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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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明-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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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吧!

    王锡爵步履沉重地从书斋中走出来,却正撞到孙子王时敏守在门外,一脸的激动和期待。王锡爵一看就知道,这孙子也是知道自己接到了来自朝廷的书信,或许即将出山担任朝廷首辅,那是大明朝所有官员和有志入仕者的毕生最高志愿!想到这一点,这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吧?

    不期然地,王锡爵的脑子里居然又出现了王子晋的影子,如果是他在这里,应该能理解我为何不肯出山,也应该不会这么激动得难以自持吧?王锡爵摇了摇头,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是想起那个年轻人来,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有点失去控制了吗?

    他冲着王时敏摇了摇头,微笑道:“还不到时候,你去安排一下,明日请来使回京吧,没有回信。”王时敏顿时一脸的失望,想要再追问时,却发现祖父一脸的坚决,显然是不想多说什么,也只得怏怏而去。

    他刚走了两步,王锡爵忽然咳嗽了一声:“敏儿,有件事,你或者想知道。王子晋,那个年轻人,如今已经封为九连城守备,为朝廷副使,出使朝鲜与日本,缘由日本有意入侵朝鲜。这当儿,应该已经从京城出发了吧?”

    王时敏震惊地转过身来,望着祖父,嘴巴张了几下都说不出话来。也难怪他,他甚至连日本要出兵朝鲜的事都不知道,哪怕收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的风声,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又不是倭寇要杀到江南来了,有什么打紧?可是,王子晋啊,那个被祖父好像丧家之犬一般从苏州赶出去的人,居然就堂而皇之成为了上国天使,出使属国番邦!

    王时敏年轻的心中,陡然燃起一股他自己都很陌生的冲动,他咬了咬牙,大声道:“祖父,孙儿想去京城!”

    王锡爵看着自己的孙儿,这个博学多才的孙子,就好像一块美玉一样让人欣赏。可是,在他的身后,仿佛出现了另外一个年轻人的影子,不是那么耀眼,也不是那么光芒四射,却一次又一次地顽强探出头来,任凭风浪吹打,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势头。那样的风浪,如果打在自己这个孙子的头上,他还会这样的意气风发,不服输吗?是的,他当然看得出,自己授意王时敏暗杀王子晋不成的举动,已经在孙子的心理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所以王时敏才会对王子晋这样的在意。

    他忽然笑了起来,挥了挥手,王时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登时大喜过望,连忙冲着王锡爵行了个礼,大声道:“祖父,孙儿绝不会令您失望,令我王家蒙羞!”

    他转身,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王锡爵看着他的背影,也有担心,也有惆怅,但更多的是骄傲,不管此去会有什么风浪,总比在自己的膝下好吧?总比他一辈子背着王子晋这么个阴影的好吧?不磨砺,不成器,不疯魔,不成佛!

第四十九章礼部来人() 
定于大明万历二十年三月初三,朝廷赴朝鲜使团将正式从北京城出发,出发之际并不会没有官方送行人员,近百人的行列带着许多车辆,迤逦出北京永定门,然后转向东方,他们要沿着辽西走廊,一路向东北,经过广宁,然后从义州附近跨过鸭绿江,去往朝鲜。

    是的,名义上,这支使团并不是前往日本,而是去朝鲜的,公开的使命也很好笑,是去责问朝鲜君臣,有没有和日本合兵侵犯大明的意图?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从嘉靖年的东南倭乱之后,再加上日本国内大名混战的局面,大明朝和日本之间的官方往来早已断绝。在没有日本使者主动入贡朝觐,恢复两国邦交的前提下,身为天朝上国的大明,怎么可能主动派出外交使节呢?

    此时的使团,人数已经多达近九十人,除了原本和沈惟敬商量好的五十人名额之外,多出来的人计有,舒尔哈赤率领的女真护卫十人,东厂太监张彪所率的番子十人,李鱼儿所率的锦衣卫十人,再加上礼部的办事进士两员。

    一下子多出这三十二人,沈惟敬当时听到消息当然要跳脚,大家说好了三七开,总额五十人,你王子晋也太不讲究了,当我沈某人是好欺负的吗?老子也是当年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要说沈惟敬其实真不缺狠劲,只不过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而王子晋的几下手腕,又确实让他琢磨不透,因此他才一直让着王子晋,尽量不和他正面冲突。可是这一退再退,总有个限度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可是当他上门冲着王子晋兴师问罪的时候,王子晋却也是连声叫苦,把几处来人的后台一说,沈惟敬当时就息了火了,这样的来路,别说是他了,再大几倍的个头也是扛不住的。而且,他更是心中忌惮,他是正使啊!按照道理,这个使团要进什么人,要办什么事,首先都得他点头才是道理,可是这些来头大得吓死人的家伙,什么东厂啦锦衣卫啦辽东李家的人啦,怎么一个个都从王子晋那里走门路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沈某人在朝廷眼里,根本就没有王子晋重要呢?得出这个结论,沈惟敬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看来王子晋那些背景,全都是真的啊,要不他怎么能如此受到朝廷的重视?

    想到这里,他可就再也坐不住了,要紧回去拍好石星的马屁,虽然不怎么可靠,但也是他眼下能抓住的最后救命稻草了。最起码,这个使团的干系,明面上来说还是都由石星扛着的,所以对于他这个具体办事的朝廷正使,兵部尚书大人还是要拉拢拉拢的吧?

    至于说那些新近人员的收费问题,沈惟敬一个念头都不敢起了,你试试跟锦衣卫和东厂收收银子?人家还你个驾贴请你入诏狱!

    其实王子晋也很头痛,东厂和锦衣卫还罢了,总是打过交道,有办法应付,这个礼部的两位办事进士,他可是真的不知道来路,只知道是拿了兵部尚书石星的手书来申请加入的。

    所谓的办事进士,指的是科举中举的进士,如果成绩不好,没有选中庶吉士,那么通常有两种出路,稍有前途一些的,会留在六部里面,没有具体的职司,就是看人家怎么办事兼跑跑腿,干些杂事,叫做观政办事进士;混得更下一等的,才会放出去当个小官,什么教授啦县丞啦什么的。

    有前途的留中央,没前途的下地方,这在现代的官场也差不多,靠着政治中心近的人么,当然升官比较快一些。所以别看那些官场文里,主角们都是牛哄哄地到地方干政绩升官,其实都是骗人的,要是没有大大的金手指,想在地方上出政绩真的是很难,否则你以为那些搞面子工程的官员都是人头猪脑?地方上干点事那是真困难啊!

    所以这两位礼部的办事进士,那肯定是有来路的,想要知道的话,基本上一查就能知道,特别是像王子晋这样,现在手上有个锦衣卫百户随时听用的。

    结果一查,王子晋就知道来者不善,二位都是万历十七年中榜的进士,头一个高攀龙,二一个叶茂才,都是常州府无锡县人。无锡是什么地方?现在还不很明显,可是王子晋知道,东林书院,十几年后就开在无锡,因为东林党的创始人顾宪成,就是无锡县的人!

    只要有心,没有查不到的,很快李鱼儿就传回了确凿的消息,这俩人在乡试中举之后,都曾经受到过顾宪成的教导,而后便中举,如今还都是礼部的办事进士,而且高攀龙还是刚刚从无锡家中除丧回来,便被派到了这个使团当中,不问可知,一定是顾宪成他们设法打通了关节,从石星那里得到了通行证。

    可是这事情还有一点味道不对,毕竟沈惟敬才是正使,这俩新嫩东林党员为何来找我呢?王子晋百思不得其解,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出自石星的授意,那么自己显然已经引起了东林党这一伙人的注意。哦对了,眼下还没有东林党这一说呢,话说东林党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哎呀历史知识真是不够用啊!

    王子晋正在家中烦恼,两位办事进士就很知趣地前来拜见了,这是第二次拜见,第一次只是出示了一下石星的手书,得到王子晋的允许加入使团,然后俩人请示一下出发日期和注意事项,受了一通外事教育就回去了。隔了两天,这一次上门显然就随意了不少。

    明朝进士的考试,相貌也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大凡中了进士的很少有长得歪瓜裂枣,高攀龙和叶茂才也不例外,都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身上一股文生气质挥都挥不掉——当然你也可以恶意地说他们是一身酸腐气,东林党在历史上不都是一帮自以为君子的家伙吗?当然他们的个人品德确实没有留下什么大的污点,这是值得肯定的,至于他们对国家没什么大的贡献,甚至还添了不少乱,那是两说。

    两位进士也确实是放低了姿态,对王子晋那是相当客气,均礼相见,彼此放在了同一位置上——进士对贡生,办事进士对守备副使,两边身份加加减减,确实也差不多。

    寒暄已毕,谈话的重点很快凸显,俩人居然考起王子晋的学问来。这一手看似酸气十足,实则不然,读书人讲究的是天地君亲师,这当中对他们有最大影响的,其实是最后一个,老师。老师是人生的启蒙者,老师是价值观的浇灌者,老师是官场的领路人,老师还是派系的领袖,所以问一个人的学术,对于这些进士们来说,那就是在说“亮出你的派系”一样。

    可王子晋哪里懂得这些?他不是没读过那些儒学的经典,可也就是小时候被自己那位比较古板的父亲逼着背过一两遍的,还不求甚解。尽管那时不经意间留下的精神财富,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受益颇多,可和高攀龙这样专门研究儒家学士的人比起来,王子晋真的是白得不能再白,几句话就露了馅。

    高攀龙和叶茂才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轻蔑之意。他们倒不是轻蔑王子晋不学无术,原本对方就是个捐钱换来的贡生,对此俩人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可是你说不出自己师承的一些学术观点,那就很欺师灭祖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在官场生存下去?

    不过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王子晋不说,他们也不便明着问,读书人么讲究个含蓄。于是高攀龙就转了话题,问王子晋对于日本和朝鲜的看法。这一问,更加显示出王子晋的不学无术来,此人居然完全不讲究礼义,对大明朝和朝鲜、日本这些属国之间的关系根本没有深刻见解。

    何以见得?高攀龙问他,对日本应该用王道,还是用霸道?这是春秋中体现出来的国际关系处理原则,王道就是修德怀远那一套,意思我们把自己内功练好了,对外体现出我们的礼义道德了,人家自然就服了,周文王就是最好的例子;霸道么,就是春秋五霸那一套,吊民伐罪那都是霸道玩的,首先要会盟诸侯,然后就是讨伐不服者,责其入贡而后已。

    儒家的理想当然是王道为上,不过三代之后人心不古,所以王道难行,不得已改用霸道,也是可以接受的。哪知王子晋根本是个棒槌,口中叫着“霸道,当然是霸道”,然而当高攀龙精神一振,准备用春秋大义来和他辩驳一下,找找出使日本的理论依据时,王子晋却很简单地回了一句:“只要他敢打过来,就狠狠地杀个干净,杀到倭人不敢正视我中华上国为止!若是他不敢打过来了,我们也要找个机会打过去,最好是把朝鲜也给吓得服服帖帖,以后所有的朝鲜人参都归我们,每年的贡物再加十倍,算作岁币,这样最好。”

    两位办事进士听得目瞪口呆,这是霸道吗?这是夷狄之道吧!岁币都出来了,朝鲜可是不征之国,日本也是啊,太祖钦定的祖宗家法!就这号人,也能代表大明朝出使吗?自己这样饱学之士,又怀着忧国忧民的心肠,居然还要给他打下手?居然连正式的任命都没有!

    黄钟毁弃!瓦缶雷鸣!

    两位进士愤然离去,回去给顾宪成下了一个结论:此乃无赖之徒也!绝对不可能是王锡爵阁老看中,用来解决朝鲜问题的暗子!

第五十章阴差阳错() 
王子晋真有这么棒槌么?不可否认,他在儒学经典的造诣上,和人家确实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儒学到了明朝,几乎已经是所有古代文化的代名词,光看那部永乐大典,其规模比后来的什么四库全书就大了不知多少倍!要研究清楚这些东西,比现代人搞个什么博士学位的难度还要大了很多。

    王子晋在看穿越和电视的时候,主角们到了古代,往往会有一种优越感,意思就是我比古代人多了几百上千年的见识。没错,从时代来说,确实如此,可是从个人素质来说,那就不是一回事了,这几百上千年的见识,请问你老在现代社会都学会了,掌握了?那就纯粹扯淡,你让一位专业军人说出基本会计常识,那都很困难,隔行如隔山啊!

    因此王子晋在对儒学教程稍作了解之后,立刻就生出了畏难情绪,等到被王锡爵赶出江南,他索性断了走科举之路的念头。哪怕是单纯为了应试,这里面要下的功夫也是吓死人的大,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么,全国几十万读书人,每三年中进士就那么几百人,这条路远胜后世所谓的高考华山一条路啊(指高考扩招之前)。

    可是,要说他真的听不懂这两位进士问的是什么意思,那也未免太小看王子晋了,他至少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人,也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到了大明朝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吧,总还能了解一些,否则和上层人士的沟通就很容易出问题了。特别是在兵部尚书府里,也有很多靠耍嘴皮子讲外交策略来上位的家伙,王子晋负责了一段时间面试,耳朵里对于相关概念都听得起老茧了。他怎么会完全听不懂高攀龙和叶茂才的话?

    他是有意试探,看看这两位进士的心性,还有他们的来意。要说这二位只是来混个资历的,王子晋一百个不信,谁家也没有这样大的手笔,派两个这样的人来混这种资历。要知道这是两个已经观政两年多的进士,万历二十年又是大比之年了,在这之前他们就得给新的进士腾出位子来,几乎可以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安排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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