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几句,朱守想到还有军情,就将兵策随手给了一名亲兵:“拿去扔了。”说完,大步离开。
郑管只是摇摇头,没有坚持,他是觉得这兵策有些意思,拿来给朱守提个醒,可也不觉得一个远在二百里外的世家子弟,真能料敌预先。
只是半个时辰后,突有消息自林中传来,将已经睡下的朱守吵醒。
“紧急军情!紧急军情!贼军突围,两方交战,各有损伤,贼领着一路兵马脱逃出去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听着汇报,朱守目瞪口呆,他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的报信兵,追问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回禀将军,贼人太过狡猾,趁着我等不备,突然集中人马突围,赵偏将以为还是骚扰,反应不及,等纠集了人马,却已经追之不及!”
听着这话,朱守一阵出神,口中低语……
“真突围了!?”
第九十四章 咳,本将早有预料()
听完回报,朱守突然就觉得,此番描述有种熟悉的即视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套路,紧接着就是一惊。() | (八)
“这……岂不是就是那篇兵策所描写的!”
惊讶过后,朱守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却不得不强压惊讶,又询问了几句,将那报信的士兵打走,跟着就召集了麾下众将,在帐中碰头,来不及多言,就开始安排追击事宜。
可是这一来一回,等点齐了兵马,贼军早已脱出包围圈了。
“真是邪门了,这伙贼人冲出来才多久,就能摆脱了追击,简直晦气!”朱守啐了一口。
旁边一名偏将就上来询问:“将军,那现在怎么办?是给东平侯禀报,还是继续搜索、追击?”
“禀报个屁!”朱守一听就来气,“这么点事都办不成,东平侯怎么看我?你看我干嘛?赶紧安排人手给我追啊,王弥手下还能有多少兵马?只要抓住他了,就能歼灭!”
一通火完,朱守策马回营,要进行新一轮的战前会议。
行军打仗不是带着几千人群斗,不是说将军下令追击,立刻就能开拔的,除非事先就做好了准备,否则光要把这个命令贯彻下去,就需要一段时间。
兵马一动,花钱如流水。
而且,乍逢大变,军中兵卒不明就里,所以越是紧急的事情,越不能自上而下的匆忙行动。
不过,如果事先就准备好了,也就没有当前这些事了。
回到帐中,朱守愁眉苦脸起来,他是想到那篇兵策上提到的话,有种憋着一口气的感觉。
那兵策开篇就说,主将能被离间,是本就存了换将的心思,一下就说中了朱守的小心思,让他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加上看不上世家子的建议,立刻将之扔到一旁。
“这才过去多久?贼军就脱困了?这事让别人知道了,我朱守的脸往哪放?不行,必须得把王弥这伙人歼灭了!难不成,我这亲率兵马的将领,还不如他一个谈玄论道的世家儿?不过,那世家子的说法,倒也有可取之处……”
越想,朱守越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既担忧王弥脱困的后果,又对那篇兵策的感观越矛盾,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从哪里下手的感觉,眉头是越皱越紧,整个人散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
一众幕僚见了,都不敢过来触他的霉头,也只有心腹郑管能在这个时候出声了。
“将军不必烦恼,贼人挑在这个时候突围,还能成功,就说明他们早有准备,那必然也准备好了撤退路线,说不定真如那篇兵策所说的,提前就在沿线布下了眼线,如此一来……”
郑管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朱守就从位上站了起来,看着众人就道:“现在贼军脱困,你们赶紧给我拿出一套方案,务必要赶在事态恶化之前,把王弥这伙流寇彻底歼灭,否则的话,我对上面如何交代!”
这话一说,众多幕僚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们到底是专业的参谋,一堆人围在陈侯乾坤舆图前指指点点,很快就拿出了众多方案,其中包括了贼军北上、西进、东迁、南下等不同的路线。
“不能统一一下,哪个方向的可能性更大?”听着几个幕僚的分析,朱守又想起陈止那篇兵策上的判断,心里就是一阵不满,觉得自己一堆幕僚,难道还不如一个世家子?
他这倒是冤枉眼前这些幕僚了,盖因这群幕僚和陈止的位置不同,对事情的应对方法就有异。
要知道,这幕僚只是参谋,真正要拿定主意的,还是朱守这位守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拿出几个不同的方案,让主将来定夺,无疑是最保险的,同样的,这样也可以降低幕僚们的责任,万一事后出了事,也有个回旋的余地。
幕僚这个位置,除了要给主将提供策略之外,还需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并伺机更进一步,属于职场术的范畴,和陈止他们论兵自然不同。
不过,朱守肯定不会想到这些,他只觉得一群幕僚还不如个远在彭城的世家子,不由就有了脾气。
听着听着,他站起身来,来到沙盘边上,指着上面的几个地形,问道:“你说这贼军会不会北上?”
只是这话音还未落下,帐外就有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报!现贼军踪迹了!”
“现踪迹了?”
帐中众人一听这话,都来了精神。
“进来说话!”朱守回到座位上坐下,大手一挥,就让人赶紧进来,“现贼军了?在什么地方?”
“东海郡西北方向的传邮给的消息,说是现了小股的贼军,推测就是王贼的人马,但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传令兵说着,奉上了军情条,自己赶紧退了出去。
众多幕僚立刻围了上来,看了几眼之后,纷纷点头道:“这是要南下啊,贼军的胆子可真不小,将军……唉?将军,您怎么了?”
众幕僚说了两句,忽然现朱守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宛如牙疼。
蓦地,他们想起刚才这位主将在这之前,说的那句话——
“这贼军会不会北上?”
这边一说完,军情就来了,也难怪朱守会是这个表情了。
连郑管也不得不谨慎的问起来:“这……将军,可要针对贼军南下,制定方略?”和其他人相比,他更是清楚,朱守之所以会是这么个表情,不仅仅是因为那句话,更主要的是因为那篇兵策。
“当然要制定!”
朱守到底是统领一军的人,很快恢复如常,安排了人马过去探查,接着就带着一众幕僚,又召来了两个偏将,探讨起来。
可是众人说了半天,七嘴八舌的,都没个结果,让朱守越难耐。
实际上,过去也有类似局面,到底不是乱世,军旅中的情况和战乱时候不同,有朝廷作为后盾,心态也有区别,而朱守也有出身,多数时候,只需要做决断即可,可今天因为心里已经有了一篇兵策,其中句句条理分明,对比之下,就显得面前幕僚们太过聒噪,都抓不住重点!
“够了!”
突然,朱守一声爆呵,让讨论中的众人浑身一抖,各自停下动作。
朱守目光扫过众人,提点起来:“贼军突围南下,显是因为北边和西边官兵众多,想要转移南下,沿途定会劫掠一番,以补充被围困时损失的兵员和钱粮,既然如此,也别扯那些没用的了,想想怎么搞清楚贼军的动向,防止他们流窜到江淮!”
他这番话一说,登时让众多幕僚和偏将惊讶起来,看向朱守的目光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这位主将并不是多谋之人,最多是个能做决断的,往往都是下面拿出方案,让他来拍板,今日却一反常态,这么一段话吐出来,众人细细思量,现很有可取之处,态度也就都恭敬起来。
气氛的微妙变化,立刻被朱守捕捉到了,注意到众人眼中隐现的敬畏,他心中一动,轻咳一声道:“这个……其实从贼军突围起,局面就很分明了,贼军的目标多半就是南下,刚才本将军提到北上,是为了看看你们的反应……”
说话间,朱守注意到郑管的眼皮子正跳着,也不禁面红,但嘴里的话没有停下:“这个,不能排除贼军妄图渡淮的可能,这个……”
他尽量回忆陈止那篇兵策的内容,可惜之前只是粗略一撇,哪能记得住许多,说了几句就难以为继了,好在他也有急智,赶紧就道:“思路我给你们了,赶紧给出一个对策,这兵马粮草一动,可不是小事。”
说着,他借故转身,来到营帐一角,抓着自己那个亲兵,急切的道:“赶紧的,把那篇兵策给我拿来。”他已经知道那篇兵策的好处了。
那亲兵一愣,说道:“将军,您刚才不是让我扔了么,这会黑灯瞎火的,都不知道被吹到哪去了。”
“扔了?”朱守一愣,“你真给扔了?你干什么吃的!”
亲兵想这事怎么能埋怨到我身上,但也知道不能顶撞上官,只能低头认错,满脸委屈的道:“属下知罪,这就去找回来。”
“还真给扔了。”朱守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想到刚才的事,心里顿时一阵翻腾,这不是显得他这个领军将领不识货么?
“我那意思是让你收好,算了,赶紧先取过来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众幕僚也都留心注意这里,差不多猜出缘由了。
敢情是将军背后有高人支招啊。
“咳咳,”朱守又咳嗽一声,绷着脸道,“本将早有预料,贼人说不定有突围的念头,于是着人写了份兵策,拿来作为参考,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中了,这个兵策,等会拿过来,诸君共参。”
你就编吧!
熟悉这位将领的郑管等人都无奈摇头,刚才那番动静众人都听到、看到了,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也不点破。
第九十五章 品()
等那亲兵带着几个人一番折腾,总算在一处山坳中将那篇兵策找回,护送回来,朱守一下子就接过去,仔仔细细的读了起来,众幕僚也都围了过来,过了一会,朱守指着其中一句道:“说贼军分成几股,以骚扰之法让我军疲惫,分不清虚实,最后突围,我记得之前郑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 ”
郑管则摇头道:“当时我也只是觉得贼兵垂死挣扎,或许还有诡计,却没有深查,而且不如这篇兵策所说清晰。”
其他幕僚本来看到兵策的笔迹,还不甚在意,听了郑管的话,也不由郑重起来,同时又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帅的脸皮,人家直接忽略了那离间换将的分析,一本正经的说着,就这脸皮厚度,不愧是一军统帅。
他们却不知道,按朱守本来的想法,根本不会轻易暴露兵策,可惜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故作不知了。
一群人围着兵策研究了一会,各有评价,却见朱守和郑管表情不太自然。
“怎么了?将军,你还没说,这兵策是出自何人之口。”
“咳,”朱守咳嗽了一声,努力做出一副很有先见之明的样子,才道,“这篇兵策是我托一位至交好友,请的彭城陈止先生所写,你们先不要追根究底,当务之急是应对贼军,好好研究这篇兵策!”他身为一军统帅,很清楚这些幕僚的性子,如果说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所作,就算是好计策,众人也得先纠结一番,当前可没有时间浪费。
只不过,这话还是让众幕僚疑惑起来。
陈止?
这是哪位兵家先生?没听说过啊。
但听是将军托人才联系上的,又觉得不会简单,只是心里深处却也在疑惑,既是这般来历的兵策,先前为何会被扔掉呢?
知道前因后果的郑管不由摇头,也不说破,此时再看这篇兵策,连他也不得不惊叹那人的先见之明。
朱守注意众人表情,眉头一皱。
事情展到这个地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请陈止书写兵策,说成是自己的先见之明,为的就是不显得自己无能,那自然不能让人小瞧陈止了,陈止越厉害,越能显得他朱守慧眼识珠。
于是,他立刻就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训斥道:“这位陈止……先生,可不是寻常人物,为了请他出面品兵,本将军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你们切不可轻视!莫非以为本将会平白无故,去求人帮忙?”
他这么一说,众人登时惊疑不定起来。
很快,就听一人说道:“就算王弥一伙没有南下,是走的其他方向,靠着这篇兵策,也足以了解贼军的战略目标,提前应对,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对的,尤其是未虑胜先虑败的布置,没有经历过战阵,是绝对不会这么清楚的。”
“简单几句,就将局面剖析清楚了,还给出了明确的应对方法,按照这上面的论述,已经可以派兵去泗水等待贼军了。”
几名幕僚称赞起来,但包含着其他的想法。
在他们看来,这篇兵策无疑是有用的,上面的方案和刚才讨论出的战术相差不大,几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这不是他们没有担当,而是贼军突围出去,一旦造成政治事件,那问题就太大了,不得不提前准备后路。
另外一方面,如果最后战略有效,他们也有其他的方法揽功,自然不必急于一时,乐得推崇此文。
“诸位,按着上面的说法,这几天就可有个结果,先遣人手,通知沿线的驿站注意吧。”
“若是一切顺利,或许几日之内,就能有好消息了。”
随着定计下来,众人各司其责,忙碌了起来。
吩咐完毕,朱守摸了摸胡子,眉头皱了起来。
“今日之事,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是成是败,真是让人头大,说起来,还没搞清楚这陈止到底乡品几许,我这就给他戴起高帽,不过能和那位结交,肯定不会是低品之人……”
……………………
“这陈止有这般劣迹,陈家又为何要递上品状?就因为写了一手好字?”
另一边,在留县一间摆设考究的房间中,有一位深夜未睡之人,正念叨着陈止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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