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2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随着卷子一张张被批阅,终于到了马文才那张沾了墨迹的卷子。那墨点太过明显,想不注意都不行。

    贺革叹了口气,先行看完那篇“论士”,这才转手递给了中正官。

    那中正官接过卷子,才看了两行,就惊讶地抬起头来,无措地看了贺革一眼。

    “这……?”

    “看完吧。”

    贺革点点头。

    “抛却观点,文采不错。”

    那中正官满脸冒汗地看完那篇幅,几乎是不敢停顿地双手向谢举递上。

    后者好奇两人的态度,接过马文才的卷子一看,突然笑了。

    “到底是年轻人!”

    谢举素来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自得,来当阅卷官其实是大材小用,他原本以为马文才和大部分人一样,只是用耸人听闻的开头来博取考官的眼球,可待他继续看下去,表情却越来越凝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待他完全看完,再次抬起头来,眼中已经是一片复杂之色。

    “这篇策论,我无法批判。”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卷子放在左边。

    “只有陛下能对它批示。”

    抽气声突然响起,想到那张卷子上的墨迹,众人都用既羡慕,又好像理所当然地表情看向坐在首位的马文才。

    然而阅卷还未结束,贺革怀着对马文才的深深担忧,又拿起了一张卷子。

    看到卷子的抬头,他笑了笑。

    “论战。”

    这是一个很刁钻的题目,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

    只是当看到策论上明显没有见过却又有些眼熟的笔迹时,贺革微微愣了下。

    会稽学馆里所有的甲生都是他亲自教导的,每一个人的字迹他都熟悉无比,甚至教导学生的书法也是他的课业之一。

    这么耿介特立的文字,甲科里只有傅歧“兴致”好时能写得出,但也没有这般潇洒。

    贺革看向卷子的署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第218章 群情激奋() 
♂!

    若论整个学馆里的学生书品谁最高;毋庸置疑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祝英台。

    祝英台的笔意华美,带着一丝随性和浪漫;是时下士人最爱的那种风格。

    但书法这东西,有时候更看重的是格局。

    一个人的性格很多时候能从字迹里看出来,所谓“见字如见人”;并不是一句虚话。

    学馆里一直觉得褚向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用的是一笔横平竖直的隶书。隶书由篆书简化发展而来;属于一种公文文字,沉稳有余,却不为士人推崇;褚向的隶书虽好;却很少得到别人的赞赏。

    这时候;用隶书的大多是刀笔吏。

    但如今这一笔行书;却已经让贺革有了惊艳之感。

    行书之美;在于千变万化;妙理无穷,一个性格古板懦弱之人,是不可能写得好一笔行书的,如今褚向的文字,正因为写就匆忙;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着每一笔画的平直与匀净;而是偃仰起伏;轻重缓急;极尽变化之能事。

    若不是署了名;他又亲自监考,谁能想得到这是褚向的字?

    直到这个时候,贺革才想了起来,褚家本来便以善书而著称,家中无论老幼妇孺,还未提箸,便先提笔。

    褚向擅几种类型的书法,一点也不奇怪。

    再望去,这一篇《论战》文字犀利,气质刚毅,配上这变化多端又苍劲有力的行书,让人一望,便觉得有一股森森的求战之意迎面而来。

    “……胡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

    “……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骄惰脆弱,如妇人孺子,不出于闺门。论战斗之事,则缩颈而股栗;闻盗贼之名,则掩耳而不愿听……”

    “……今天下屯聚之兵,骄豪而多怨……”

    他是不是小瞧了自己的这位弟子?

    若是他印象里的褚向,这一篇“论战”应该写的是如何“止战”,而不是“求战”。

    如何使天下“停止纷争”才更适合这个“老实人”的性格。

    更何况谢举是朝中的主和派,今日谢举是主考官,写这么一篇东西,是很难取巧的。

    “馆主?”

    一旁的学官见贺革捧着一张文卷不动,善意地提醒了下。

    贺革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卷子递与谢举。

    策论虽写的精彩,文字也颇为漂亮,但贺革却对这篇策论并没有报什么希望。

    从马文才,到莫名起了变化的褚向,都让这位馆主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自己的学生关心太过不够,竟没有发现他们的思想里还有这么危险的东西。

    卷子刚被递上,谢举就眼前一亮。

    马文才那篇策论格局开阔立意高深,无奈他的字却并不出彩,但也正因为字不出彩,更让人将所有的心神放在了他的文章上。

    褚向的策卷,还未见其文先望其字,颇有先声夺人之感。

    谢举首先看的就不是文,而是他的字。

    他并不似贺革,平日里经常和褚向接触,在看到署名后之只有一种“难怪如此”的了然,再加上褚向曾向他提出那般犀利的问题,看到这篇“论战”,也只是觉得小伙子偏激了点。

    “你的弟子们,已经有了心怀天下的格局。”

    谢举虽是主和派,但不代表他就怯战。

    主和,是为了符合世家大族的政治需求,是希望减少损失、让国家稳定太平,如果他真的是个懦弱怯战之辈,也就不会往竹筒里丢“战”这个主题了。

    褚向若是真的以“止戈”为论点,谢举反倒会对他很失望。

    “观点虽有点激进,但也不失为一篇好文。”

    谢举捧着褚向的卷子,满怀笑意地将他放在左手边的甲类里。

    “这一篇,我也不欲批示,留待陛下品鉴吧。”

    刹那间,堂下哗然。

    马文才的文让谢举有了如此高的评价已经惊人,居然又出了一篇连谢举都不能做批示的?

    是谁?

    甲科学子互相都十分熟悉,所有人的眼光在众人之中搜索着,然而看到的却都是一片或迷茫或羡慕的眼神,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天子门生”的名额已经有三个被决定了,剩下只有两个。

    除了因墨点被分辨出的马文才以外,其他人都不敢放松心神,全神贯注地等候着几个主考官阅卷。

    接下来的文卷都再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之感,傅歧更是倒霉,他那么大咧咧的一个人,抽到的题目居然是“忍”。

    是以虽然他已经超水平发挥了,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文中的别扭感,就像是自己和自己打架,稍不留意,就露出几分矛盾之意,倒是让人看得是啼笑皆非。

    谢举本想关照下傅异的这位弟弟,可无奈傅歧的策论是写着写着就跑题了,写着写着就别扭了,让人连放水都放不了。

    徐之敬抽到的题目是“仁”,和马文才一样,这属于很大的一个论题,也是《五经》中最重要的一个学术观点。

    徐之敬用自己曾为医者的角度入手,谈了苍天对厚土之仁,五气对身体之仁,医者对求医者之仁,以及如何用治疗病灶的方式来对待国家之仁。

    徐之敬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一篇策论立意新颖,又带着一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之气,再想到徐家一家因“仁”导致的结局,不由得让人唏嘘。

    谢举来之前本就得到了“叮嘱”,要让徐家不至于除士,所以在看完徐之敬的策论后,提笔批示了几句,就放在了左边。

    如此一来,天子门生的名额只剩一个,堂中的学子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那是马上即将揭晓结果的紧张和不安。

    剩下的策论也没有几张了,最后一位“天子门生”的策卷也被挑选了出来。立刻有七八个学官拿起所有的文卷,开始唱名。

    “马文才,论‘士’,甲一。”

    “褚向,论‘战’,甲二。”

    “孔笙,论‘义’,甲三。”

    “徐之敬,论‘仁’,甲四。”

    “虞舫,论‘势’,甲五。”

    五张甲唱完后,学官又开始唱乙等。

    “傅歧,论‘忍’,乙一。”

    “魏坤,论‘吉’,乙二。”

    “江卿,论‘凶’,乙三……”

    学官陆陆续续唱完名次,将那些文卷一抱,朝着门外而去。

    见不少人眼巴巴看着那些学官,贺革咳嗽了一声,朗声道:“所有文卷将张布与思贤楼外,三日后取下封存,送入京中。众位若对结果有所疑问,可以稍后移步在思贤楼外看题。”

    事关“天子门生”,绝非一般考试,他担心有不满的学子会冲撞谢举,当即和谢举商量了一会儿,和其他学官一起离开了思贤楼的大堂。

    待谢举等人一走,堂内的学子们立刻拥簇着向外挤去,去看是何等的文章能让谢举论为“甲等”。

    马文才和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过他更关心的不是别人,而是褚向的卷子。

    他有种预感,从褚向的卷子里,能看出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马文才刚一起身,旁边的傅歧就扑了过来,表情懊恼。

    “我抽到了‘忍’,哎哟可把我愁死了,恨不得换一个才好。可想着换了成绩就不会好了,只能咬牙硬写!”

    “忍?”

    马文才一哂。

    “确实难为你了,用‘忍’能拿乙一,你进步神速啊。”

    “算了吧,谁知谢使君是不是看在我阿兄的份儿上……”

    傅歧情绪有些低落。

    “我自己都看不下去,还能被评做乙一,我也害臊。”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

    徐之敬走到两人身边,瞟了傅歧一眼,又幽幽叹道:

    “我的题目,是论‘仁’。”

    听到徐之敬的策论,两人先是一怔,后来都大笑了起来。

    最没有“仁心”,屡次见死不救的医者,居然抽到了“仁”,还要以仁做策论,难道不好笑么?

    两人笑了一会儿,徐之敬看褚向也要出去,连忙喊了他一声。

    “褚向,等等我们!”

    说罢,示意几人跟褚向一起出去。

    他们三人如今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天子门生”,日后说不得还要一起共事,徐之敬自然希望他的这两位好友都能相处融洽。

    “我……”

    “我就不去了。”

    傅歧摆着手说。

    “我不想看我那篇狗屁玩意儿,被你们看了我都羞耻。我就在屋子里坐一会儿。”

    徐之敬也不勉强,三两步追上褚向,有说有笑的出门,马文才紧随其后,不紧不慢,丝毫不见好奇。

    待到了门口,那张布考卷的学榜前已经站满了学子,三三两两互相议论,有几人神情激动。

    “马文才的那篇我无话可说,褚向那篇怎么回事?”

    有一人指着那策论,大声道:

    “当我们是瞎子吗?这是褚向的字?还有,褚向怎么写得出这样的文章!”

    “上次我们向谢使君提问的时候,我就觉得褚向奇怪了,突然问那样的问题引起谢使君的注意……”

    另一人迎合着。“褚向肯定是认识谢使君的!”

    在甲科读书的学生无一不是学馆中最聪明的,即便是庶生,能从学馆几百人里杀出一条血路和士生同读的,除了心性、才华,就连心眼都比别人要多的多。

    此刻一有人提出疑问,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起来。

    “会不会是事先知道了考题,找了人提笔捉刀?”

    “那字,祝英台都写不了!一定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帮着代笔的!”

    “使君应该不会帮着作弊吧?此话还是谨慎为妙……”

    “我记得,褚向先开始写了一半,然后扔了,后来从下面抽了一张卷子用的!”

    就坐在褚向身侧的某个甲生突然叫了起来。

    “谁知道怎么回事!”

    此时徐之敬和褚向已经走到了学榜前,那学生一喊,众人怒色更甚,纷纷朝着褚向看去。

    “褚向,你有什么解释?”

    虞舫站在学榜前,不怀好意地问。

    “你们不过是看褚向性子软,好欺负罢了。”

    徐之敬嗤道。

    “换了其他人,你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兄……”

    褚向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徐之敬直接打断。

    “有些事,根本不用‘忍’。”

    徐之敬冷眼扫过群情激奋的学生们,漠然道。

    “因为即使你忍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第219章 势均力敌() 
♂!

    徐之敬说的话,聪明人都知道不仅仅是替褚向出气而已。

    其实若说猫腻;虞舫那篇“论势”更为诡异;根本不是虞舫平日里的水平。

    作为连虞家都放弃向国子监举荐的嫡系子弟,虞舫能有多少水准也可以想象。傅异不是一个会为了弟弟出气而故意诬陷别人的人;他曾斥责虞舫写的策论“狗屁不通”;绝不是为了侮辱人而侮辱人。

    甲科三十人左右,虞舫一直在二十多名徘徊,可如今一篇“论势”让谢举都觉得老辣,将他选为了“甲五”;这难道不是“前后大变”?

    谢举不知道虞舫平日里的水平,当然是以文章论高低;但其他人却不是傻子,都是同窗,水平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

    相比之下,褚向虽然不起眼,但在甲科座次较前,又是贺革的入室弟子,怎么说,他一鸣惊人的几率都要比虞舫高。

    但是没有人质疑虞舫,却敢拿褚向开刀;这就是徐之敬所说的“性子软”而已。

    除此之外;褚家一直被排挤在朝堂之外;褚向又没有父母。虞舫却是吴地豪族;家中又有人出仕建康;哪怕知道有猫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面对众人的质疑,褚向原本不想理会。

    作为仅有的两个让谢举连批示都没有写的人,他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并不是他要“忍”,而是不屑于这些胆小鬼辩论。

    可看着站在他面前尽力维护的徐之敬,褚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