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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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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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魏国腹地调来世代为卒的军户,对魏国忠心耿耿,很难收服。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都要步步为营以免被人弹劾,更别说趁机积蓄力量以图他日再起了。

    郦道元在这方面是魏国当仁不让的权威,他既然说浮山堰很难建成,朝中就没有把浮山堰太放在心上,将萧宝夤召入京,给他加封了个“都督东讨诸军事”的官职后,就又让他去镇守南境了。

    这“都督东讨诸军事”听起来威风,但只有打起来的时候才能征集兵马,修浮山堰又不是打仗,梁国不动兵他也不能拿这个名头做什么,除了在京城里绕了一圈,见了胡太后一面,竟什么都没捞到。

    如此一来,萧宝夤便恨上了郦道元,甚至说出过“终有一日,我要这老贼好看”这样的话来。

    郦道元家并不是小门小户,本身也是世代官宦,自然不惧怕这样的“狠话”,而浮山堰也正如郦道元所“预言”的,从一开始修建就屡屡不顺,不但迟迟不能合龙,而且修建第一年夏季一场的一场洪水冲走了无数军民,伤亡惨重,京中就越发不把浮山堰当做什么威胁了。

    可那梁国负责修建浮山堰的康绚是一名能吏,拼着征夫士卒死者十之八/九的损耗,硬生生让浮山堰合龙了!

    这一合龙不得了,眼见寿阳附近三十二城的水位越来越高,魏国也没办法再镇定下来,立刻应了萧宝夤的请求,不断增兵、调派役夫,调遣钱粮前往寿阳,让其一面在八公山等高处修建工事安置百姓,一面提防梁国趁机进攻。

    为了防御需要,魏国更是将南境诸城的兵马指挥权交给了萧宝夤,让他能够调动南方的水军船舶,一旦真的水淹寿阳,有水军在手,可以及时进行援救,不至于伤亡惨重。

    萧宝夤至此才真的大权在握,他心中怨恨郦道元,便向朝中上折,以需要向郦道元征询“水利之事”为由,请求征召郦道元至寿阳观察水势,提早对淮水倒灌示警。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因为要时刻观察水势,必定要离浮山堰极近,一旦浮山堰真的崩溃,第一个淹死的就是郦道元。就算浮山堰没崩溃,郦道元在一个恨极了他的人手底下谋事,也绝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郦道元曾信誓旦旦浮山堰不会成,如今浮山堰却成了,本来就对他名声有损,加之他昔年耿直得罪过不少豪强贵族,朝中竟没有多少人回护,连官职都没有封,就这么把一介白身的郦道元召去了寿阳。

    皇命难违,郦道元以必死之心前往寿阳,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没想到萧宝夤却没有刁难他,真的让他每日去勘查浮山堰周边的水情,担忧寿阳会被水淹。

    郦道元原以为萧宝夤以大局为重,虽曾被软禁过,却也放下成见,一心一意为他监督水情,记录水势。

    他是研究“水道”的大家,自然看出淮河水位虽一直在长,可浮山堰的堰脚却已经开始根基不稳,只要再等一阵子,不必管它,这堤坝自己就溃了,便向萧宝夤道了实情,告诉他不必在向朝中要求增兵,至多三四月,一两场大雨,这浮山堰就要溃堤。

    他道了实情,萧宝夤却对他态度大变,坚决不同意他上书朝廷此事,更是派出刺客刺杀于他,想要在他传出消息之前将他灭口。

    郦道元来时就知道这里是险地,在家中带了侍卫,也动用了家中所有的关系暗中护他,萧宝夤刺杀没得手,只杀了郦道元的一个侍卫。

    郦道元知道萧宝夤态度前后大变一定是有某种野心,他被牵扯到阴谋之中,又无法抗衡节度南方军事的萧宝夤,只能命门生家人对外传扬他“勘查水情时落水”,趁夜逃出寿阳。

    南方十二城皆受萧宝夤都督军事,郦道元断了北上回魏国的道路,只能依着两年前隐姓埋名前往梁国的水道,秘密前往南方避难。

    郦道元知道浮山堰的溃堤是迟早之事,也不敢在淮水下游多留,因为一旦浮山堰溃堤,先殃及的就是淮水下游地区。

    但他毕竟可怜两岸百姓,所以在逃出寿阳之后制作了蜡丸百枚,南下时抛入淮水之中,希望能对捞上蜡丸之人做出一点预警,但凡有几户人家信了,能够逃出生天,便是积了德。

    而后他逃到南边,却没想到此时的梁国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梁国了,因为浮山堰成,淮河上游的水势无比高涨,能够走的水路已经没有多少。

    他历经千辛万苦过了魏境,到了梁国,整个淮水南岸都在厉兵秣马,随时准备等水淹寿阳后大举发动进攻,对沿途商旅百姓的盘查极为严格,郦道元没有路引和身份鉴证,没有办法在梁国容身,哪怕再怎么不愿,为了能够保住性命,也为了不被当做奸细,只能铤而走险,去找了阳平郡的崔廉。

    崔廉其实在郦道元寻上门前就得到了渔夫在水中捞出的蜡丸,别人不认识这蜡丸上的字,他和郦道元相交这么多年,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所以在别人把蜡丸当做古怪之物嗤之以鼻时,崔廉却心急如焚,派了心腹火速将蜡丸送往京中示警。

    因为浮山堰修建的蹊跷,他也不愿别人知道他和郦道元的“交情”,这送蜡丸的事情是私下里偷偷送去的,并没有大张旗鼓。

    然而他还没有得到京中的消息,郦道元就上了,让崔廉大吃一惊。

    因着往日的情分,又因为郦道元受到萧宝夤的追杀无路可去,崔廉便悄悄安置下了郦道元,对外宣称是给自己的儿子请来的“先生”,平日教导他们读书来掩盖身份。

    崔廉自浮山堰起的时候就知道这堤坝成与不成都是祸事,所以一直在偷偷的修建汉堰,想要有一日靠汉堰拦住淮水。

    只是他心中一直没底,不知道汉堰能不能真的拦得住水势汹涌的淮水,毕竟那时候淮水已经被浮山堰拦的极高了。

    郦道元来了,等于为崔廉送来了最厉害的助手,郦道元虽身为魏国臣子,可毕竟受到崔廉庇护,加之也身在阳平郡,一旦阳平出事他便真无处可去了,便陪同崔廉巡视汉堰,考察水脉,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若真的浮山堰溃,靠汉堰根本拦不住上游之水,唯有开凿新渠,将水引入良田,再掘开围田的堤口,将水灌入洪泽,才能保住汉堰,也保住阳平。

    开凿新渠并不难,南方都是稻田,耕种需要水源,这些士族围田本就是为了断水灌溉自家的田地,崔廉要在汉堰上开辟新渠引水,在他们的眼中是利于他们灌溉的,所以崔廉开始开辟新渠时,这些士族不但没有阻拦,反倒纷纷送来谢礼,感谢他的“德政”。

    只有崔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浮山堰一旦溃堤,这些士族就会反应过来他是早早算计了他们,现在有多感激,之后就会加倍的愤恨他,也许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想要阳平郡上下活命,也唯有如此一拼。

    郦道元见他为了百姓甘愿冒此大险,心中越发敬重这位好友,想到一座浮山堰会牵扯到两国这么多人,也是满心哀痛。

    就在两人都又恐惧又担忧着浮山堰崩溃的那一日时,浮山堰上又传来消息,说是萧宝夤派兵挖开了浮山堰的一段,将水引入淮泽无人的一段,让水势减退了。

    在别人看来,这是萧宝夤害怕水势涨的太快淹没了寿阳,所以破开了浮山堰的一段,以减轻淮水上游的压力,可只有精通水利之人知道,萧宝夤此举并没有减轻寿阳的压力。

    相反,由于淮水被浮山堰拦截,水位暴涨,根基松散的浮山堰早已经不堪重负,萧宝夤挖开浮山堰放水,却是减缓了浮山堰的重担,让原本应该溃堤的浮山堰,又能暂存一段时间。

    康绚自然也看出萧宝夤在上游破堤对浮山堰有益无害,也并未出兵阻拦,任由他开口泄洪。

    趁着浮山堰无事,萧宝夤又命轻车将军刘智文、虎威将军刘延宗夜渡淮河,烧毁梁军营寨,攻破三座堡垒,斩杀了梁朝直阁将军王升明,向魏国证明了他的领兵能力。

    郦道元和崔廉有一阵子在府中常常争论,争论的便是萧宝夤为何要“救”浮山堰。

    萧宝夤的举动确实有效,夏季雨水最多的七月、八月,本该溃堤的浮山堰硬生生扛了过去,倒是寿阳城附近已经是一片河泽,无论是士族也好、荫户也罢,哪怕是王孙贵胄,谁也没办法在这天灾面前独自生存,只能携带着家财和家眷,逃入了萧宝夤在八公山上修建的新城。

    八公山上一时人口剧增,新投入的百姓和士族人数太多,魏国不得不又数次从周边调集粮草,而新来的士族带来的家将和荫户又成为了新的守城力量,原本松散的势力为了生存集合在一起,倒让寿阳地方固若金汤。

    就在郦道元和崔廉都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原本修建浮山堰的能吏康绚被构陷后召回了建康,调来督工的是南徐州刺史张豹子。

    张豹子曾是临川王萧宏的家臣,萧宏都督南北兖、北徐、青、冀、豫、司、霍八州北讨诸军事时,他曾是萧宏任下的干将。

    但再能干的将领遇上昏聩的主将也没办法,洛口之战时,萧宏畏缩不前,夜遇暴风雨,弃军逃亡,致使数十万大军溃散,自己丢了都督军事不说,也连累了家将沦为笑谈。

    萧衍当年看重张豹子的才能,有些可惜他就此蹉跎,便将他调离了林川王府,外放为官。他虽离开了临川王府,但一直还以临川王家将自居,因着这层关系顺风顺水,萧衍也觉得他是个忠心念主之人,对他越发看重。

    这么多年过去,张豹子也终于坐到了徐州刺史的位置,都督徐州军事。

    康绚回京,张豹子替代,在朝中看来无非是临川王又伸了一次手,想要摘下“水淹寿阳”这即将成功的果实罢了。

    张豹子本来就是康绚的副手,虽说这么做并不厚道,但成王败寇,谁叫康绚后台不硬,纵是能吏,也只能乖乖把日后的大功让人。

    康绚走后,这张豹子刚愎自用,完全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当上主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冒着巨大的危险,将那些掘开的缺口全部堵上了。

    这缺口一堵,寿阳城半边城墙顿时都被淮水淹没,眼见着就要将寿阳城完全淹过,已经是秋季的淮水流域突然猛下了几日暴雨……

    本就摇摇欲坠的浮山堰在蓄积了太多的水流之后,彻底垮了。

    崔廉和郦道元早就已经预料到浮山堰会垮,只是没想到居然到九月才溃堤,水势还未汹涌过来之前,精通水势的郦道元就已经提前预警,崔廉将早就安排好的人口挖开汉堰的沟渠,又把士族围田的拦坝给掘开了,使得万顷良田变成了天然的蓄水池,最后再涌入下游的洪泽,保住了阳平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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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此事,崔廉成了士族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以“门客”身份经常跟着崔廉出入的郦道元也成了他们处之而后快的对象。

    崔廉毕竟是太守,不易下手,郦道元在他们眼中却只是白身,崔廉担心郦道元的安危,又担心士族们查出郦道元的身份,于是在收容流民之时,趁乱命了手下,将郦道元偷偷送走了。

    所以东窗事发之后,崔廉交不出郦道元,却也无法证明郦道元的身份。

    他甚至怀疑萧宝夤在梁国有内应,否则即便是他的门生,又怎么能无缘无故知道了郦道元的真实身份,更煞有其事的伪造出什么“来往信件”?

    陈庆之持着蜡丸去找崔廉时,崔廉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丝希望,毫无隐瞒的将郦道元和他来往之事据实以告,但即便是陈庆之听了前因后果,也觉得十分棘手。

    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第145章 驿站偶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听到这里,马文才等人都知道崔廉大约是在劫难逃了。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和祖暅之商议后认为汉堰引水有用,也许能算个“事急从权”,毕竟和良田比起来,人命更为珍贵。

    但如果汉堰有魏人参与其中,无论崔廉的动机再怎么是好的,都“其心可诛”、“其行可疑”。

    更何况依他所言,他也是被人陷害了。那些被搜出来的“来往文书”都是伪造的,可是信上确实盖着魏国那边的印信。

    郦道元未罢官前官职不小,即便他再怎么解释和他相交时郦道元早已经辞官,可有这些“信件”为证,崔廉勾结外国官员的证据确凿无比。

    这也是崔廉为何选择向陈庆之将事实完全说出的原因,因为他可能已经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说出真相,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他说出的“真相”。

    这一场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除了祝英台因为郦道元的事情特别关心以外,无论是马文才还是梁山伯都不抱什么希望。

    他们知道陈庆之也许会向皇帝“陈情”,但结局如何,只能看天意。

    陈庆之在崔廉那里知道了很多无法在国中探查到的真相,魏国为何之前会凿开浮山堰泄水的理由也顿时豁然开朗。

    萧宝夤其人野心勃勃,更是一直以南朝正统自居,如果浮山堰的事情和萧宝夤也有关系,那临川王和萧宝夤之间必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但这些陈庆之不会和马文才几人说,他准备去阳平郡和南衮州的刺史打探些消息,亲眼见见那些“信件”,而后直接返京。

    于是马文才几人的返程之旅,就这么匆匆加快了速度。

    因为会稽学馆来的一行人要走,一直在休养的马家侍从和半夏得到消息后匆匆赶了过来,惊雷伤的最重,不能骑马,马文才让他留在盱眙休养,等身子好了以后再行赶上,惊雷虽然十分不甘愿,也知道自己留在队伍里只能拖累主子们,只得应了。

    祝英台身边的半夏回来后就有些神思不定,听说惊雷要留在盱眙养好伤才能离开,还过去探望了好几次。

    两人之前并无交情,见到半夏这样,马文才隐约有了些猜测,但鉴于半夏并不是马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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