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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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明-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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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趟这趟混水?所以拉着云楼一起干,花着云楼的钱,也是个降低风险的意思。

    至于说到对日本的了解,沈惟敬比起拥有自己的船队,更在日本有长期店铺的云楼来那就是望尘莫及了,这是他更为看重云楼的地方。要知道如果他要在朝鲜战事中发挥作用,单单是前期当个幕僚是不成的,必须要参与进去,这就需要他能及时获得日本方面的最新情报。

    所以沈惟敬很快作出决断,他现在还不能冒失去云楼的风险,今天这场子不能闹僵了!

    “哈哈,王相公风流倜傥,青春年少,真是叫我们两个老朽羡煞了!不过本朝重文轻武,那李家纵然是将门无双,你去做了幕僚也就没有多少前程了,岂不见当年徐文长是何等奇才,却也只能屈居于胡宗宪幕府之中?王相公还是三思为上,科举方是正途呐!”

    沈惟敬的语重心长,听上去确实是公允之论。王子晋却只能苦笑,别说我看到那些子曰孙云的八股文脑袋都大,就算我愿意下功夫去啃,眼下也得罪死了王锡爵和江南士大夫代表的太仓王家,我能考得中科举才怪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这事泄露出来,以王锡爵的为人,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派人暗杀个无名小卒的,那是对他声誉的最大玷污。他不说,王时敏更不会说,像袁国正这样的人如何能打听得到?就连东厂和锦衣卫都没办法!这也是他敢于放心大胆地打出王锡爵旗号的原因所在,赌的就是个信息不对称。

    他微微一笑,还没说话,袁国正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双眼猛地一亮,冷笑道:“王相公,那太仓王阁老对你谆谆教诲,可不希望你一生埋没于李家幕府之中吧?”他是“想通”了,为何王子晋不愿意入李家做幕僚,王锡爵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和李家比起来,即将成为首辅的王锡爵当然是更粗的大腿,做文官也确实比当武将幕僚更有前途啊!

    难怪啊,你小子非要进入兵部尚书府,这几乎是你眼下最有希望出头立功,又能保存日后科举机会的路线了!

    “想通”这一节,袁国正却也决定,暂时不和这姓王的小子为难了,这家伙背景太过复杂,大明朝文武两途最顶尖的人物居然都能攀上关系,本身还是个读书人,还是江南来的读书人!这种人太可怕了,可怕的是他的发展潜力,袁国正自己是个混混,可没有那个本事压制王子晋日后的发展,不能为敌,那就为友吧?

    反正只是向石星引见一下而已,自己就当个中间人,至于石星会不会看中他,那还两说了,越是背景复杂的人,有时候还不那么叫人放心呢!反正我姓袁的是犯不着为了置一口闲气,为了两个能看不能吃的美人,和这小子结了仇啊话说这俩美人也实在是太招人了些!可恼,今晚非得找个地方,用用咱那篾片不可!

    他这边暗自有了决断,却听王子晋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小生是忧心国事,因为对日本情形有些了解,想立个赞画参谋之功,可不想这一辈子都居于武弁之下,实乃辱没了所读圣贤之书啊!”

    他说着,站起身来,冲着袁国正深深一揖,道:“因此若是不能入石司马的法眼,小生也就绝了为国出力之望,唯有再回家乡苦读诗书,预备应试了。此事,万望袁老丈成全,小生自当重谢!”说着把手一拍,门外走进阿三和阿四,俩人各捧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打开了,里面装着紫金一百两,纹银五百两。

    京城自然有银票之类的东西流通,可是王子晋此举是有意为之,银票这种东西,到底不及真金白银看起来震动人心。后世有个田径黄金联赛,奖金说起来也就一百万美元,跟那些巨星的薪水和广告收入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可是官方当时是把这么多金子就那么明晃晃地堆着,看上去比起干巴巴的数字要直接的多,那感觉,就是钱多!

    袁国正也一样,到了他这份上,连找小姐都要靠篾片了,除了金银财物,他还能图什么?因此那黄澄澄、白花花的光芒闪耀中,袁国正的老脸顿时就笑开了花,总算他也是见过钱的人了,没有太失分寸,拍着胸脯道:“王相公,这可是太重了,区区引见小事,又是为了国家,我老儿怎敢不尽力?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这么着,三日之内,王相公就等我老儿的消息吧!”

第十七章郎心妾心() 
樊素是个花魁,小蛮也是个花魁。

    花魁,就是青楼中最顶级的小姐的意思,生意最好,人气最高,身价最贵,捧场的人也最多。很自然的,花魁的见识也最广。樊素和小蛮都不例外。

    她们见惯了青楼中的种种是非,种种遭遇,虽然说云楼比起一般的青楼来,要好了不少,没有逼良为娼的事,又有走私的生意在背后支撑,不指望着小姐们赚多少钱,因此对于小姐的待遇都很不错,哪怕是老得没有客人的,也能有一口饭吃。

    可是一般青楼有的事,她们还是会遇到很多,特别是男人——在青楼做小姐的,见得最多就是男人了吧?见得多了,就是一句话,天下乌鸦一般黑,是凡到青楼来的,不管最初是什么样的人,到最后对小姐们露出来的,几乎都是一种面孔:冷漠,现实,带着赤果果的欲望,嘴上说着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只是为了少花些钱,多点享受。

    所以她们俩虽然年纪轻轻,却几乎已经和老和尚们一样,到了看破世情的地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真心为了她们着想的男人吗?如果有的话,杜十娘也不会跳江了!婊子无情,是的,说得一点都不错,那是因为情意对于她们来说,真的是太奢侈了,宁可破财,也不要动情,因为破了财你还能挣回来,动了情你就毁了这一生!

    可是今天,樊素见到了,一个男人,和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关系,也没有金钱的纠葛,更不曾海誓山盟,却想尽了一切办法,不让她出卖自己的肉体。

    她想不通,为什么?王子晋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放着最简单容易的一条路不走,而非要殚精竭虑,走一条最为冒险的路?虽然结果看上去不错,袁国正答应了为他引荐兵部尚书,可是这过程当真是惊心动魄,说错一句话就可能全盘砸锅!

    将自己的身子献出去,甚至是和小蛮一起侍候那个老篾片,这是樊素早已有的心理准备。男人么,她侍候过的多了,这不过是又一个而已,看他眼中的欲望,和自己以前遇到过的那些客人没有半分不同;这一夜,也不过是和她在云楼渡过的那些夜晚一样,又一个有男人、有交易而没有任何真情的夜晚。

    直到从醉仙居中出来,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老篾片袁国正——袁国正是真的很舍不得,哪怕他在京城花街柳巷中流连多年,见惯春色,却也很少见到这样极品的货色,何况还是两个一起!——樊素犹如在梦中一般,只知道望着王子晋,却不晓得说什么好。

    沈惟敬很有眼色地告辞了,约定一旦兵部尚书府有了消息便即来报,带着林三和几个从人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云楼一行。

    王子晋长长呼了口气,这一晚他是竭尽心力,虽然没有什么剧烈运动,可是感觉上却是疲累无比,原本就还没有完全从旅途劳顿中恢复过来的身体,此时已经有些频频告急的味道了,甚至原本不足以给他造成什么困扰的那几瓶酒,现下也很有些在肚子里造反的不良倾向。

    他转过头来,朝着轿子伸了伸手:“二位姑娘,请吧?这夜也深了,该回去歇着了。”到了京城,他的口音不自觉地也有些变化,这也是后世商场上应酬练出来的,口音上和行为上的同质化,很能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说完这句话,却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他就着醉仙居里透出的灯光,看了看樊素和小蛮,才发觉有些异样。樊素默然不语,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中却透着茫然;小蛮一贯清澈见底的眼神,也有些朦胧不明,只是比樊素还显得冷静些。

    王子晋便知道,这二位多半是对自己的选择不解了,刚才只是出于配合他的义务而已。他暗自苦笑,我这是逞得什么强?好在结果还不错!他笑了笑,又道:“二位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有话回去再说,成不?”

    二女对视了一眼,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她们这一次来京城,所谋甚大哩!便即登车返程,耳听得王子晋吩咐了几声,随即有马蹄声得得远去,却是刘阿三受了王子晋的派遣,赶着回去吩咐人安排两位姑娘的起居——原本今夜她们多半是不会回去睡的。

    等到了下处,落了轿,王子晋领着两位花魁刚一进大门,便见灯火中站着好大一排人,陈大娘居中而立,面沉似水,扫视过来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冽。

    得,又是个要解释的!王子晋一言不发,示意手下各去干各的事,只等到了后院陈大娘的屋中,才当着钱厚钱掌柜和两位花魁的面,把今晚的事给说了一遍。

    听说袁国正承诺了会给他引荐兵部尚书石星,陈大娘和钱掌柜都是面有喜色。钱掌柜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乐开了花:“到底是王相公,厉害,佩服!那老篾片,在下也有所耳闻,坊间传言出了名的难搞啊!王相公竟能降得住他,真正是好手段!”

    王子晋谦笑:“哪里哪里,也是钱掌柜准备的充足,大手笔直接砸到了他,那一百两紫磨金拿出来,老篾片眼里除了金光就看不到别的了!”

    钱掌柜又是大笑,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这老东西最是贪心,喉咙深得很,这点金银他哪里看得中?是王相公先把他镇住了,不敢耍花样,这金银拿出来才正好堵他的嘴,也安了他的心。”说着,钱掌柜把目光在两位花魁身上一绕,又冲着王子晋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笑容分明是在说:不用解释,我懂的!

    你懂?你真的懂?我自己到现在还不大懂呢!王子晋一面笑,一面看着陈大娘,却见她美丽的脸上虽然不似方才那么寒霜满布,却还是不见什么笑容,就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好过。

    果然等钱掌柜的情绪不那么激昂了,陈大娘方才淡淡道:“钱掌柜,夜已深了,你且去歇着吧,明日将坊间搜集的言语拿给奴家和王相公来看。”

    钱厚一听,就知道自己该闪开了,陈大娘多半还有话要问王相公,当即告辞。一面走,一面嘟囔:“这青楼中,大茶壶和姑娘之间有私情而害公,慢待客人,可是大事啊!陈大娘可别动了真火,要请家法处置!”

    王子晋虽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家法,可也瞧出陈大娘需要解释。等钱掌柜前脚离开院子,他便冲着陈大娘拱了拱手,微笑道:“大娘娘,今日小生是有些自作主张,不过此事我有把握,不需要用到特别的手段,如今看来,还算幸不辱命呐!”

    陈大娘哼了一声,道:“王相公,你是大才,奴家自然不能对你的决断置评。可是,我青楼中,最忌讳的便是大茶壶和姑娘之间有什么私情,以至于心意不平。因此,奴家要问你一句,你坚持不让素素和小蛮去应酬姓袁的老篾片,究竟是为什么?别说什么你有把握的话,真有把握你今日干脆就不用带她俩去赴宴了!”

    陈淡如这话一出,樊素和小蛮都齐齐望过来,三双眼睛一双比一双漂亮,看起来确实很有气势。王子晋望着这三双眼睛,忽然觉得心里很快活,为了今晚自己的坚持,和现在的结果:“大娘娘慧眼如炬!其实,小生确实不想如此行事,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最要紧,如今咱们来京城,是要干大事的。干大事不惜自身,要舍得代价,这个道理小生也省得,可是干大事还有一件更要紧的,那就是做事的风格。”

    “做事的风格?”樊素忍不住问了一声,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并不孤单,小蛮居然也和她异口同声!她转头看了看这位和自己齐名的花魁,却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便撇了撇嘴,又去看王子晋,肚子里却很是疑惑:这个冷骨头,莫非是几番试探王相公,自己也动了心思?

    “正是!”王子晋正色道:“身份不同,做事的风格也就不同。若是文坛名士,狎花夜游,以美人飨客,或许会被传为风流佳话,无损他的声名;可小生不是名士,小生只是个落魄的贡生而已。从小生踏入京城,便是走上了一条无比坎坷的荆棘之路,小生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了来看,但有半点不慎,或许便会埋下日后的隐患。”

    “咱们进京,求个前程,最终还是为了云楼上下脱贱籍的大事。在这一点上,云娘娘就看得分明,这事必须是要以小生为主。”他见陈大娘和二花魁都越发疑惑,不得不说得再细一些:“想想看,日后若是小生功成名就,向朝廷上表为云楼脱贱籍时,若是有言官指出今夜之事,说小生原本只是落魄无行,纳贿于云楼才有了出头之日,因此是以私而废公,这事还好说么?那时节未必就会坏事,却免不了多一重波折。”

    “因此小生思来想去,还是能不用这手段,便不用的好。不止是今日,今后无论对何人行事,只要是能用官场上手段的,小生便都会用官场的手段。这便是,小生所定下的行事风格。一日之内事情迫促,不及细说分明,还望大娘娘见谅。”说到这里,王子晋站起身来,朝着陈大娘深深作了个揖。

    陈淡如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把王子晋扶了起来:“王相公,你说得是,奴家妇道人家,又是整日在楼里,终不及你的见识。往后,怎么做事,咱们都听你的。素素,小蛮,还不谢过了王相公?”

    免不了一番酬答,终于可以各自回房休息了。王子晋回到房里,只觉得身上骨架都要散开来一样,动一动嘎崩直响,当即吩咐烧热水泡个澡,好生解解乏。

    不多时有仆役送进一大桶热水来,王子晋一头扎进去就不想动了,口中哎呀哎呀地叫唤,只觉得舒坦!他闭上眼睛,把热毛巾盖在脸上,朦朦胧胧地几乎要睡过去了,却听见脚步声响,有人走了进来,便问道:“是来添热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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