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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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窃明-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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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王时敏的爹就是因为这种心理吃了不小的亏,他原本是可以中状元的,就因为大家看着王家出这么多人才不顺眼,先后很多人上书说王锡爵的儿子不应该中状元,王锡爵大发雷霆贬了好几个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只定了王衡榜眼,倒是跟王锡爵一起传为美谈,因为当年王锡爵自己也是中的榜眼,人称父子双榜眼!——天晓得,这种“美谈”会不会让王家父子更加郁闷?

    王时敏这会也很郁闷,倒不是想起了自己祖父和父亲的旧事,而是他发现似乎周围的风向是向着王子晋,而不是向着自己的!王时敏这可受不了了,心说你们还有点是非观念吗?王子晋这家伙明摆着是打着我祖父的旗号以求幸进的,原本就是个无赖子罢了,这样的人能够代表大明出使嘛!

    要说这道理原本是不差的,可同样的道理也得分人来讲,更何况王子晋这会已经完全把俩人之间的争论引到了歪路上,他趁着王时敏一时气愤,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又是一脸无辜地道:“王兄,小弟虽然一时不幸,曾经误入歧途,不过也是承蒙娄江王阁老,也就是令祖父大人不弃,予以当头棒喝,这才顿悟,觉今是而昨非,故此抛弃了苏州的一切,北上京城,投身兵部之中,求一为国效命的机会。天幸我家先祖有灵,圣上钦点我为出使使节,因此才得以出使朝鲜和东瀛两国,至今小有微功。我至今尚且感念王阁老的隆情高义,苦于不得良机向他老人家当面称谢而已,为何王兄出言,恶我至此?”

第三十四章() 
王时敏这个气啊,话都让你说了!如果他能够申辩,当面指斥其非的话,他还不会如此气愤,可是王子晋这家伙太气人了,专挑王时敏最不想提的东西说,就连王锡爵把他逼得离开江南,都能说成是当头棒喝,殷殷劝诫,这让他如何分辨?出此之口,入彼之耳,这根本就无法对外人言说啊!

    更关键的是,这里面还有黑内幕呢,关系到祖父和自己家族的声名,王时敏怎么能说出来?憋了半天,只得再次祭起原先的话题,指着王子晋道:“家祖是看你不堪造就,在那种污秽地方混迹,这才叫你过去申斥!你怎能如此厚颜?”

    王子晋这可就更加无辜了:“青楼虽非善地,亦是才子风流之所而已,王兄能如此洁身自爱,自然是阁老教导有方,不过也不能就因为在下一时无奈踏足此等地方,就断了在下为国效命之路吧?难道王兄以为,圣上明察秋毫,钦点在下出使之时,会不知在下过往之种种所为嘛?”

    这一招,他放到现在才拿出来,就是为了要给王时敏致命一击,你不是说我打着王锡爵的旗号招摇撞骗嘛?意思就是说皇帝都被我骗了呗,那你也别在这里说了,直接去向皇帝上书告发得了!

    要是换在今日之前,王子晋也不敢这么说的,如果王时敏真的就这么去上书告发了,他还真的要有点头疼,因为皇帝是信任王锡爵的!可是经过了今天早上的入宫出宫,圣旨都背在身上了,他是一点都不怕,因为就算皇帝之前不知道自己曾经当过青楼的大茶壶,现在知道了,也不会这么着急就打他自己那张金面的。做天子的,哪能这样识人不明?就算王子晋是十八代大茶壶世家出身,这会皇帝也给他撑腰的!

    王时敏被他说得一噎,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他不是没有向皇帝上书过,而且皇帝也看到了,毕竟王锡爵是他最为看重的首辅之才,王锡爵的孙子进京上书,皇帝自然要特别关注。不过王时敏当然不能跟皇帝说王锡爵的那些黑历史,只是把王子晋的为人和做过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一些罢了,这些东西皇帝早就知道了,东厂和锦衣卫那都不是吃白饭的!

    诡异就诡异在,东厂和锦衣卫的报告上,这些事情全都有,不过评价往往是比较正面的。比方说王子晋当过大茶壶,锦衣卫就会在这段履历后面添上一句,就说王子晋当了云楼的大茶壶之后,云楼生意越发兴旺,名声大噪,吴郡中士子皆侧目云云。

    看上去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皇帝要看的是人的能力如何,不是他的品行如何,王子晋再怎么不堪,比沈惟敬总好多了吧?于是这条记录落在皇帝眼中,那就是王子晋能力出众,放到什么位置上都能很快适应并且作出成绩来了。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都是李如桢在那里偷偷捣鬼,再加上之前王子晋曾经给东厂的督公张诚送过一笔厚礼,总算是没白扔。两份东西放一起,皇帝看着王时敏的上书就要皱眉了,这家伙怎么说得都不着调呢,王子晋到底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倒是说一两件出来啊?净说些什么身份低贱,招摇撞骗,不堪为大明出使之类的话,听着就那么迂腐,人家不行难道你行嘛?

    因此王时敏这份上书,根本就是石沉大海,半点回音也没有。就连他派人去和王子晋暗地为难,拆他的台,策动沈惟敬撂挑子害人,也被王子晋在广宁给化解了。

    接到那家人带回来的消息,王时敏是又气又怒,隐隐还有点怕了。谁都不想有王子晋这样的仇人吧?怎么杀都杀不死,怎么害都害不成,只能看着他步步高升,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有威胁!

    其实这就叫做贼心虚,王子晋哪怕实力再强,也改变不了这个国家文官集团当道的大形势,王时敏有这么个阁老爷爷在,王子晋又能拿他怎样?哪怕王子晋真的把当初王锡爵暗害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为了保护文官集团的颜面,也会齐心合力把他给掐死,然后再返身回来去对付王锡爵的。

    今天这么冲到顾宪成家里来,王时敏也知道自己是鲁莽了,可是他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他也是有自己的眼线的,王子晋这么背着黄袋子,带着太监到兵部传旨的事,王时敏一听就跳起来了,他也不是傻子,皇帝这样都能颁圣旨给他,这显然是要大用王子晋啊!这个人一旦起来了,那还有我王家的活路嘛,还有我王时敏的活路嘛?

    所以王时敏这也是效那博浪一击,孤注一掷了,再扳不倒弄不臭王子晋,那就得退回去另想办法,搞不好就得祖父亲自出手了!

    此刻被王子晋说得哑口无言,如果再要强辩,那就不是阁老公子,而成了死缠烂打的无赖了,王时敏怎么说也是娄江王氏嫡孙,从小书画双绝自负才调的,哪能跟个青楼大茶壶这么对骂掉身价?给自己找好了下台的台阶,王时敏当即冷笑着冲周围众人一拱手,道:“诸公请了!此人今日所言,诸公都是见证,他日若此人作出有辱国体的事来,还望诸公秉笔直书,为大明伸张正义,为天地激清扬浊!”

    王子晋一听就知道,这是虚晃一枪,接下来是拨马要走,心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走也给我留下点东西来!他当即继续摆出无辜状,诧异道:“王兄,怎么说了这两句就要走了?莫非王兄投帖拜见顾大人,就是为了要来当面指斥在下之非么?这,这,唉,王兄这也真是太过操切了,有什么话到在下的寒舍去说就好了嘛!”

    王时敏眼睛一瞪,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把顾宪成放在眼里了!事实上他和顾宪成这一帮当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大家官面上碰到了,今天天气哈哈哈,顶多也就这样而已,顾宪成这帮文官和内阁的矛盾,从张居正时代就已经埋下了种子,等到申时行当了首辅,已经是斗得越来越激烈了,王时敏也曾经听祖父说起过,哪里有心情和他们结交?

    不过被王子晋这么一说,王时敏也意识到自己所犯的另一个错误了,他确实是对于主人顾宪成失了礼数,不管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礼貌上你是来拜会此地的主人的,那就得摆出做客应有的姿态来,结果他进来之后,跟顾宪成只是点个头,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说出去像话嘛?

    尤其,这里可都是憋着想要给王锡爵添堵的官员呢,说不定明天就有不利于祖父的传言在京城官场之中流传,甚至自己所说的话,都可能成为某些官员用来弹劾祖父的炮弹!事先王时敏也曾经想过这个因素,不过他是一腔情愿,觉得自己把王子晋的身份揭露出来,哪怕这些官员再怎么和祖父不对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吧,那是大茶壶,戴绿帽子的乌龟啊!这样的人当了大明朝对外的使节,谁的面子上能下得去?

    哪知事先想得好好的,跟王子晋辩论了这么几个回合,居然就哑口无言了!王时敏到现在都想不通,大茶壶怎么就能这么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无辜的呢?瞧那表情,瞧那脸!要不是自己身板弱对手高又壮,王时敏都想一拳擂到王子晋的脸上去了!

    如今只得是强忍怒气,对着顾宪成拱手作揖,想要说些场面话补救一下。谁知真应了那句话,人要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顾宪成居然把身子一侧,冷然道:“王公子,若是只为了面责王大人,为何却要搅了今日之会?王公子纵然是阁老嫡孙,也不该将这许多饱学之士、朝廷股肱全都不放在眼里吧?”

    王时敏闻言,顿时心中一凛。他到底是远离京城,哪怕王锡爵平时跟他说一些朝廷的形势,不过鉴于他并不是这块料,这官场里面的门道,还有政坛的风云变化,其实也没怎么深入去说。因此王时敏只是知道顾宪成这一拨吏部跟礼部的官员跟自己的祖父不大对劲——确切的说,是和内阁不对劲,可是他并不知道双方的矛盾到底有多深!

    本以为再怎么如何,自己又不是针对他们来的,这大面上总要能过得去吧?想不到顾宪成居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今天他的言谈作为,想要上纲上线是不那么容易的,哪怕王子晋确实受过王锡爵的指点和教诲,又没有明确的师生名分,王时敏作为王锡爵的孙子,出来代表自己的爷爷斥责两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顾宪成这么几句话,传出去可就不大好听了!官场之中,说到底还是个人望重要,那会不讲组织原则的,如果一个官员想要位高权重,底下人服气,这个声望就是最重要的,要不那些冲着内阁培养的官员,一考了进士就进翰林院,就是为了“养望”呢?这个声望要是毁了,那内阁是一辈子都别想进去了!

    王时敏这会可就更恨王子晋了,要不是为了这家伙,自己至于这么鲁莽送到顾宪成的嘴边,给祖父的政敌提供炮弹么?人家屋檐下,王时敏也只能低头,这会是不能高调的,在座都是对方的党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何况是留下话柄呢?

    好说歹说,放低了姿态,王时敏都觉得自己好委屈了,顾宪成这才面色稍霁,原本他也不是想要利用这么点小事兴风作浪,只是给一旁的王子晋看看自己的立场而已。既然目的达成,他也懒得再下王时敏这个嫩雏的面子了,直接拱手送客,照旧是顾允成把王时敏送出去,只留下一个怏怏的背影。

    等到王时敏出了这个院子,顾宪成才嘘了一口气,对王子晋摇头道:“想不到同为吴中人物,胸襟相去如此之远!看来王阁老对王大人你,是颇有成见?”

第三十五章() 
王时敏走了,王子晋身上的刺也收了起来。他对于东林党并没有什么好感,这帮君子满口正义,其实对于国家也并没有作出多大的建设性成绩来,最后大明朝倾颓,这些人的后人中也有些就放弃了抵抗,做了顺民的。

    可是,历史是历史,现在是现在,如果自己的生存状况都不改善,生存都不能保证,还管得着历史吗?眼下王锡爵是已经得罪了,如果再得罪了顾宪成这一边,那么自己简直可以说满目是敌,这朝廷里真是寸步难行了!熊廷弼就是这么举目无亲,结果被人干掉的,前车覆辙啊!

    所以王子晋也就是摇头一叹,对着顾宪成苦苦一笑道:“倒也不能怪他老人家,实在是下官当日家破人亡,为了一时之温饱,而在那等所在做此营生,也确实是有辱斯文!倘若能安贫乐道,苦读诗书,谨守圣人教诲,如在座诸位大贤一般走这正道,将来也能有些面目去见吴中父老吧?”这说着说着,居然眼眶一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顾宪成见状,非但没有因为他仍旧为王锡爵说话而心生芥蒂,反而更多了几分欣赏。要不怎么说是正人君子呢?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王锡爵的身份是阁老乡居,而你王子晋不过是一介寒士,他不管是骂你也好,是夸你也好,都是对你的提携了,真正看都不看你一眼,那你才叫憋屈呢!

    如今王子晋懂得念旧情,顾宪成也觉得这人不错。这正人君子的逻辑,是因人而异的,他看你是正人君子了,那你的所作所为就都能搬到正道上来,偶尔行差踏错的话,那就规劝一下也就得了;如果看你是奸邪一路了,那么哪怕是摇头连说惋惜,也是坚决要往死里踩,踩死了写墓志铭还要再埋汰一下的!

    反正顾宪成是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王锡爵在争权,他争的是天下正道,是大明社稷的万载太平,是亿兆百姓的福祉!所以,这是公事,是大事,跟私人恩怨无关,对于颇具声望的王锡爵,顾宪成还是很乐于表示一下他私人的敬仰的。

    所谓志同道合,或者难听的说法叫做蛇鼠一窝,总之今天能被顾宪成请到这里来的,都是跟他一个德行的,爱恨评判标准当然也差不多,于是纷纷称赞王子晋,这样可以说是古君子之风了,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么!

    一时间气氛极好,融融洽洽,大家都觉得比刚才王时敏在这里时要愉快得多了,看王子晋也更加顺眼起来。顾宪成更是觉得今日成果不小,这不是一举弄清楚了王子晋和王锡爵之间的关系吗?心中不由得庆幸,看样子真相应该是这样,王锡爵确实是曾经想要提携王子晋的,人才如此,王锡爵的眼光会看不出来么?可是没想到王子晋不甘寂寞,忍受不住清贫,到了青楼当中去当大茶壶,结果令到王锡爵失望了,不过又没有完全放弃他,于是才逼令他从青楼中跳出来,到朝鲜去为朝廷效力。

    至于王时敏,看样子都未必是承王锡爵之意来跟王子晋为难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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