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制定这个规矩,还是考虑到王室血脉单薄,要靠着自家人撑腰,即便生出什么意外,那位子不也还在自家血脉手里么?
如此前提,这亲王与郡王其实并无多少尊贵之分,最多是代表着其支脉不同。
睿宗孝德皇帝刘谌之前所封的都是亲王,而孝德皇帝之后,便都是郡王了。
这位晋王,当然不是初代,而已经是第三代晋王,其祖乃是仁宗孝怀皇帝刘禅的长子刘璿,谥号为和,是为晋和王;二代晋王为刘璿之子,刘镇,谥号为恭,是为晋恭王。
而当代晋王刘远,正是晋恭王刘镇之子。
晋之一字,按国册封,本就在山西、河东一代,也就是新汉的并州境内,而并州眼下被匈奴占据,这晋王难免要先撤离回来。
不过,就在晋王归来之后,朝廷就为这位亲王安排了另外一块封地,同时也是他们家的老地了,位于南方州郡之中
实际上,在第一代晋王受封的时候,新汉分明还没掌控北方,这个名号本就是有名无实,是在其他地方给出了封地,所以此番归来,倒也是熟门熟路,没有起太多波澜。
不过,这位晋王却对国都更有兴趣。
实际上,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有不少亲王、郡王,乃至郡公等宗室造访,无一例外都是谋求权势的,他们有些直接依附广汉王,有些则试图与广汉王争夺权柄,但最后大部分的宗室都黯然而归,也有些被直接收入了金镛城,能留下来的终究还是少数。
长沙王、晋王这般宗室,期间甚至也曾离去,但很快又找到借口归来,如今也各有职位,而那长沙王甚至还掌握了一支京城巡查,人数足有三百,是以说话也硬气很多。
晋王的话,无疑让长沙王更生一股怒气,他先前被驱逐过一次,本就心存怨念,这时就道:“说不定就是刘出暗中支持,兄长不是说,杨结和陈永这二人都表明了支持刘出么,若是双方背地里没有达成默契,这两个人如何能有动作?现在这事一出,到时候王浚被陈止取代,那反过来给朝廷压力,那广汉王必然会借着机会,将我等驱逐出去!从此再无翻身之日!毕竟之前南方叛乱,他就是利用此法,将那三位郡王赶出了京城!”
甘陵王眯起眼睛,淡淡说道:“问题是,此事已经发生,还如何挽回,孤已经说了错话,看得出来,皇上也有心偏袒那陈止,很快刘出这人手段狠辣,当初三弟就是……”
“只有他手段狠辣?”一听到甘陵王提到东海王,那长沙王立刻同仇敌忾起来,眼底闪过寒芒,“对付刘出这样的人,就不能以寻常之法,否则必然败退,但凡讲究情面的,弟如今手上有人,更是结交了几位游侠好汉,只要兄长一番话,立刻就能将刘出擒拿,省得他再以诡计害人!”
这话何等露骨,但在场三人却无人感到意外,盖因这般话题,并非是第一次谈论了。
只不过,甘陵王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朝晋王看去。
感受到目光,晋王便笑道:“广汉王当初掌权,就与诸葛家有着联系,更有借匈奴而起的迹象,背后与匈奴人似也有关联,这是勾结外贼,而自从他执掌朝政以来,无君臣之相,恐怕早有不臣之心了,是以我等宗室各方,皆来相助,想让皇上脱离其欺压,结果纷纷折戟沉沙,而今这般局面,着实是让人心痛啊!若是能拨乱反正,孤王义不容辞!”
“好!”甘陵王听闻此言,心中大定,“既如此,那便详细定计,谋定而动,为大汉争一个朗朗乾坤!”
此言落下,三人便商谈起来,随后有人禀报,说是张应求见。
甘陵王一拍手,笑道:“正要等他,待本王安排一番,让他秘密来见!”
与此同时,在广汉王府,广汉王本来正在开怀畅饮,庆幸陈止得胜,同时也正计划着,如何靠着这次机会,将甘陵王等人驱逐出去,不再妨碍自己。
这般想着,心情舒畅,有召一美人过来,一番亲热过后,却有人来报。
“刘袤这个时候忽然召集长沙王与晋王?还是用的隐秘通道?”
看着回报的消息,广汉王嘴角带笑。
“看来已经乱了方寸,更不知孤在他的身边,早就埋下了探子,此乃自取其辱也。”言罢,他便招了人过来,增加了守卫人手,这才睡下。
但在后半夜,忽有风起,外面响起了吵杂之声!更有金铁交鸣的声响!
“果然还是来了!”广汉王听闻动静,起身探查,却不慌张,只是冷笑:“区区小道,也想成事,愚也!”
这么想着,披好衣服,就推门而出,要过去坐镇指挥,却未料到一走出门,便是寒芒一闪。
哗啦!
血光炸裂!
惨叫之后,广汉王捂着肩膀,看向边上那名亲兵大伴的男子,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自己的亲兵居然要行刺,这简直匪夷所思,但凡亲兵,必然经过层层筛选,乃是经过反复测试的忠勇之士,而且跟随时间很长,要动手也不用等到现在!
不对!
这一看,他才猛然发现,那亲兵的身形和样貌都格外陌生。
“你是伪装成孤王的亲兵,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绕过守卫,出现此处?”惊讶过后,伴随着的是惶恐,但广汉王却也知道情况紧急,并不等待对方回话,就要拔腿就跑,没想到这一跑,才发现周围有不少身影,已经将他包围。
顿时,一股明悟闪过心头。
“密道泄露了!那密道泄露了!那条密道,便是亲兵都只有两人知晓,所以能够绕过护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饿狼,当真好算计啊!悔不该轻信于人!”
这般想着,却听边上有打斗声传来,而后两名亲兵奋力杀了过来,尽管身上伤痕累累,却还是拼命过来。
这两名亲兵武艺高强,周围那些伪装之人竟不能敌,让二人冲到了广汉王身边,护着他且退且战,借着地利,勉强冲出了包围圈,和一种王府护卫聚集在一起。
“两条密道都已暴露,不可行之,你二人纠结人手,从后门冲出去,那里乃是官邸密集的街巷……”广汉王勉强说话,面色苍白,却是脖颈伤口失血过多,也不知是否伤者要害了。
就这么一番波折之后,到底还算顺利,毕竟是当权王爷,虽然被人暗算,但平时准备的后手不少,这时发挥出来,却也顺利,被重甲护卫护持着,直接从后门冲出去。
这条街巷,此刻灯火通明,但刀兵森严、杀气浓烈,没有几个敢出来探查的,倒是路口有一队人挡着,还簇拥着三人。
一见这情况,广汉王就暗道不妙,马上停下脚步,看着前面三人,张口就要喝骂!
但话未出口,就有“嗖”一声,箭矢破空,直接贯穿了其人喉咙。
这声音憋在嗓子里,广汉王抬起手,满眼怨毒的看着远方三人,抬起手来似乎要指谁,但那手还没抬起来,便无力垂落。
第九百一十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啪嗒!
广汉王的身体整个摔落在地上,脖子、肩膀上的鲜血流淌出来,在他的身下化作一滩,他的面色苍白,两眼瞪得很大,整个表情扭曲,将悲愤与恐惧都凝结在脸上。
“王上!”
“主君!”
几位亲兵、护卫见之,悲怆而呼,随后便都状若疯狂,拼命挥舞着兵刃,在悲愤之下,倒也一时气势大涨,将周遭逼迫过来的兵马逼退,但到底是势单力孤,很快便又节节败退,最终只能困守一隅。
另一边,在这街道的尽头,甘陵王、长沙王等人看着倒地的广汉王,一个个的表情都显得很是恍惚,更有意外。
“怎么……”甘陵王转头,朝着晋王看了过去,随后又转移到了这位王者身边的一名膀大腰圆的男子身上,这人正缓缓放下手中的强弓,刚才正是他射出的一箭。
“张方!谁让你随便放箭了?”晋王看上去也是一脸愕然,随后转头朝张方看了过去,有些气急败坏的训斥起来,“你这一箭下去,可是谋害了一位郡王!可知是多大的罪名!”
“属下知错,愿承其罪。”张方表情不变,单膝跪地,“只是属下略通兵事,当时广汉王所领之人,颇有兵阵之意,必来冲杀,为防不测,这才动手。”
“你就是张方?”甘陵王露出意外之色,“听说你本是废……河间王亲信将领,也有武勇,起于微寒,河间王离京的时候,你没有跟着离去,而是投入了晋王麾下?”这么说着,他又侧目
张方却没有回应,倒是那晋王满脸苦涩的说道:“这下可是有些麻烦了,居然会发生这样意外,此乃孤之过也!”
边上一脸暴躁表情的长沙王闻言,也值得作罢。
他们这次动手,可以说是行险一搏,若是成了,也有不少麻烦要处理,可一旦失败了,便是万劫不复,而且因为时间紧迫,而广汉王在洛阳更是势力庞大,触手深入方方面面,稍微拖延,就有可能被其人发现,进而防范,于是他们在联络了张应,半威胁、半诱导的拉拢之后,便立刻决定动手,防止夜长梦多。
说要动手,也不容易,长沙王手上有不少人,但调动起来难免就有踪迹,好在这我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其实早有准备,因而动静并不大,在城中巡查兵营发现之前,已经将人手给拉过来了。
随后,又汇合了几名游侠儿,便这么一拥而上,直接动手了。
整个过程其实有些儿戏,更是颇为粗糙,若不是正好在夜晚,而甘陵王府本就距离此处不远,加上长沙王本就知晓巡查路径,可以从中动手脚,怕是这人刚入城就被截获了。
即便如此,如此大的动静,想要瞒过朝廷特殊的司衙,以及城中势力也是困难的,因而就得速战速决,所以他们攻打广汉王府可谓凶猛异常,颇有些不惜代价。
当时晋王就判断说,这般猛攻,若是一时难以拿下,对方很可能会从后门逃跑,是以几人过来等候。
没想到果然碰上,也让甘陵王、长沙王这对兄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心里其实还有其他担忧,就是担心广汉王从密道之类的地方跑,只是这种担心靠着有限人手,着实难以杜绝,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
不要觉得这种行为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他们当下所行,可以说是军事政变了,哪里能这般毛糙?
但实际上,古来政变,很多本就荒唐而充满偶然性,难做到完全严谨,上溯历史,两汉时期的不少政变,看起来更加粗糙,更要说,在原本的历史时空,这个阶段的几场政变,亦处处透着荒诞气息。
归根结底,还是当下的社会风气,对人的行为、社会组织结构产生的影响。
另一方面,也是有张应在外接应,联络朝中对广汉王不满的官员势力,进行一定程度的制约,也使得甘陵王兄弟觉得此时是难得机会,便悍然动手!准备的不够充分,行事更多有混乱。
只是,他们却并未打算要了广汉王的命,而是打算将人扔到金镛城软禁,即便是弄死,也不能当场弄死,给人留下口实。
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微微眯眼,甘陵王摆摆手说道:“广汉王本就图谋不轨,私自蓄养了诸多死士,说不定是密谋对皇上不利,这般人物岂能轻视,当场格杀也不是正常!况且,这人在国都培植党羽,有诸多助力,京城巡查中就有不少从者,此时死了,也是好事,那些人没了效忠之主,自然也要掂量一下,正好借此机会,将京营掌握,左右,与我入那府中,找到虎符!”
此时,他的话中就带有一点霸气了,明显已经开始准备接手广汉王留下来的权柄了。
听得此言,晋王看起来是松了一口气,拱手致谢。
“晋王,你放心,先前答应了你的承诺,绝对不会有变,未来要治国平息各方混乱,还需我等宗室鼎力相助!”
说完这些,却不再理,而是指挥人手开始处理当下的混乱局面。
这一忙碌,一直到天亮。
“王上,皇上派人过来传话,让你去宫中!”
等这忙碌的差不多了,忽有消息从宫中传来。
甘陵王点点头,却道:“让诸公且待,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王兄,当下还是尽快入宫,迟则生变啊!”长沙王上前两步,满脸兴奋之色,“刘出虽然死了,但人没了,莫非他的党羽还会继续,支持此人?我等有张应为援,又有诸多同僚摇旗呐喊,正是顺势得位之时!”
“此言不错,但亦不可太过焦急,我这就入宫面圣,你给我五十人,加上咱们自家护卫,护我入宫!”
长沙王反而犹豫了起来,便道:“带这么多人进宫,怕是人太多了吧?”
甘陵王却说:“咱们这么大的事都做下来了,广汉王身死,权柄空悬,这会不是藏拙的时候,否则反而要让人起他念,说不定为他人做嫁衣,当然要护卫自家,你看那张方忽然出手,弑杀刘出,就有猫腻,此人乃废太子之人,那废太子能脱身,也靠着广汉王筹谋,二人乃是兄弟,张方投靠晋王,毫不犹豫的射杀了旧主亲近之人,着实令人费解,不可不防,说是晋王之人弑杀,但最后这罪名肯定要扣在你我头上……”
“王兄是说……”
不等长沙王说完,甘陵王就话锋一转:“这些且不必多说,你记在心里即可,当下还是稳妥为主,不宜节外生枝,我入宫之后,你也不要闲着,带人去往那几个广汉王的心腹家中,全部捉拿起来,给个名头,就地格杀!如今广汉王死,京中午首,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还敢阻拦你我!”这话中的森森杀气,几如实质。
“这……”长沙王去犹豫了起来,倒不是心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担心的是其他。
甘陵王看出端倪,便道:“你我乃是骨肉亲兄弟,以后掌权,当相互扶持,否则如何站得稳?除了你,孤又有何人可信?到时孤掌权,你掌兵,则洛阳在手,天下我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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