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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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明- 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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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到了。

    不过,这个话题才刚开了个头,王子晋还没敞开说呢,万历皇帝却不接茬了,殿中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王子晋低着头,也不好随便去看皇帝的脸色如何,心里这个着急啊,我都说得这么严重了,连朝鲜人不可信都说出来了,你哪怕骂我两声,我也好分辩一下,这话不就好说了么?保持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虽然这是你的权利,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到你的呈堂证供啊!

    过了一会,王子晋才听见万历皇帝轻轻出气,似乎是笑了笑?他还不敢确定,只听皇帝缓缓道:“王卿家,你的行事一如既往,都是这么全力以赴!你起来吧,这件事,朕有朕的主张。”

    尼玛!王子晋很想骂娘,皇帝这种说法,显然是不打算讨论这个问题了,他还能说什么?反正这国家,理论上来说是你皇帝的,实质上是以你为首的统治集团的,我顶多算是沾边跑腿而已,轮得到我来操这么多心吗?

    正在肚里骂万历皇帝的娘呢,却听见万历又道:“王卿家,你所想所思,朕也能看出一些,你是不是觉得,为了让朝鲜人更听话一些,应该对他们更狠一点?所以说,王卿家,你到底是读书不多啊,对待外邦,不是你这么做法。”

    王子晋心里叹了一口气,垂手听教吧!还能说什么呢?万历皇帝说得一点都没错,自己所读过的这个时代的经典理论,真的是太少了,而且儒家这一套对外关系的处理方式,他也真的是不大能理解,或许是了解的不够透彻?

    万历皇帝今天似乎兴致很好,也不管王子晋如何想的,就这么继续说了下去:“朝鲜君臣,久慕王化,对我天朝有所向往,这是天然的优势,也是我们拉拢朝鲜的一大根本。你力主驻兵朝鲜,力主钳制朝鲜王室的权力,这都不错,可是不能伤了这个根本,若是让朝鲜君臣从心底里对天朝失望了,那么纵然能控制朝鲜于一时,也不能长久。”

    听听,这就是最典型的天朝中心思维吧?我说皇帝,你似乎没想到,你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这个中央天朝,会一直处于东亚的中心地带,一千年不动摇啊!只要这个前提不存在了,你还指望朝鲜继续这么死心塌地跟着咱们混吗?他转身就奔着现在的建州部,以后的大清国去了!

    他嘴上不说话,可是心里这么不服气,万历皇帝到底是九五之尊,还能看不出来?不过万历皇帝今天的心情看来是真的不错,还是耐着性子道:“王卿家,朝鲜之事,先就这么着,以后怎么样,等战事平息之后再说吧。说起来,李卿家也给朕上了奏本,要你到他的幕中去,参详军事,前敌立功,你意下如何?”

    王子晋这可不能不接话了,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有云楼上下的小两千口人呢!他这两天晚上和陈淡如共度良宵之余,也说起过这事,陈淡如对于李如松的提议倒是极为感兴趣,事实上,她们姐妹也曾经考虑过脱离贱籍以后,这几千口子要如何过活。很显然,青楼是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这种日子不得已过过也就罢了,好容易能够跳出来,还想继续干这行就有点犯贱了吧,难道让后世子孙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吗?万一几代以后出了读书的种子,能中举人中状元,却因为这个身世上的污点而不能出头,那就真的成了自甘堕落,追悔莫及了。

    因此,为了全体能够维持下去,她们也想过,最好是找一个可靠的势力,彼此合作,经济上向对方输血,政治上则得到对方的庇护,维持一个大体的平衡和互利。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如松的提议,恰好正中了云楼几个掌事人的下怀!

    所以陈淡如个人的意见,是劝王子晋顺水推舟,就接受李如松的提议,让云楼的人以他王子晋家丁家将的身份脱离贱籍获得自由,然后继续以苏州为据点,和辽东李家开展合作,这样的道路,对于全楼上下都是个很好的选择。

    既然有了这样的初步决定,王子晋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连声道:“臣愿再赴朝鲜,戮力王事!”尽管他是去跟着李如松混,可是当着万历皇帝要是把这话说出来,那可就太不成熟了,这不是明摆着犯皇帝的忌讳吗?

    顺带着,他也将自己还能招募些“义士”,一同从军为朝廷效命的事提了一笔。万历皇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王子晋出身青楼,跟这帮走私犯的后裔外加现行走私犯过从甚密,这些情报也都摆在他的御案上了。不过,万历皇帝沉吟片刻,却说出了令王子晋意想不到的话:“王卿家,你既有此心,公而忘私,朕心甚慰!即今朝鲜大军云集,锦衣卫却乏人统领,闻说经略与提督分庭抗礼,督军不利,你可愿意以朕环卫的身份,一观驻朝大军之军容?”

    啥,要我当锦衣卫?还要去朝鲜监军?王子晋可就蒙了,自己跟皇帝之间没这么投契吧,居然会得到皇帝如此的信任?这不科学!

    锦衣卫,对于大臣和百姓来说是恐怖和神秘的代名词,但是对于天子来说,那真是最信得过的武力和耳目了,从成立之初,这支军队就是皇帝的心腹,从监督大军中的点点滴滴,扩大到监视朝中大臣和外部的敌人,锦衣卫可是任劳任怨,一点磕绊都不打的。几百年下来,锦衣卫早就自成系统,内部形成了封闭而又严密的一个体系,如果不是从小当锦衣卫的,在这个系统里就很难掌握到真正的权力。这样的一个机关,皇帝居然会属意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这真的不科学!

    下一刻,王子晋就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和李如松之间的默契,显然已经落在皇帝眼中了,而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角度的考量,显然不认为他投身到李家的帐下效力,是一个多么好的选择,又觉得朝鲜的战事需要王子晋的力量,所以才会安排了这个位置给自己!简单地说,皇帝并不是真的要他当锦衣卫,当皇帝的耳目,而是要让他成为大明朝在朝鲜的第三股力量,也就是入朝大军,经略府之外的力量,对这两者形成均衡!

    显然,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自己只要接受了,重返朝鲜的一霎那,就再也无法和李家,也无法和朝廷中的文官走到一起了!将来,只要皇帝用不着自己了,自己就将重新陷入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境地,而那时候,连带着一起倒霉的,还会有云楼上下的两千口老少!

    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面对着皇帝,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艰难抉择,王子晋只觉得双肩上被无形的重担压得都快垮了: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第五十二章() 
在那一刻,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以王子晋几度生死,穿越时空所历练得到强大心灵,这时竟也失守了!他不想接受,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之一,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从选择,却又无从逃避!

    终于,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找到了唯一不变的东西——他深深地低下头去,对着这片大地上最有权力的人,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臣,愿为陛下效死,但求一事!”

    “大胆!”老太监,也就是现在执掌内廷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本来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这会终于忍不住了!他是真火了,皇帝如此信任,对王子晋委以重任,此人却不识抬举至此,居然还要提条件,好像是要他的命一样!难道说你一介小民,骤登高位,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就算有什么放不下的,在皇帝的面前,又能有什么挣扎的余地,有什么挣扎的必要?

    万历皇帝也有些愕然了。虽说他在朝中并不是一家独大,文官集团一直都在和他对着干,但是那都是利用种种规则来加以牵制,或者是捧着祖宗家法圣贤大义来约束皇帝,还没有谁会对着皇帝的面就谈条件提要求的。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在他的位置上,完全没有和皇帝对等谈条件的资格吗?

    对于王子晋这个人,万历皇帝是极有兴趣的。原因很简单,不仅仅是此人的种种作为显示出来的能力,更让皇帝上心的是,王子晋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透露出他的那些想法,真的是太与众不同了!这就是从小生活环境和所受到的教育不同,在大明朝这片时空之中,想要找出一个比王子晋更加彻底的另类,你想都不要想。

    出于这方面的好奇心,万历皇帝让东厂仔细地调查了王子晋的出身,还有他身边这些人的来历,最终却也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只是觉得这家伙的奇思妙想,大概真的是出于天授,所谓生而知之者吧?也正是因为对王子晋有了这番了解,所以万历皇帝才对他有这样的容忍度。不过,万历皇帝也真的没想到,王子晋居然特立独行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会,看着埋头在地,对于张鲸的申斥始终一言不发的王子晋,万历皇帝不由得又添了几分好奇心,他真的很想听听,王子晋到底有什么要求?他又凭什么认为,有资格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来?皇帝御手一摆,张鲸立刻闭嘴。

    万历对着王子晋曼声道:“王卿家,你可知道,今日你若是所言不合朕意,今早你所见的日头,或许就是你今生所见的最后一次?”

    王子晋这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不就是个死么,我已经死过,而且不止一回了!想开一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反而是,带着悔恨,带着不甘心,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才真的是无比痛苦啊!他直起身子,仍旧低着头,没有和皇帝对视,平静地答道:“臣自知狂悖,然而此皆是肺腑之言,若是对圣上隐瞒,亦是不忠,将来到了战场之上,也不敢确信能够如以前一般为圣上,为我大明出力。”

    张鲸真的是忍不住了,是何言哉,是何人哉!偏偏皇帝似乎还很愿意听他说下去的样子,憋得老太监张鲸一肚子火,索性扭头不去看这小子了,真是越看越火啊!

    万历皇帝本也有些觉得怪异的,却被张鲸这一扭头的动作分散了注意力,想想到有些好笑,臣子之中,对着他有阿谀奉承的,有阳奉阴违的,还有借着骂皇帝来讨好文官集团中的成员的,偏偏像王子晋这么大胆而坦诚的,却一个都没有啊!一念及此,万历的心绪又平静下来:“你说吧,朕让你说,说得不好,便即刻拖出去斩了!”

    王子晋一听这话,更加是豁出去了,索性把头都抬起来,冲着皇帝一抱拳:“圣上英明!臣本太仓布衣,家中遭逢不幸,双亲尽失,亲友无着,在苏州城中立足未稳,又遭小人暗算,险些丧命雪地之中,到今天连谁暗算的都还不知道。己身如此,早已不存苟且之心,但求一生畅快,无愧于心罢了,纵然是为皇上,为大明粉身碎骨,也是等闲。然而,臣受人厚恩,才能活到今日,不思报答此恩,却反而连累恩人全家的话,生如畜生何异!纵然能对皇上尽忠,亦是对恩人不义,忠义不能两全的话——”他深深地低下头去,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也是最为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臣,愿舍忠而取义!”

    “来人!给咱家拿下!”张鲸气得暴喝一声,这小子,活得腻歪了吧!你等着,别看皇帝说即刻拖出去斩了,咱家可没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你不是在乎那帮青楼的婊子和绿帽子吗,咱家就偏偏要你看着他们辗转求死而不得,到那时看你后悔不!身为内廷之首,张鲸要想整治一群还背着贱籍的倭寇余孽,那真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里是间偏殿,殿中看着只有王子晋和万历皇帝,再加上太监张鲸仨人,别无旁人。可是张鲸这么一声喊,四条大汉就像是从地上钻出来的一样,不由分说把王子晋朝地上一摁,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王子晋这么一条长大的汉子,在他们手下就如同婴儿一般,毫无反抗之力,死狗一般被摁在地上,稍微一动就是全身酸痛无比,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张鲸正要让这几个大汉将王子晋带下去,万历皇帝却适时发话了:“放开他,你们下去!”张鲸这可不干了,他身为皇帝在东宫时就侍候着的老伴伴,可以说是这天下极少数能够在皇帝面前说出自己意见的人之一,皇帝这么纵容这个狂徒,张鲸是真的生气了,主辱臣死么!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万历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轻轻哼了一声,张鲸立刻就没声音了,他知道,这是皇帝不乐意了,自己就算再怎么提意见都没用啊!老太监把手无力地一挥,那四条大汉一声不吭,将王子晋放开,又像刚才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样,再度消失不见了。

    王子晋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刚刚被抓住的地方,摆了摆头,对皇帝磕了个头,大声道:“谢主隆恩!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敢对圣上有丝毫隐瞒,更不能罔顾恩义,只图一身之富贵。”

    万历皇帝摸了摸下巴,心中忽然有些感慨。要是朝中的大臣们,都像王子晋这样,有什么话都放在台面上说清楚,那朝中的事情,会不会好处理一些?他摇了摇头,恐怕也未必,那些大臣,是铁了心要和朕作对到底,非要让朕交出手中的权柄啊,也不知道,王锡爵进京之后,能不能摆平这些人?

    想到哪里,就说到那里,万历皇帝一开口,就说起了王锡爵:“王卿家,你顾全朋友之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朕所言的,也为了保全你和你那些朋友。听说,你和娄江阁老有些不谐?王阁老,已经接了朕的旨意,答允出山掌管内阁,现今应该已经在赴京的途中了。你若是不入环卫,而是在李提督帐下为将,恐怕未必能避得过王阁老吧?”

    什,什么?王子晋愕然抬头,甚至忘记了自己不应该这么直视皇帝的。他实在是意外,意外的不是王锡爵入京为首辅,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觉得,自己只要躲在朝鲜不回来,王锡爵在朝中有这么多棘手的大事要处理,有多少闲工夫来赶绝自己?自己既不在京城,也不在江南,这样,王锡爵应该能容得下自己吧?

    他意外的是,皇帝居然会向他解释,而且会为他着想!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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