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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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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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没有去质疑锦衣卫是吃素的,就算苏州本地的锦衣卫是吃素的,过江龙的李如桢显然不会。令他担心的是,这件事李如桢就这么算了,很可能背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交易和隐情存在,如果这意味着王子晋居然和锦衣卫的李如桢,甚至辽东李家攀上了关系,那可就糟糕透顶,尽管远在辽东,尽管太仓王家是江南文坛首望,但大明第一将门世家对于他们来说依旧很沉重。

    不是本乡本土的暴力机构,更加令人忌惮,生活在旧时代的人对此格外有体会,云楼之所以让王瑞贤无从下手,有一小半原因也是在于此。

    王瑞贤是个自负智计的人。在文人当中,这种毛病大约是感染率最高的病毒之一,盖因文无第一,都是在肚子里做文章的主,大家都不说出来,当然就嘴上相互夸奖,肚里暗自贬低,王瑞贤背着个文坛首望的祖父,平日里被人奉承惯了,实际的事都没干过几件,这毛病就更加严重。就连王子晋和他交往的时候,也看出了这一点,造成了即便双方走到如今这种立场上,王瑞贤还是没怎么把王子晋当成真正的对手。

    这样的人遇到难事,就是多谋而难断,想来想去都是办法,却又都不是办法。就在王瑞贤纠结的时候,府中又来了客人,却是另一个姓王的同乡,说起来身份显赫不下于他,乃是正在丁忧的阁老王锡爵的孙子,王时敏。

第四十四章阁老相邀() 
请贴送到王子晋手上的时候,已是正月初十,他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上京去的行程。对于他来说,这也是另外一条可供奋斗的成就之路。

    正因为怀着某种即将逃离的心情,所以对于意外的事物格外上心,当王子晋得知这请贴自报家门说是来自太仓县的王家时,立刻将之当作了鸿门宴,这请贴就不是请贴而是战书了。要不是阿四负责地多追加了一句,说是王阁老家,王子晋多半会直接把这帖子烧掉。

    王阁老家,虽然也是太仓的,也是姓王的,但是和太仓王家就是两回事了。尽管出了一个阁老,而且是很有可能成为首辅的阁老,但王锡爵的家门还是不够资格被称为太仓王家。更重要的是,王子晋曾经见过王锡爵一面,和申时行对待他闭门不见的态度不同,或许是因为王锡爵只是丁忧在家而并非绝足仕途,王阁老对王子晋的态度热情了许多,和他长谈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且话题很是深入,到了谈人生和理想的程度。

    何况,以王锡爵的身份,如果他看自己不顺眼,又何须出到买凶杀人这样的烂招?所以王子晋从来就没有把王锡爵和自己被袭击的事联系在一起。

    既然即将北上京城,以后要在更多官员的环境里厮混,考虑到王锡爵的前途看好,王子晋当然不介意去见上他一面,况且能让阁老大人下帖子请客,这对于一个只是用钱捐了个身份的小秀才来说,可谓是绝大的荣耀,不去就太说不过去了。

    即便笃定自己此去无忧,王子晋依旧做了些准备,身边护卫带了四个人,照旧是志村虎之助和陈甲亮带着,阿三因为机灵而熟悉本地的沟沟坎坎,也做个亲随跟着,反正现在王子晋在云楼时身边也就跟着这几个人,因此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王家是在太仓,对于苏州城来说属于郊县,因此是骑马前往,六匹马一连贯地在路上小跑,颇为引人注目,再加上马上人衣着光鲜,又带着许多礼品,就好似是哪一家的贵公子出行一般。

    王子晋今天当然不能穿大茶壶的绿衣服,那样的话到了王锡爵门前都能被轰出来。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眼下还是正月没出九,但相比半个月前南下绍兴时的寒冷,已经有些暖意出来,加上他心情甚好,这一路骑过来的颠簸也没能让他低落半点,反而更有种引吭高歌的冲动——古人所谓的诗兴大发,也就是这种状态吧?

    一路上志村和陈甲亮等人小心照应,生怕有什么埋伏,幸好一路无事,王子晋轻车熟路来到太仓县,避过了王瑞贤家的门楣,来到王锡爵家门前,将自己的拜帖和主人家的请贴一并递进去,不一会就开了边门。这是规矩,一般客人都是从边门进出,除非是主人要大开中门出来迎接,王子晋当然还没有这种身份。

    但,影壁前的人影,立刻让他察觉到了今日会面或许有不同寻常之处——王时敏,王锡爵最得宠的孙子,身着没打补子的官服,站在那里,垂手相迎。

    王锡爵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体弱多病,走在了他的前面,因此王时敏就是王锡爵家中最为重要的男丁,他站在这里迎接,已经是知府都难得享受的待遇了。

    原本还不那么确定,当王时敏双手打拱,一板一眼地道出“代家祖恭迎子晋兄”的时候,王子晋瞬间明白,这一定是一次不寻常的会面。他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起来,不是因为受宠若惊的激动,而是紧张:对于一年多以后就将成为首辅的王锡爵,安排一次郑重其事的会面,对象却是他这个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功名,如今更是沦落到了青楼做大茶壶的人,究竟有什么用意?

    在这一刻,他仍旧没有把王锡爵和自己的遭遇联系起来,这样的阵仗,除了王锡爵有意栽培自己,或者有求于自己之外,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可能。

    其实,就连王时敏,虽然经常都能侍候在祖父的身边,却也想不通王锡爵为何要这么做。当日他接到王锡爵的示意,安排人对付王子晋的时候,就很是想不通,然而王锡爵却仅仅是叹息摇头,而不予置评。如今王子晋未死,消息传出,他看出王锡爵似乎也并不如何在意,这次邀请王子晋更是相当郑重。

    多年的孝道熏陶,他不会将心里的想法暴露一分,那就是对祖父的不孝了,既然祖父安排自己在此迎宾,那就乖乖迎宾好了。

    王家的家人意外的少,即便是对于来过一次的王子晋来说,也是有些冷清了,以至于这一路走向王锡爵的书房,路上只遇到了两个扫地的家人。不过,考虑到正月初十,大多数非家生的家人都会有休息,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可以是王锡爵对今日的会面有特别安排的一种佐证。想到此节,再想到自己的护卫都被留在了二道门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王子晋不禁有些惴惴起来,这要真是鸿门宴的话,那自己可就已经进了狼窝虎穴了,逃都别想逃,王家虽然不算大,可分跟谁比,比起刘邦当日逃出项羽军营的难度来说,自己逃出王家的难度大上万倍——刘邦可有项伯这个二五仔帮忙呢。

    好在,王锡爵终究不是寻常人,何况他下请贴也是大鸣大放地下了,无数人都能证明这一点,如果自己在王家出了事,王锡爵要付出的或许就是首辅的前程——他现在可还不是首辅呢,有的是政敌睁大了眼睛等他犯错。

    做足了心理建设,王子晋终于能保持脚步稳定地见到王锡爵,这位如今整个大明朝距离首辅宝座最近的人,甚至没有之一。王锡爵如同他上次见面时一样,虽然年过半百,依旧精神矍铄,颔下的胡须犹如本人的性情一般桀骜刚劲,双眼拥有所有成功政治人物共有的深邃眼神,只是他的犀利较为外露而已。

    以双方的身份差距,当然是王子晋向他施礼拜见,王锡爵也没矫情,坐在太师椅上坦然受之,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而已。王时敏亲自奉茶之后,便退出了房门,书房之中只留下一老一小这二王。

    身为现代人的王子晋,自然有着一贯的崇尚自由的风气,可是要在王锡爵这样的人物面前挺直腰杆不卑不亢,若不是有相当历练和底气,便是十足二愣子,神经粗大到了迟钝的程度。好在王子晋近日来也见了不少知名人物,也有相当的历练,这次的表现比上次更强了不少,手心的汗就没那么多了。

    王锡爵上下扫了王子晋几眼,大约看出他打定了主意是不会先开口的,便道:“子晋别来无恙?上次在老夫这书斋相会,已是一季之前,彼时天刚入秋,子晋还记得否?”

    以他的身份,直呼子晋当然是没问题的,王子晋脑子也不会放在这些上,而是飞快地转动,想着王锡爵上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来路?被人掌握谈话的节奏和方向,无疑是很被动的,但王子晋眼下也没办法,他到现在连王锡爵到底为什么请他来都还不知道呢。

    按说,在主人下帖子请人的情况下,不说明请客的缘由是一件很扯蛋的事,哪怕你编也可以编一个出来,但王锡爵的帖子就是这么怪,除了请王子晋上门做客,具体的什么都没说,也由不得王子晋不嘀咕。

    套话是好说的,王子晋很谨慎地答了,王锡爵点头道:“气度倒是见沉稳了,年轻一辈中有你这样的人才,也算难得。”

    王子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这个多月来能从那种近乎绝望的境地中重新爬出来,就算他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审视,也会觉得有些讶异。要知道当他被跛爷从雪地中救起来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连命都差点保不住!而且,是在一无所有地穿越到这里,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情况之下。

    不管是什么人,有过这样的心理历程,都会飞快地成熟起来吧?

    可是,还没等到他谦虚加暗地自得一下,王锡爵的下一句话不动声色,却仿佛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霹雳一样,让他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日老夫便觉得子晋是个人杰,是以才命时敏想办法除了你,至少也要让你在江南待不下去,如今看来,反倒是造就了你啊!”

    “是,是你干的?!”就算用膝盖想想,也知道王锡爵的身份不同,现在的环境又是俩人独对,他根本不用故弄玄虚,但王子晋还是不能置信,派人来杀自己的竟然就是王锡爵!先前的种种推理,到此全部推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有一个问题,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身为一个有理智,而且以此来指导自己人生的人,怎么能接受如此无稽之事?

第四十五章骇人真相() 
被一个问题占据了大脑的思维,这是很不明智的事,就跟让激情和冲动支配大脑的判断一样,身为一个颇有成就的商业人士,王子晋从很早以前就自觉地避免此种情况的发生。

    可是这一刻,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及抓住眼下的重点。现在的情形,就好比一个上海市大夜总会里面的一个经理兼高级马仔,忽然得知国家副总理要和自己过不去,甚至已经动用了人身消灭的手段!这个小马仔,要如何对抗,要如何求存?

    王子晋甚至不能去仔细想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这问题实在太突然,也太沉重了,光是想想字面上的意思,就让人喘不过气。

    站在当地,呆呆地望着王锡爵那张老脸,王子晋心乱如麻,几乎有种再度迷失在时空之中的错觉。不得不说,他最终能够镇定下来,恢复表面上的平静,还是拜了他所有过的常人无法想象的阅历所赐。

    重新坐回椅子上,王子晋深深地呼吸,让新鲜的氧气进入身体里,在五脏变得冰冷的同时,脑子似乎也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为什么?”这是他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这里是王家,是王锡爵主动请他来的,在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怀有敌对立场的情况下,这里就是死地——前提是王锡爵仍旧想杀他。所以,与其去想些不着边际的生存和逃脱之类的问题,还不如问清楚王锡爵的想法,从他身上试着找出突破口来得恰当——尽管对于王锡爵这样的人物,想要用言语改变他的想法,其难度大约超过了用传销忽悠一百万人。

    王锡爵看着他,眼神一如往常,沉静而犀利,就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个自己想要杀死的年轻人,而是三五好友,在讨论着什么不着边际的话题。

    “说起来,这事也该和你说说。子晋,你可还记得,上次你到老夫这书房来,都说过些什么?”

    王子晋心中一凛,大脑好像过电影一样回忆,事过多日,要想记忆清晰得分毫不差,那是不可能的,但和王锡爵的会面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当时就已经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一句话都是想了又想才说出口,后来更曾经多次回忆,以揣摩王锡爵对自己的观感印象。反复思忖的结果,是觉得自己给王锡爵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至少也是个有为青年吧,否则那次见面之后,王锡爵为何授意其孙子王时敏和自己密切交往?

    如今听王锡爵说起这话头来,显然当时就已经埋下了祸根!这其中显示出多么深沉的谋算,多么老辣的权谋,王子晋一点都不关心,他早就知道这方面自己绝对不是王锡爵这样人物的对手,别管什么古代人现代人,人的素质还是一样的,牛人照旧是牛人,菜鸟始终是菜鸟,跟王锡爵这样爬到了一个国家那么多官员中最高位的人比起来,王子晋那点本事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因为对王锡爵早就怀有戒心,他从没有见面时开始,就从没抱着什么王霸之气乱放,主角模板开启,让王锡爵对他大为激赏,因而伸手扶持的美梦。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在王锡爵面前基本上是除了老老实实将自己的一些商业策划和盘托出,就没说过什么题外话,而那些商业策划案,也没有什么火药啦玻璃啦蒸汽机啦之类逆天的科技进步,无非是些重新包装和组织罢了。就这也能引动王锡爵的杀机?

    只看他的眼睛,王锡爵就猜到王子晋心中的疑惑,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他居然微微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碗来啜了一口,道:“还是想不通么?”

    “想不通。”王子晋决定放弃,自嘲地笑道:“小生自问,对阁老是百般恭敬,对时敏兄也是友爱谦谨,待之未有丝毫失礼处,也多方为之筹谋。就说是些营生谋利的小道吧,总不能还碍了阁老的路?即便如此,阁老的心胸地位,也不能如此容我不得,或可稍示惩戒,或可由官衙问罪,何必出到那等手段?”说到后来,终究是压不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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