朱异的进言,萧衍对马场里的马被虐待并没有太大的愤怒。

    白袍骑这么多年来,从最盛时“马数七千”到现在无人问津,并不是一天之内衰落的,他不管不顾也有很大的责任。

    何况养战马劳民伤财,与民并无益处,梁国以水兵和步卒为主力,他也不想大兴马政。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这件事就以朱吾良被罚俸一年、责令整顿牛首山马场为魏国人提供便利结束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并引出了一件举朝震惊之事。

    这些马,是原本北魏并州的游击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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