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走,看一看啦!我家的这些东西,绝对都是好东西啊!”
“新鲜的蔬菜,有人要吗?”
“卖完这些东西,我就要回乡了,都很便宜,这位兄弟不过来看一眼么?”
“你这东西不行啊,一看就快坏了,居然还要两枚大钱,你的良心呢?”
“客官,话不能乱说,我这东西绝对没问题,这不是之前有鲜卑人么,一直待在城外坞堡,耽误了回乡的时辰,如今想念家中妻儿,这才便宜卖出去的,你若是还想压价,那才是良心不够,不买就算了,让一让。”
……
听着这声声叫喊,马车上的人不由啧啧称奇。
“在咱们彭城,城门口可没这么多人摆摊吧,都是在街头巷尾,或者干脆市坊之中,怎么代县却是这么一副样子,不过看上去还是颇为热闹的。”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咱们半路的时候,不是接到家中传书么?是因为如今城里城外戒严,七叔他老人家颁布了法令,但凡要来代县行商走贩,都必须有本地有乡品之人的推举、担保,才可以进城,否则就不放行,想来这些人都是没有保举的,只能在城门外叫卖。”
说话间,一行人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城门边上,立刻就有守在城门边上的兵卒走上前来,例行盘查。
只是等这兵卒走进之后,看到这马车破损而简陋,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随即让马车上的人下来。
他这一声可不要要紧,就见赶车的两人先是扭扭捏捏,似乎有些不太情愿,而这个行为,登时就让那兵卒怀疑起来,几番斥责,更是将其他兵卒引了过来。
眼看这般情形,那赶车的两人,终于知道不行了,只得面色微红的下来,随后那马车摇晃,一个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算上赶车的两人,足足有十人!
“十个人,坐一辆马车,好家伙,你们还真会节省!”
那兵卒见状,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量那批拉车的牲口,见其皮薄肉骨头的,看起来很是疲惫,不由摇了摇头。
“说吧,打哪来的?”
那之前赶车的一人就走上前来,小心说道:“这个……在下陈启,乃是自彭城而来,过来投奔……”
“等等!”一名兵卒打断了他,“你说是姓陈,还是从彭城来的?那你和太守有什么关系?”
那陈启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赶紧就道:“正是在下七叔!我们,都是过来投奔七叔的!”
“原来如此,是太守的亲族啊。”那兵卒点点头,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在战前他就见过零零散散的几人,只是因为战乱后来少了,没想到现在这才刚平息下来,就又有人开始过来了,“不过,光是嘴说,我可不能放你进去,如今城中盘缠很严,你有什么凭证没有?”
“有!有!”陈启闻言大喜,从怀中翻出几封书信,“你看,这封信是老家寄来的,写信的是我五叔祖,也就是太守的五叔,他老人家的印章也在上面,而且我五叔祖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的八叔,之前就来过一次,最近还要过来,到时候能为我等证明,还有这封信,这事带过来给我七叔的家书,你看这收信人,写的就是七叔他老人家的名字。”
那兵卒眉头一皱,把吏胥叫了过来,毕竟此人根本不识字,最多是认得一二官方文书上的固定格式,现在拿出一封信让他辨认,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在守门处,也有专门的吏胥,这人过来,盯着看了几下,又问了陈启几个问题,便冲着兵卒点了点头。
那兵卒顿时对陈启等人露出笑脸,很是关心的说道:“既然几位是彭城来的,那在咱们代郡就不是外人,你们进去之后,沿着大路直走,一直到到头,再朝北拐,就能抵达陈家安排的一处歇脚的客栈,那客栈的东家便是诸位的同族,跟他说一下,就会有人安排住处,如果找不到客栈,只要沿途询问,咱们代县没有不知道的!”
“多谢兄弟指路,我等记在心里!”那陈启闻言大喜,随即就是一阵承诺,这才带着人,上了马车,继续朝城里驶去。
“又是太守族中不得志之人过来投奔,不知能得个什么职位,”那吏胥见着远去的马车,不由笑了起来,“之前来的几批,好多还在陈庄中帮工,稍微有些志向的,要么投军,要么经过一番考核后,投入到产业工坊里面,余下那些志大才疏的,就都拼运气,冒险出塞为商,这群人大概也是这般命运吧。”
那刚才巡查的兵卒笑道:“谁知道呢。”
吏胥不由问道:“既然你这心里也确定,何必还那般客气?你看那个叫陈启的最后,还给个承诺,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殊不知若无意外,他怕是都比不上你这位门头。”
兵卒笑了笑,说着:“这事谁能知道?再怎么说,这些人都是太守的族人,能叫上一声叔父,那就是和咱们不同了,指不定里面就有哪个飞黄腾达了,那不就是个小人情么?稳赚不赔!再说了,最近不也有游侠来投么?留个情分,总有用处。”
吏胥听完一愣,随后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还是你想的远啊。”
“我这哪叫远,不过是一点小聪明,比不上太守,”兵卒摇了摇头,朝着远方看去,“太守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所作所为皆不为我们能明白啊,不说别的,就说这矿场,你说咱们谁能想到,真能在城外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出矿来!”
吏胥一听,不由点头。
………………
“庾亮他们的车队,到了什么地方?”
代县县城之内,正热火朝天的干着,陈止作为太守,也时常出现在诸多工地之上,尤其喜欢那新开的矿场,所以很多消息,都被直接送到这片地方,告知陈止。
此刻,他就站在一片小山头上,正在和刚刚抵达的苏辽说着话。
“已经入了幽州,被王浚的人接走了。”苏辽直接回答,“段部派出的使节,此刻也在蓟县,顾忌王浚是打算把这两拨人,都集中到一起,再给太守您送过来。”
“随他去,”陈止一挥手,笑道:“反正王浚这些天对我肯定是越发恼怒了,不说旁的,就说那广宁郡的消息,就够他怒上几天的了。”
“广宁郡那边的事,我已经交代好了,除了屯兵之外,还有一些探子,要散到三个县中,”苏辽说话的时候,忽然往来的方向看去,“慕容部的那个头领,今天就会抵达,太守准备什么时候见他?是今日会见,还是等上几天?”
“你说慕容翰?”陈止头也不回的说着,目光始终盯着下方正在建设中的矿洞,“就今天下午吧,人既然来了,就不能再晾着了,否则倒是要寒了慕容部的心,毕竟慕容翰的这支兵马,是过来援助的。”
苏辽却笑道:“两千人的兵马,最多走个过场,如何能十几万大军的对手?那位慕容单于,倒是算的一笔好账。”
“慕容部可不知道,阮豹会过来袭击,”陈止也笑了起来,“况且,这慕容翰也是猛将,此人在棘城之外,以小股人马策应于外,与城中呼应,生生拖住了一部分人马,这样的本事和武勇,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慕容单于派此人过来,其实已说明其心,况且骑兵冲锋,有时候看的不是人多,可能一个冲锋,就能改变战场局势。”
“说起这个,”苏辽没有反驳,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杨家兄弟也顺势归来,杨元还亲自写了认罪书,说是杀戮太重,太守准备怎么处置?”
“杨元的心思还真不少,”陈止摇了摇头,“他今日认罪,不是真心觉得自己做错了,只不过是做出一个态度罢了,只是一场大胜过后,总不能让旁人心寒,你等会先过去给他透个气,让他心安,对他的训斥,只能放在私下里还处置了。”
“如此就怕那位道长不高兴。”苏辽说着,朝下面看了过去,在正在劳作的人群中,有一人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赫然就是穿着道袍的葛禄。
这道人此时倒是兴致勃勃,跟着一群工匠跑来跑去,不时拿出图纸,在某些地方指指点点,似乎正在安排搭建什么东西。
第六百六十一章 谍影重重()
“这也是我的疏忽,”陈止叹了口气,“因那毒气火毬不少配方乃是道长搭配,让他觉得身有责任,如今当城外面的详细情况渐渐传来,他当然心有不满,对杨家兄弟有不快之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东西,归根结底是出自太守您的手笔,其他人的这些念头是要不得的。”苏辽意有所指的说着,“另外,最近在纸坊外面也好,又或者是陈庄周围也罢,都有许多人鬼鬼祟祟的打探,不问可知,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想要了解咱们这边的虚实,尤其是几个工坊,更是抓不胜抓,扫过一批,很快就又来一批,前赴后继,不胜其扰。”
“太正常不过了!”陈止却不觉得意外,“有火毬这么一个东西在,其他势力不在意才是奇怪,肯定会想尽办法搞清楚的,区区阻挡,根本拦不住他们。”
苏辽转而忧愁道:“这正是属下担心的地方,那火毬威力太大,眼下各方还将信将疑,很多将之归结于鬼神之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逐步发现真像,到时候各方的视线都集中起来,到时候千眼百手,可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这都是自然现象,只管去安排就好,尽量保证相关的消息不外泄,”陈止点点头,随后说道:“这火毬所涉及的东西不少,里面颇为复杂,由不同的人负责,那些能接触到的人,也都被严格控制,轻易不会泄露,这种东西如果被边疆部族得去了,那是有不少麻烦的,但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因而我们还是得向前看,尽快更新出新的器械才对。”
新的器械?
苏辽心中一突,不由念头动摇起来。
那火毬和单梢砲的威力,他已经见识过了,可谓惊人,莫非还有什么器械,能凌驾其上?
“单梢砲再厉害,其实杀伤力都十分有限,最多是起到一个惊吓的作用,”陈止看出了苏辽的疑惑,“我不止一次的强调过,让敌军退去的,是他们的恐惧,不管是这代县外面的,还是那当城外面,乃至代北境外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单梢砲与火毬,猝不及防之下难免进退失措,这种惊恐在人群中传播,造成了士气崩溃,但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能吓住他们一次两次,可一旦敌人习惯,或者说熟悉了火毬的效果,那这惊吓程度就得大打折扣了,因而真正的器械,必须要有实实在在的杀伤力!”
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告诉苏辽,又好像是在自语:“只有切切实实的杀伤,无从避免的巨大影响,才能无视一时的激励!”
这边说着,陈止又站着看了一会,等陈梓也过来了,三人便一同移步离开,前往城中去见刚刚抵达的杨家兄弟。
矿场距离城池也要走上好一段时间,沿途坐着马车,能看到不少农人出来耕作,因为这围困代郡的那场大战,鲜卑人选择了偷袭、突进,为了不引起陈止的警惕,没有对沿途的庄稼进行损毁,再加上刚刚经历了夏种,不少田地看上去光秃秃的,所以损失不大,这些农人,很多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不过,看着看着,陈止还是询问起来:“有关庄稼损毁的统计,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梓便答道:“已经大致了解了,大概有一成左右的庄稼受到了损毁,对来年的收成不会有太大影响。”
“到底还是有所损伤啊。”陈止点点头,跟着想了想,对侍候在车外,随车行走的陈舵说道,“吩咐下去,今年陈家名下的佃农,田租减少一半。”
“诺!”陈舵愣了一下,有心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一声应命。
倒是陈梓忍不住道:“咱们陈氏的人,最近来了不少,陈庄扩建又耗费了不少钱粮,这里面将近一半,都是向杨家借来的,就等着明年、后年归还,现在田租减少一半,这涉及的面可太广了,如今族人越来越多,哪怕分属各行,但最初几年还要靠着家财资养,这也是一大笔开销,现在忽然让田租减半,恐怕撑不过去!”
如今代郡陈氏初见端倪,乃是以陈止为源头,彭城陈氏为主干、下邳陈氏为补充,两陈合流而生。
最初只是陈止提议建设,随后下邳陈氏送来工匠、帮工,算是第一批骨干,随后彭城陈氏送来了人口,作为陈庄的根基,下邳陈氏又派了几名精英,协助管理,但吸引的人并不多,毕竟陈家坐落徐州,中原腹地,四通八达,就算经历了天灾人祸,生活环境也不是幽州之地能比的。
所以,真正愿意过来的,都是在家中实在没有出路的远亲,以及一些地位比较低下之人,好些个甚至都如陈举那般,虽是陈家子弟,但因家道中落,没有背景撑腰,沦为家丁之流。
彭城陈氏为了支援陈止,已经立下规矩,这些沦为家丁的族人,只要愿意前往代郡,那么家中就会自助一部分盘缠,但凡能在陈止那边做出成绩,或者待住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原籍。
有如此诱惑,以至于连战乱都未能阻止他们。
当然了,这些北上的人里面,有些确实沿途遭难,没了音讯踪迹,但当今河北局面糜烂,莫说他们,就算是达官贵人,前呼后拥,仆从护卫众多,一样有可能沦陷于流民浪潮里面,是以彭城那边也不以为意。
这样的情况下,最近抵达的陈家族人,人数越发减少,但聚少成多,眼下也是一个客观的数字了,根据陈舵的统计,目前在陈庄里面居住的陈家人,连同佃农、附属、仆从,已经有超过三千人的趋势了!
“这么多人每日的消耗,就是大量的钱粮堆积起来的,哪怕已经逐步建立起一个能内让代郡陈氏自给自足的体系,但无论是坞堡的建设,还是人员的安排,每时每刻都要花费金钱,原本从郑家那边得到的补偿,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而今有刘家补充,恐怕也无法持续太久,若是再不尽快从其他方面补充,恐怕又要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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