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第8部分

　　　　“这是练过功夫的么，来无影去无踪的！”王子晋摸了摸额头，有种擦汗的表情。云楼两大头牌，樊素他是见识过了，就好像一团火一样热辣逼人，这小蛮与之齐名，风格却截然相反，神神道道地根本叫人捉摸不透，平日里也难得见她出来一次，这巴巴地半路截住自己问了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人了喂，小姐，你不知道随便挖坑又不填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吗？！

第十一章花魁小蛮（）　
花魁小蛮的古怪言行虽然叫人费解，但王子晋也没那闲功夫对此表示兴趣和加以深究，他现在正经是要考虑接下来的局势变化，也要看看云楼真正的底力如何。

　　　　以太仓王家的实力，追查到那话本的印刷书肆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回事了，但是接下来就不那么好办，冯家也是苏州名门，和王家也有交情，如果冯梦龙不肯说出话本的来历，王家也不能公然动硬的。

　　　　奇怪吗？按照大多数人的理解，太仓王家树大根深，手眼通天，冯家最多也就是个书香门第，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

　　　　那你就错了！王家手眼通天不假，对付人也还是要用手段的，可是王家身为和冯家一样的书香门第，很多下三滥的招数他就天然不能使用，否则坏了自己的名声，那是会伤及家族根本的。名声，是王家借以领袖江南士林的根本，哪怕王家穷的一家上街要饭，只要他们家的名声还在，那就可以屹立不倒，随时卷土重来。

　　　　要对付一般人，凭王家的实力和声望，随便给你扣个帽子就行，大义名分之下轻松一棒子就抡死你了。可就是对冯家不行，因为冯家没什么滔天势力，偏偏家门还有清贵的名声，王家要是对冯家使出这种手段，就好比是万历皇帝对一个小御史动用廷杖一样，就算把人打死了也是往自己脸上抹黑。

　　　　所以王家要让冯梦龙开口，只有来软的，先设法统一当地士绅的口径，想办法占据道德至高点，再向冯家施加压力。这就需要时间，而在王子晋的计算中，如今已经到了腊月下，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当地士绅也没什么机会聚在一起，王家要想做完这些事，少说也得到明年正月下。

　　　　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应付。

　　　　一路走，一路计算，等到了云娘娘所住的小楼下，思路已然厘清，但他却不忙和盘托出，只是将到目前为止的进展说了一遍，就站在楼下等候。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等候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长，足足盏茶功夫，也没有听到楼上传来云娘娘的一句回应，似乎她也有什么难题无法决断。

　　　　“要命，以我对这云娘娘的估量，应该不是计短至此，到了这般田地再来手忙脚乱？假如她本意就是要用我来撩拨王家，那么到这一步要么继续，要么就没我什么事了不好，难道是想要把我拿去卖了？”王子晋一念及此，登时出了半身冷汗。

　　　　可他毕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一番时空旅行的人，心智坚毅胜过常人，转念便把这个疑团给压了下去：“现在服软，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干，到现在云楼也不过是占了一点小小便宜而已，马上收手的话，之前的付出全部付诸东流不说，单单是王家那边就不知要耗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平息其怒火。云娘娘脑子有问题么？显然不太可能，以她对云楼上下的掌控而言，假如她的脑子真的有问题，那么这云楼百十口子全都智商低于五十，云楼也可以直接改名叫做智障人士研究所了。”

　　　　等他心思再度宁静下来，楼上终于发话，云娘娘那独特的略带沙哑的语声再度响起：“辛苦王相公了，接下来那百两到千两的计划，也请王相公一并主持，所需人财物，皆不吝资奉。”

　　　　王子晋暗中吐了口气，只要不是把自己一脚踢开就好，当即允诺。

　　　　再度回到自己所处的厢房，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四更天。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夜生活的丰富，王子晋的睡眠时间基本上都要到三更以后，四更天也是寻常，只是来到这个时代半年多，天黑以后除了青楼基本上就无处可去，他的作息早就改回了与天线宝宝一样，猛然间这般熬夜，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打发阿四到隔壁休息，王子晋走进屋来，带上了房门，大大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向床榻然后，只听咔吧一声，他就这么拧着腰拔着背，双手高举向后拉伸着，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活像被自己这个懒腰给抻到筋骨了一样。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令他惊呆的对象就坐在他的床沿，适才赭色的衣衫除下搁在椅子上，全身只着一件月白小衣，里面裹着肚兜，将一头如同乌云般的秀发都垂了下来，正用一把黄杨木梳子在那里慢慢地梳理着。

　　　　却不是云楼两大花魁之一的小蛮？

　　　　“走错房间了？”这是王子晋的第一个念头。

　　　　“我走错了，还是她走错了？”这是王子晋的第二个念头。

　　　　“我没走错。看她的样子，脱了衣服正准备就寝，知道我进来也是不慌不忙的，应该也没有走错房间。”这是王子晋的第三个念头。

　　　　“这个造型再这么拗下去，我可就真的要伤筋骨了！”这是王子晋的第四个念头。

　　　　明代大儒，心学的创始人王阳明曾经说过，心外无物。按照王子晋的理解，那就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和自己切身相关的都具有第一优先性。对这一点，王子晋深表赞同，于是他从善如流，果断地将自己的懒腰打了个通透，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解开自己的衣带，把手伸进桌上的铜盆里，准备洗脸，然后睡觉。

　　　　当他把脸埋进盆中的一瞬间，分明看见小蛮梳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被遮掩在秀发后的眼睛露出来，向他瞟了那么一眼。

　　　　“嘿，总算是打乱了你的阵脚了吧！”王子晋心里暗爽。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花魁小蛮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摆好自己的阵势。在商务谈判中他就学到，想要摸清对手的底牌，就一定要设法打乱对手的阵脚，出其不意，才能获得意想不到的信息。

　　　　等到一把脸洗完，王子晋已经完成了心理建设，认定了一点：你来找我，就得你先说话。他照样是对小蛮视而不见，走到床前，几乎就贴着小蛮的身子坐在了床边，然后身子向内一侧，似乎是要倒在床上睡觉。

　　　　可是那姿势又很怪异，他一只手略略扬了起来，只要再往上扬那么几寸，顺势捞下去，就能捞在小蛮的腰上，然后就是俩人一起滚床单的姿态了。

　　　　“看你还不躲？还能装看不见我？”王子晋心里暗暗窃喜，随即发现不对，小蛮的眼睛分明已经看到了自己手的动作，连梳头都停了下来，可是居然就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挥了过去。

　　　　啊咧，当真傻了么？！王子晋这下有点坐蜡了。他对这云楼里的姑娘也没有什么人格上的歧视，只不过在现代条件下生活惯了，比较讲究卫生，心理上不太愿意靠近罢了，要说搂搂抱抱啥的，当初在夜总会里也没少喝花酒，到这来装什么纯情呢？

　　　　可他也不是要就这么顺水推舟享受艳福啊，这不是想要逼对方先开口么，哪知道这位小蛮姑娘不晓得是真傻还是装傻，总之就是不动如山！

　　　　说时迟，那时快，王子晋这么一犹豫，身子也已经倒了下去，一只右臂按照惯性这么搂下去，只觉得触手绵软，浑若无骨，连半分阻力也没有感觉到，一个丰盈娇软的身子就这么搂了进来。倒在床上之后，定睛再这么一看，披着半边头发的小蛮和他彼此脸对着脸，侧躺在床上，俩人的鼻子相距只有那么不到十公分。

　　　　王子晋立即发现，自己可耻地硬了！

　　　　这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一个多月没碰女人，健康的男人都会有火气的！关键是，花魁这样的名号，是白搭的么？这小蛮，身材虽然娇小，摸上去就跟没骨头一样，手臂上传来的尽是一种奇异的触觉，好像是浑不受力，用点力道就能陷进去，然而当真加点力道，又会觉得入手丰弹，你加多少力量上去，就有多大的力量反弹出来。

　　　　就这种触觉，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把浑身的力气，都加在这奇妙的身体上！

　　　　更不用说，小蛮相貌美艳出众，离得又这么近，一股女人香气直冲王子晋的五官。偏偏，她还一脸平静，大眼睛半点涟漪都无，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你，谁受得了？谁能不硬？

　　　　王子晋忍不住向下溜了一眼，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都是互联网害的，看照片第一眼看脸，第二眼就要看沟啊有沟，真的有沟

　　　　“淡定，淡定，认真你就输了！”费了好大劲，王子晋才算暂时战胜了自我，既没有狠狠一把捞下去，也没有翻身压下去，就这么保持原样不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小蛮姑娘，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他很矛盾，真的很矛盾。理智告诉他，现实不是yy，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好事，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都只存在于宅男的梦想之中。这一点，当他在云楼的门房里睁开眼，看到的不是一个护士mm而是一个跛脚老头的时候，就再度得到了确认。

　　　　可是有这样的美女投怀送抱，那不是梦想成真吗？梦想真的来袭的时候，理智就变得好脆弱啊！

第十二章人心海底（）　
犹豫，斗争，彷徨最终，王子晋下了一个决定。

　　　　“好吧，我明白了，在你的干扰之下，我是没法好好思考和说话的！谁叫我摊上你这么一条没有大局观的小弟！”愤怒地向自己身上最不听话最独立自主的器官叫骂了一通，王子晋放开了搂着小蛮腰（真的是小蛮腰啊，名副其实啊！王子晋内牛满面），起身坐在床上，又将手在床板上拍了拍：“小蛮姑娘，起来说话吧。”

　　　　直到此时，小蛮的脸上才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她微微低下头，轻轻咬着下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子晋不着急，这又不是他的事，老实说，如果不是嫌不卫生，小蛮姑娘不愧是花魁之名，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能激起男人的欲望。现在呢，便宜是不要想占了，近距离过过眼瘾也不错，皮肤身材相貌，哪哪都能入眼——他就不想想，等人家走了，他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王相公”小蛮依旧低着头，声音极低，极细，好似不知从哪里飘出来：“此中情由，原不足为外人道，奴家只是读了相公所写的话本，心有所感，有意报答王相公，此身飘零无所寄托，也只有这身子，自以为还能入男子之眼，只是没想到王相公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王子晋一呆，脸色立时变得古怪起来：以身相报，只为听了一个故事？这是什么戏码，太扯淡了吧，哪怕你不想告诉我，也不至于编的如此差劲呐。再者说了，在下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你要是真坐到我怀里来，说不定也就乱了，咱家小弟有时候很调皮，我这个当大哥的未必管得住呢！

　　　　男人，是矛盾的动物，有时候他们用上半身思考，有时候却用下半身思考。或许大多数时候都是上半身占上风，可是在面对一个非常女人的女人时，下半身往往会激烈地反抗一下，哪怕争不到自主权，也要给你心里添点堵——现在，王子晋就很堵。

　　　　敞开的衣襟，紧裹的肚兜，肚兜里裹不住的好内涵，垂落的秀发，昏黄灯光下白的耀眼的大腿：他很想对小蛮姑娘说一声，或许你真的有很多苦衷，或许你真的有个很感人的故事，可是你觉得现在真的是谈话讲故事的好时间吗？

　　　　当然，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上不能上，看看还是很过瘾的。为了多看一会，就当那个故事是伴奏吧！

　　　　“奴家出身，乃是京口人氏，四岁上被卖了做瘦马，十一岁被娘娘收买来，到如今已有七年了”哦，七年工龄，了不起，身材保持的还不错吗，青楼生涯对女性的摧残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我继续看

　　　　“两年前，奴家遇到一位少年公子，彼此如鱼得水，只望是终身有靠，便一心一意要随他去。那时候，云娘娘和众姐妹都在劝奴家，此辈来到欢场之中，纵然当时是真心，回去也未必能不变。”

　　　　嗯？王子晋收回目光，心说这就有点入港了，难道说小蛮自己身上就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没有投江死掉还真是不容易。

　　　　果真如其所言，小蛮身上的故事就和杜十娘的故事走了同一路线，在云楼里好的蜜里调油的两个人，领回家没多久就变了卦。悲哀的是，小蛮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出身所累，不容于那大户人家上下，整日里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到后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情郎变了。

　　　　“若不是云娘娘出手搭救奴家回来，这世上只怕已经没有小蛮这个人了。”说到极处，这位一直清清冷冷的花魁小蛮，也终于是动了情，眼泪珠串一样落下来，泪眼婆娑地这么一抬，王子晋的心肝就是一颤，雨打芭蕉绿肥红瘦啊！

　　　　“读了相公的话本，奴家越读越是觉得，简直就写到了奴家的心里去，世间男子果然薄幸，身边姐妹反多义气。因此今夜激动心意，唯有前来以身相报。不想相公竟是一位铁骨铮铮奇男子，小蛮蒲柳之姿，怎配得上？”擦干了眼泪，小蛮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是奴家的不是，万望相公海涵。”

　　　　“啊？这样啊”王子晋这才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戏码，敢情小蛮是自己的粉丝啊！这么一说就明白了，物质至上的时代且不论，八十年代那会文学青年对于文学女青年的杀伤力可是大大滴，一首诗就能放倒一片，已婚未婚全部通杀啊！没想到自己信手抄了个段子，居然还能发展出一位花魁粉丝来。

　　　　想想也不奇怪，青楼女子要么不动情，要动情就是全心投入，而杜十娘这个故事美化了名妓，丑化了商人和士子，简直就是挠到了青楼姑娘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把她们心里最想要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怎能不激起极大的共鸣？何况小蛮身为青楼花魁，还亲身经历了类似的故事，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